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宮闕之寧鳶
待二人將門掩上,李純驀然將寧鳶擁入懷里,長長出了一口氣。寧鳶臉上發燙,有些手足無措,可聽著他的心跳聲也漸漸平靜下來,輕輕柔柔地依著他未再話。
屋內間或傳來兩聲爆燭聲,昏黃的燈火搖曳,新采的桃花盛放,滿室馨香。二人靜靜相擁良久,李純才微放開她一些:“朕若不是不來,你要躲著朕到什么時候?”
寧鳶搖頭:“臣妾不知,許是九十九日期滿之時,許是貴妃娘娘放心之日,許是……”她頓了頓,深深地望向李純的眼眸:“許是再也沒有福分伺候皇上。”
“胡話。”李純撫上她的臉,忍不住上前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朕只是不愿駁了她的面子,若真如期到了九十九日,朕定會想法子保你周全。”
寧鳶心中既是感動又有委屈,扁了扁嘴又是要哭的樣子:“既然皇上都已經有了主意,為何這幾日還執意要來看臣妾。”
李純寵愛地理了理她的頭發,自懷中拿出一樣東西放到她眼前,寧鳶一瞧,正是自己早前拖顧西辭送給他的藥囊。“是顧西辭給朕的,”李純道:“前幾日他悄悄去了朕那兒,告訴朕你這幾日身子也有所不適,卻還想著朕。當你知道朕身子不爽,立刻趕繡了這個藥囊,卻又不敢給朕,怕添了晦氣。”
寧鳶輕撫藥囊,別過頭去用帕子拭了拭眼淚:“臣妾是不祥之人,藥囊又是晦氣之物,臣妾不敢送予皇上。這藥囊,本是臣妾看了心憂,要顧大人替臣妾丟掉的。”
“好在他沒有聽你的。”李純拉著她到床畔坐下:“朕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若不讓你瞧見朕好好的,你必要胡思亂想。這不,朕可是趕著趟兒地送上門來給你瞧了!”
寧鳶破涕為笑,嬌嗔地捶了他的胸口幾下:“皇上最會嘲笑人家……”
李純哈哈大笑,將她攬入懷里:“朕好久沒有這樣開懷大笑了,就是見到了你,才覺得心安。”
寧鳶心中似有一把鐵錘狠狠擊下,面上仍是在笑,內里卻是痛徹。這話……這話在許多年前,他也曾對她過。他,萱兒,就是見到了你,我才覺得心安。縱然她還是從前那個她,可這句話,他又對多少女子過。
李純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輕柔地捧起了她的臉龐,心翼翼卻不容拒絕地吻上了她的嘴唇。寧鳶腦袋嗡的一響,呆愣了片刻才曉得去回應眼前的人。從蜻蜓點水般的淺啄,到唇齒纏綿的長吻,不知是誰先迷亂了誰,又是誰先起了一室旖旎。
只是寧鳶心里是清醒的,她看著李純伸手打落帷帳,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她只覺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一個綿長的夢境,卻不知道夢醒之后處境會是如何。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醒來時整間房都是黑漆漆的寧靜,寧鳶睜著眼睛過了許久才適應。李純的手環在她的腰上,呼吸平緩,該是睡得十分沉了。想起方才的一幕她還是會臉紅心跳,但手卻去輕輕將他的手挪開了,自己摸索著爬起來披了衣衫,點了一根燭火。她還記得李純晚間睡覺的時候必要有些光亮,否則便睡不好,這么多年來,這也仿佛已經變成了她的習慣。
“你醒了。”
李純的聲音驟然響起,寧鳶不禁被嚇了一跳,這才嗔怪地回到床上去:“皇上忽然開口,可怕人家嚇壞了……臣妾瞧您睡得挺熟的樣子,這才去點燭。”
李純揉了揉眼睛:“近來總是睡不安穩,易醒。”
“可有叫太醫開些安神的方子?前一陣顧大人給臣妾開的方子臣妾吃著覺得不錯,要不要也給皇上試試?”
“心里有事,喝再多的藥也無用。”李純把她拉入懷里躺好:“鳶兒怎的要去點燭,黑漆漆的睡不著嗎?”
寧鳶點點頭:“好些年的習慣了,改不掉。”
李純一笑:“這倒與朕相似,朕也愛一根燭火到天明。好了快閉上眼睛歇息吧,這會兒子還早,朕抱著你再睡一會兒。”
“可是……”寧鳶抬頭看他,白皙的臉上透著幾分紅暈,格外嬌俏:“可是臣妾心里也有事,睡不好。”
“怎么了?”李純支起半個身子瞧著她:“有什么就對朕,朕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寧鳶思慮半晌,咬了咬嘴唇開口:“臣妾還是國師口中的不祥之人,今日親近了皇上,明日……明日恐怕就……”
“朕不會讓你有事的。”李純打斷了她的話:“之前由著她胡鬧,是朕以為她會有分寸知進退,誰知……罷了,明日若再有人拿那些子胡話來事兒,朕自會保你。”
“有皇上的龍威鎮著,縱然有什么不祥之兆也不會應的。臣妾也相信皇上必定會維護臣妾,但后宮這么多人,泱泱眾口難調,臣妾也不愿意別人皇上偏袒。”寧鳶一步一步引著他往自己圈里走:“只是……要龍威,皇上也不能日日陪著臣妾。后宮三千佳麗,皇上要雨露均沾,才能使后宮祥和。”
李純沉思著點了點頭:“你的有理,但朕是萬萬不愿意再委屈你。”
寧鳶狡黠一笑,明眸善睞:“臣妾有個主意,但不知好不好。”
“你但無妨。”
“臣妾……臣妾斗膽,想請皇上賜一個封號。”
李純微微揚眉:“封號?”
“嗯!”寧鳶也支起了半個身子:“皇上金口玉言,若皇上賜了一個吉祥的封號,還怕鎮不住什么妖魔禍亂嗎?”
“也是。”李純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鬼點子真多,那你可想好了要什么封號?朕猜測,你心里一定早有主意了。”
寧鳶笑道:“什么都瞞不過皇上的眼睛,臣妾確實擬了一個字,皇上聽聽可好。”
“你。”
“熙,熙和的熙。”
李純微一琢磨,亦不禁點頭:“是個好字,熙,光明和樂,興盛和悅也,你倒是細細考量過了。”
寧鳶垂眸一笑,露出了幾分凄然:“不敢不仔細,皇上明白臣妾的苦楚,自然也會明白臣妾為何要如此用心。”她著抬眼看向李純,滿是期盼:“皇上可愿賜給臣妾這個封號,以保臣妾的平安。”
李純盯著她良久,似是想看透她是否像看起來這樣單純,寧鳶亦坦然地回視,不帶任何閃躲。在這后宮里頭生存,頭一個就是要得到皇帝的庇佑與信任,如果他不能信她,那她就什么也不用為自己籌謀了。
二人皆不話,時間便仿佛過得特別的慢,良久之后李純才揚起了嘴角:“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熙寶林了。”
寧鳶整個人都松了下來,湊上前去緊緊倚在李純懷里,嘴角浮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又何嘗不是臥薪嘗膽,忍了這樣久的氣,低了這樣久的頭,就是為了今日,為了比今日更富榮寵的明日。
在這宮里頭若能有皇上金口御賜的封號,地位是大大不同的。縱然她是個寶林,但較之沒有封號的才人,她也不見得就比她們卑下。縱觀眼下整個后宮,除了榮貴妃有封號“榮”,麗妃從前做芳儀時有封號“嫻”,后宮再無人有此榮寵。
寧寶林、熙寶林,一字之差,但明天天一亮,這宮里的風向,就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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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腫么著一章又磨了這樣久……大半夜了……嗚嗚,再寫一章,彌補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