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黃夢梁乘木筏去南北海島,漂了幾天才到,其實那兒距離侏儒海島僅有百多公里。那次是盲無目的,隨風漂流;這回是小船快艇,又有目標,百多公里的海程也就最多一個時辰而已。
南北海島的坐標早就熟記在黃夢梁心中。當時,他與尼古拉及南島土著首領,齊心協力,率領兩島土著人,以最原始的弓箭長矛,消滅了以黑鯊為首的兇惡海盜,奪取了一艘海盜船。在自己乘船去卡拉奇的時候,特意記牢了南北海島的方位。
離開南北海島時,黃夢梁并不清楚自己何時再回來,但海島上埋葬著烏格,還有留在島上的好朋友尼古拉,自然而然,要記下南北海島的位置。沒曾想,果真就回來了,而且還有在島上長住的打算。
不知道尼古拉現在怎樣了,他與那土著女人又生了幾個孩子?記得離開時,南北海島已經合并,不再兵戎相見,不再相互擄俘食人。就不知而今,南北兩邊的土著人是否和睦相處,尤其是那位南島土著首領,在他離開海島后,是不是還像聽自己話那樣,聽尼古拉的招呼?
對了,尼古拉說,他要用那艘海盜船來搞運輸,發展經濟,繁榮南北海島,等黃夢梁回來,要讓他大吃一驚。尼古拉這家伙,跟自己一樣,對經濟一竅不通,居然還有這樣的雄心大志,想起來都有點好笑的。
尼古拉能讓這島上的居民填飽肚子就不錯了,還繁榮經濟。島上的自然資源雖然豐富,但缺少肉類食物,除了每年有一次捕捉海龜的機會,平日全靠烏格的父親,使用一種神奇咒語,引來鯊魚獵殺。可惜,烏格的父親也被那群海盜槍殺,同他女兒一道去了另一個世界……
不過,成與不成,尼古拉那番雄心大志還是值得贊許。
更有一件事,令黃夢梁有口難開,不知如何向程竹娟啟齒。到了這南北海島,他是不是應該去西郡——雖說這兒距西郡仍然遙遠,但沒有那喜瑪拉雅雪山隔阻,乘船過海,從卡拉奇徑直穿越印度沙漠,也就一兩個月時間。
黃夢梁心里十分清楚,芭姆娜在西郡,就跟竹娟在家鄉在曼谷,每日都會去那西郡城門墻上守望。他離開時,芭姆娜一再囑咐,要黃夢梁帶著程竹娟別翻雪山,從喜瑪拉雅山脈繞過來。她擔心竹娟妹妹受不了高山缺氧反應……問題是,這事怎么好與竹娟開口?
黃夢梁駕著小船,任憑海風迎面拂逆,舊事一幕幕浮現眼前,不禁胸中波瀾起伏,心事重重。
一邊的竹娟,見黃夢梁目視前方,面色凝重,似有愁腸萬千。她無聲靠在丈夫肩頭,良久,輕輕說道:“夢梁,別難過,到了那座島上,我會帶晨晨去烏格妹妹那給她上香,她知道我們來了,一定也會高興的……”
程竹娟真是個世間少見的善良女人,體貼理解黃夢梁的心情,與他同喜同悲——但她僅猜中一半,卻并不知道丈夫尚在為芭姆娜的事躊躇難解。
真是上天眷顧,讓黃夢梁這位長江邊的農民,有如此豐富多彩的傳奇經歷,還得到一位如此溫柔賢惠,忠貞不渝的好女人。黃夢梁為自己有這樣善解人意的妻子,倍感欣慰。他騰出一只手,攬住竹娟腰姿,感激地說聲:“謝謝你!也替烏格謝謝你!”
其實,黃夢梁的難言之隱根本就不是問題。他雖然了解程竹娟善良溫柔,卻還不知道她另有寬闊大義心胸。早在曼谷,聽丈夫黃夢梁坦白了他的風流韻事,她就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不讓那位心地同樣善良的芭姆娜公主,像她一樣長久守望,等找到太子號乘客這件事了結后,就與丈夫去西郡。
夫妻二人心同此想,卻并沒有說穿,相互依偎著,駕船乘風破浪,航行在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上。二人身后的小艇船艙,滿滿實實載著一幫嘰嘰喳喳的孩子,不用說,那孩子中間,還擠著小黑與騾馬。
倏地,兒子黃晨從他倆身子間擠鉆出來,指住遠方,驚喜地說:“爸爸,媽媽,你們看,那邊有座海島,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黃夢梁抬頭眺望,遠處海面,一南一北兩座海島托出水面,展露出它綠色蔥蘢的身影。漸漸,北島最北邊那座“蘑菇”礁石也映入眼簾。這“蘑菇”礁石藏著黃夢梁與烏格的一個秘密,他倆就在這礁石的巖洞里,救助并釋放了那只充滿靈性的白黿。
看見這“蘑菇”礁石,黃夢梁感慨萬端。
不料,兒子黃晨接著說:“爸爸,快看快看,那‘蘑菇’礁石上好像有人?”
不錯,黃夢梁也隱隱看見,好像還是兩個人。他順手拿起旁邊的望遠鏡,對準一望——臉上頓時驚訝萬分,竟懷疑自己是不是身在夢里。
望遠鏡頭中,“蘑菇”礁石上,佇立兩位女人,卻是一大一小。大的位顯然是母親,小的位一定是她的女兒。那女兒恐怕才一歲多點,站在她母親身邊,不及腰高。海風從她們身邊吹過,撩動母女裙裾,二人仿佛紋絲不動,塑像似的佇立“蘑菇”礁石頂上,默默守望著無際大海。
黃夢梁太熟悉那母親的面容,她就是過去的西郡公主,后來的西郡女王,將來大約就是他黃夢梁一位普通妻子——芭姆娜。
芭姆娜顯得有些豐腴,但依然美麗動人,令人一下憶起她驚鴻一舞的綽約風姿。她的美妙歌聲,迷幻幽香,一顰一笑,一怒一哀,委實不能忘懷……她肯定也看見了疾駛而來的小艇,具有典型西域血統的一雙大眼睛,閃爍著遲疑驚喜的光澤。
小艇漸近,從望遠鏡中,黃夢梁似乎聽見那小女孩在問:“媽媽,那小船開得好快,像風一樣——上邊站著的人他就是爸爸嗎?他身邊還有位小哥哥,我們快點回去,告訴尼古拉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