起初還說地底深處那魔頭如何可惡,談至當下卻聽聞那魔物也是人族修真先輩,怎能不教人震驚。
而鐘紫言的震驚之處,顯然不止明面上聽到的東西,他已然知道自家煞氣最終的用途。
此界開辟至今,歷經近十萬年,以祖庭無量山為首的正統勢力最大的兩方敵人莫過于本土古獸和魔屬宿敵,前者只是立場問題,能降服就降服,能攆離就攆離,后者乃是自上古時期就天然結下水火難容的梁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魔族在這宇宙中的存在比之人族只多不少,上到道祖級別,下到練氣階層,各類魔物都有對應的古籍記載,多方宇宙的修真派系,素來以除魔衛道為一生必修功課及責任。
人族修真者有凡修、鬼修、妖修、力修等眾,魔物也有分天魔、夢魔、血魔、虛空魔、噬靈魔等種族,甚至早在太古時就有某位道祖斷言,生靈凡生,必有相對應十倍百倍的魔種在另外的宇宙誕生。
而魔物與生靈最大的區別所在,正是前者可將后者變為同種,后者只能打磨自身證道永生。
若是按照物種優劣來算,前者在宇宙文明中的生態位顯然要比后者高,但天道自不會判定孰優孰劣,它只管將蕓蕓眾生孕育,任由彼此爭殺不休,大劫來時,通通一網收盡,慢慢等著天元周期演變,再化寰宇。
而作為修真之輩,自遠古傳繼下來,無數代先人隕落,為的還不是孵化一二超脫者,血脈道統延續,秉承意志如一。
魔物的可怕之處,正在于能將修士轉化,轉化后的人,比之前世能耐更為可怖,莫說守護作為人族時的香火道統,不將前世同族害的滅種滅族,哪里會干休。
鐘紫言冷峻問:“如此說來,前輩是想用我煞氣克殺它?”
貂妖見四人都生了懼意,略壓毛絨絨的手掌,“你四人莫害怕,這事也沒你們想的那么恐怖。
俺家主人臨化魔前,自損修行遞降境界,更設了化神封印手段控制自己,時隔這么多年,那魔物仍舊脫不得身,只差管用的招數對付于他,待到時機成熟,牢籠破去,俺也能逍遙自在離開這個鬼地方。”
它頓了頓,妖眸盯在鐘紫言身上:
“俺活了千百年歲月,能操縱煞氣的人只見過你一人,主人曾說,世間六類自然之力,陰陽生死靈煞中,靈氣最易煉化,煞氣最難煉化,他畢生研究,九彩煞氣屬血煞威力最強,便結設煞陣樞紐,期待有朝一日天元入場,一解魔根深種之苦。”
鐘紫言大致知道了其中緣由,面色仍舊難看的厲害,“梅前輩前身乃是化神大能,便是投為魔類多番布置,修為依舊遠非我等可以對付,陣元之力,真能為我所用?”
這是在場其余三人都在擔憂的事,說到底,不管是拓跋南天還是澹臺慶生,不論在外界與鐘紫言有仇或者生怨,既然一起落在貂妖手里,那就是同命相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們四人現在的價值全由鐘紫言體現,鐘紫言萬一死了,誰還能活。
站在貂妖的角度來看,它只管將鐘紫言身上的血煞之力發揮出作用來,至于手段如何,全看時機。
那雙肉墊腿爪穩穩踩在地上,眸中瞳仁變作淡紫,瞇眼嘿笑:“能用,絕對能用,你只需聽我的話照著去做,日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見貂妖回應的這么痛快,鐘紫言幾乎不用猜測就知道,它這是在騙鬼呢。
“那陣元若能為我所用,緣何前輩先前說招運法門到了你手里還得十來二十年?”
“這…這,俺也沒有煉過,哪里曉得是難是易,既然你愿意自己來,可不是比俺駕輕就熟的多。”貂妖腦仁晃動,好不伶牙俐齒。
場間陷入寂靜,鐘紫言目色望向紫桑樹,足有一炷香的時間沒有動彈。
待到此間一股微風吹過,樹上的紫葉飄落下來一片,他開口問貂妖:
“煩請前輩告知,這天妖坑有多大,內里有多少金丹和元嬰兇物,又有些什么寶物可供我等搜取?”
貂妖原本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好不容易聽鐘紫言開口,趕忙反問:“你問這些做甚?俺在等你對先前那件事表個態度呢。”
鐘紫言眸中忽而寒光生出,“前輩不愧是妖屬,想讓晚輩出力,連點兒好處都不舍得付出,這般貪婪,我怎敢信你事后能放過我四人?”
貂妖恍然大悟,撓頭不好意思笑了笑,轉而惱怒道:“貂爺爺豈是吝嗇之輩,當年俺家主人鑄造百寶書屋,你知道俺貢獻了多少寶貝么?整個林海雪域的修真同輩見了俺都得舉手贊富。”
呆在這深不見底的坑洞中,千百年不曾照過日光,回憶也變得格外珍貴起來,貂妖炫耀罷當年光輝事跡,爪指凌空畫出一道道紫色靈紋,不一會兒四人便見到了高有半人高的倒錐坑圖全景。
單憑記憶將此縮略全景顯現,的確非常人能辦得到,只從這一點來看,貂妖的境界雖然沒入元嬰,實力怕比普通元嬰還要強很多。
那靈圖上半部分約摸有六層,一層比一層崎嶇層疊,到了下半部分的空間內,只有一個猩紅的光點閃爍不停,想必就是困著轉為魔頭的梅念笙。
姜玉洲奇怪問道:“第一層為何這般模糊,它可是地域最寬廣的一層。”
貂妖以獸指點了二層連接一層的地方,那里散出薄薄一層靈光,它講到:
“此乃【七彩·血煞吞元陣】,二層下的所有妖鬼邪魔幾乎都穿不過去,此陣牽連地底深處的兩條五階殘破靈脈,任你身擁千般手段萬種術法,哪怕是元嬰巔峰之境,也破不開。
千百年來,此地聚攢無數邪物,每隔三百年必有一場大腥殺,互相吞噬才可留足生存空間,不單單是俺想要出去,這里無數的邪魔鬼物都想出去。”
鐘紫言暗自咋舌,怪不得如此兇地外界竟然少有人知,原來是被梅姓化神設了可怕的封鎖陣法,只有外界人族修士才能進出,其余一切他族均離不開。
“當年那場大戰,最后沒人逃出去么?”拓跋南天疑惑。
貂妖嘆了口氣,“此地原本就存在數不清的邪魔,當年俺家主人進來以后,那二十萬人后續依次涉險,本以為是勢在必得的功績,誰能想到主人會遭逢大難,若非最后時刻設了大陣,這里的邪魔還不都洶涌出去,屆時俺們歷經百余年的開辟功績化為烏有,主人哪里受得了這個。”
領了軍令,自然要做到底,鐘紫言忽而有些感同身受,接著拓跋南天的問題問:“至如今,此間可有其余元嬰兇物?”
貂妖明白他想知道什么,指著靈圖逐一講說:“元嬰實力的魔物倒是有一頭,一直呆在六層的殘夢窟,自兩千年前的大戰遺留存活至今,從未出過殘夢窟。
類似俺這等超越金丹實力卻又邁不進元嬰的妖鬼邪魔,共有四位,分別是銀邙將軍、嗜血骷魔、白巖妖。
俺和銀邙將軍最能合得來,白巖是精怪成形,修行極慢,平日和俺們搭不著話。
嗜血乃是近三百年吞噬其他同階魔頭晉升上來的,手段強硬,行事奸猾,真要是對著斗,俺也不是對手。
銀邙將軍是九百年前進來的鬼修,那時他尚處于迷離之際,食用魔息壤續了三年性命,轉投鬼道,才有了如今這般手腕,只比俺弱一點。
除俺們四位實力相近的,三層到五層今時共有四十二頭金丹邪魔,其余筑基實力或者更低等的,數不勝數,每天都有孕育,本來這里也一直是魔窟。”
四人聽罷,皆有震驚之色,連鐘紫言都沒想到這里竟然這么多金丹層次的邪魔,如此一算,自家帶來的人手估摸著很快就要折損干凈了。
“銀邙將軍可是天瘟鼠巢之下的鬼王?”鐘紫言問。
“是嘞,俺與他還算熟,此番能逮著你四人,全憑他給俺通風報信。”
基本講說清楚以后,貂妖爪子一揮,將靈圖消除,“情況都熟悉罷,現下就該跟俺去地底深處陣元周遭嘗試嘗試。”
都不等鐘紫言拒絕,它攬爪將鐘紫言四人裹挾飛向紫桑樹后的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