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她若抗旨殺無赦!
“你說什麼?”鳳傾臉色劇變,眼底盡是不可置信。“怎麼會這樣?爹孃還有兩位哥哥不是已經走了嗎?”
若是從他們離開那一刻算起,到現在時間可不短了,足夠遠離金都城的了!難道說,他們的行蹤一早就被人給盯上了?不然,尚武帝的動作怎麼會這麼快!
華朱有些無奈地回答道:“原本是走了的,可是誰知道這還沒來得及出城門呢,就被攔下了,當時就給帶進宮裡去了。據說那個三日後處斬的聖旨,還是在抓人的時候便宣讀了的。”
唉,華朱不由得心底感嘆,果然是帝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啊!上一刻還是權傾朝野的大將軍,下一刻就成了階下囚了!
“我現在就進宮,殺了那個狗皇帝!”鳳傾一聽,當即擡腳就要離開,想到自己的家人如今正身陷囹圄,心裡就憤憤難平。
尚武帝那個王八蛋,枉費鳳家爲了他和他的江山征戰沙場、平定天下,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他居然不問青紅皁白,只憑他人之言,便直接定了鳳家的罪!
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華朱急忙攔住鳳傾,疾呼:“少爺,不可!不可!”就少爺這怒氣衝衝的樣子,單槍匹馬就衝進皇宮,這不是送死的節奏麼!
“你讓開!”鳳傾冷著臉,伸手將華朱推到一邊。力氣之大,令華朱一個趔趄,接連後退好幾步,險些跌倒。
華朱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卻又被鳳傾那嚇人的眼神看得渾身一個哆嗦,不由得怕怕地嚥了口口水。從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最最崇拜的人居然是一個女子,他心裡說不好是什麼感覺。但是,他知道,不管鳳傾是男是女,都不影響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是了。
華朱不怕死地又湊過來,固執地攔在鳳傾面前,急切說道:“如今皇宮裡定然是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你去自投羅網哪!你可千萬不要自亂陣腳,還是先將羅剎宮裡的兄弟們安排好,再作打算也不遲!況且,離行刑還有三日時間,這期間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何必白白跑去送死!”
華朱說得很快,他是真的害怕鳳傾連聽都不聽就直接離去。他知道,以鳳傾的武功,她若想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攔得住!
鳳傾雖然很憤怒,但是理智依然存在。如今聽華朱這麼一說,情緒倒是慢慢平復了一些。雖然她很想立即跑到皇宮裡,殺了尚武帝那個狗皇帝,也想去親口問一問君憐卿,鳳翩翩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是,華朱說得對,現在進宮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倒不如先將羅剎宮的人都安排好了,再進宮時也好有所依仗,不至於倒時候孤立無援,陣腳大亂。
鳳家的人被抓進宮的事,管家自然也聽說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家王爺娶的人其實是一個女人。不過,鳳傾是男是女,其實都無所謂,關鍵是他家王爺喜歡就好。
管家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鳳傾,見少女眉目如畫,靈動高貴,一言一行間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氣。心裡不由得讚歎,果然是王爺看中的人啊,的確不是池中物!
想了想,管家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王妃你先彆著急,如今王爺正在宮裡,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相信很快就會知道的。若是王妃這般貿然闖進皇宮,只會將事情鬧得更加複雜。不如等王爺回來再說。”
鳳傾知道華朱和管家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焦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之前主要是因爲失去白綰綰在先,又被鳳翩翩刺激在後,多少受了鳳翩翩的話的影響,這才亂了思緒--
畢竟,有些事情,自己懷疑與聽別人說起來,那感覺是大不一樣的。現在想來,倒真不像自己平日的風格了。果然是關心則亂嗎?想到這,鳳傾不由得有些自嘲。
不過,聽鳳翩翩那話的意思,很明顯,告訴她自己的女兒身的人非巫邪和巫靈兩人莫屬啊!就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呢?
不過,不管是誰,那兩個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心中有了計較,鳳傾轉頭對著華朱說道:“你先暫且回去,派人密切關注著皇宮的動靜,狗皇帝雖然下了聖旨要將鳳家人處斬,但是鳳家的名望畢竟在那裡,若動不好,很有可能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動盪局面。所以說,以狗皇帝的虛僞來說,在行刑前,他肯定還會做做樣子尋求一些證據之類,畢竟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少爺說的對。”華朱對這一點深表贊同,畢竟,鳳家的威望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而是早已經深入民心了。尚武帝若是不分青紅皁白就當真滅了鳳家,只怕就要引起天下人的非議了。
鳳傾微微頷首:“今晚我暫且回總部一趟,明日我便親自進皇宮去會一會那個狗皇帝。”
囑咐完華朱,鳳傾又轉而看向管家,沉聲道:“管家,如今我已經不適合再呆在這裡,我現在就離開玄王府。若是宮裡來人,你儘管告訴他們,明日我自會進宮。”
“哎,好。”好管家連連應道,心裡卻忍不住腹誹,這兩人一口一個狗皇帝的,聽著真是讓人驚悚啊。“那王妃您不等王也回來了嗎?您……一個女子在外面,怎麼說都是多有不便,您看這--”
“我沒事。一切我自有分寸。”鳳傾有些心不在焉,心道能不能等到君憐卿,還真是不一呢!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裡種下,就算再多的信任也會變得岌岌可危。在沒有親自問清楚之前她並不想多說什麼,一切都等明日進宮再說。
鳳傾當即離開了玄王府,直奔位於破月城的羅剎宮總部而去。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大致的打算,當務之急便是將一切都安排好了。
鳳傾猜得沒錯,她前腳剛走,宮裡就派人來到了玄王府,竟是尚武帝身邊的大紅人路公公。當得知鳳傾已經離開,路公公便立即回宮將這事稟告給了尚武帝。
尚武帝得知此事,倒是出奇得平靜,並沒有多說什麼。反正有鳳家的人在手上,他不怕鳳傾不來!
慢條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尚武帝看似漫不經心地輕綴一口,眼角的餘光瞥向身邊安靜站著的人。
“呵呵,朕還真是有些期待明天了呢!你說,等到那個丫頭看到你,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那人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優雅地微微頷首,聲音清越而富有磁性:“父皇聖明!”
尚武帝睨了他一眼,神情變化莫測。心道鳳元秋那隻老狐貍真是好計謀,居然瞞天過海這麼多年!若是早知道那個草包其實是個女兒身,他早就將其弄到自己宮裡來了,何來便宜了君憐卿。
不過,想到君憐卿,尚武帝的神情頓時又變了幾變。想到他不能人道的傳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鳳傾星夜趕回羅剎宮總部,一進去,便有一道冷峻高大的黑色身影憑空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人一身黑色緊身錦衣,周身包裹在一片冰寒之中。他對於鳳傾的突然出現並無多大詫異,只是恭敬地抱拳道:“秦墨見過宮主!”
“嗯,不必多禮。”鳳傾虛扶一把,便直接大步流星地走進議事廳,旋身坐於高坐之上。紫色的衣袍寬大飄逸,隨著她轉身的動作在半空鋪陳開來,好似一朵妖嬈綻放的花,綺麗無比。
鳳傾斜靠著身子,擡眸看著眼前星眸俊朗的男人,沉聲道:“秦墨,本宮主連夜回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宮主請講!”秦墨黑眸無波,目光中帶著幾分恭敬看向鳳傾。
鳳傾也沒心思多說廢話,直接道:“你速去挑選一百名武功拔尖的弟兄,連夜趕往金都城,喬裝打扮後潛伏在菜市口附近。三日後,鎮國大將軍極其家眷將會被斬首示衆,到時候,務必將他們救下來,不得有誤!”
然後又將一些細節的事情作了安排,這才揮手示意秦墨下去。“好了,你先去吧。”末了又加了一句,“這些年,辛苦你了。”
秦墨一愣,心裡忽然便涌起一股暖流,雖然很淡,但卻讓人覺得窩心。但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自己感情的人,所以,儘管心中感動,卻並沒有表現出來。
“是,秦墨這就去辦!”秦墨的話鏗鏘有力,說完,看一眼鳳傾便直接轉身離去。
破月城離金都城不算近,關於鳳傾女扮男裝之事,還沒有傳到這裡。且鳳傾這些年來隱藏得很好,所以,秦墨並不知道自己口中的宮主其實正是那個人人可嘲的草包鳳三少。
但是,鎮國大將軍鳳元秋忠心爲國,幾十年來爲了金夏國黎民百姓的安危可謂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今,鳳家有難,但凡一個有血性的人,都不忍袖手旁觀。
秦墨走後,鳳傾直接回了自己在羅剎宮的房間。躺在牀上,看著淡紫色的牀幔,心中百轉千回。之前一直忙著趕路,並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如今閒下來了,一些不願意去想的問題便自己涌了出來。
鳳翩翩的話,說不在意那是騙人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願意相信君憐卿一次。想起流光湖邊的初相見,那個清華高貴骨子裡卻又傲嬌彆扭的男人,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會爲了一個皇位而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就算有那麼一句箴言又如何?誰知道那是哪個神棍亂說的?且流仙閣勢力龐大,比羅剎宮有過之而無不足,他至於爲了一句沒有依據的話,就撇下流仙閣那麼大的勢力不用,轉而依靠她?
又想起,後來的每一次見面,青蓮公子的傲氣,病弱皇子的溫潤,到後來大婚後住進了玄王府,兩個人更是朝夕相處。
直到那一次進宮,知道了蓮妃的秘密,鳳傾更是覺得,君憐卿本質上對那個位置並沒有什麼想法。以前他奪皇位,目的是爲了自保,是爲了還蓮妃一個公道。後來,蓮妃的事情暴露,他卻仍舊選擇那個位置,只怕是因爲曾經答應過自己,要登基爲帝,以保鳳家一世無憂了。
想到這,鳳傾的眼底漸漸浮現起融融的暖意,想著那幾日,他口中所謂的追妻計劃一二三,什麼美男計,什麼溫柔攻勢,什麼欲拒還迎--
“呵。”想著想著,鳳傾不自覺間竟是輕笑出聲,那一剎那的笑容,明媚好似盛開的百花,旖旎豔麗。
可是,想到那個傳說中的小師妹,鳳傾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又漸漸地收起來。雖然只見過巫靈一次,可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個沒長腦子的白癡女人。唔,那樣的女人,君憐卿可會喜歡?應該,不會吧?不會吧?
這麼一想,鳳傾不由得又有些好笑,她纔不信那朵小花兒的品味竟會如此……特別。否則的話,她一定要把他的花瓣給一片一片地,通通撕下來!
不過,鳳翩翩有一句話算是說得沒錯,他日等到君憐卿登基爲帝,到時候後宮三千--不管他是不是出於本意,但是爲了平衡朝堂秩序,只怕也會不得已而爲之啊。
可是,不管是不是他自願的,哪怕那些女人只是佔這個名號,想著也是讓人深感不爽呀!
呵呵,無聲苦笑,算了,到時候,她還是自覺地離開好了。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悄然離開,也算是成全自己不是麼?要知道,讓她看著他跟別的女人親親熱熱,想想都覺得好想殺人啊。
鳳傾咬牙切齒地YY著怎麼蹂躪君憐卿,絲毫不覺自己的情緒在這一會兒竟是變化了那麼多次。活了兩輩子,她都沒有談過戀愛,這還是破天荒第一次,也不知道前路如何。
這麼胡亂地想著,一會兒惱一會兒笑的,再加上長時間的奔波,鳳傾竟是漸漸睡了過去。面容恬淡,讓人見之不忍生擾!
與此同時,在金夏國皇宮國師殿裡,一個周身都罩在天青色衣袍和斗笠裡的人正臨窗望月,身形肅然。晚風穿透窗楞,帶來夜晚的涼意,卻穿透不了那人層層的僞裝。
良久,璇璣一聲輕嘆:“要變天了啊--”
鳳傾雖然睡得很沉,睡得時間卻不長,天不亮,她便動身離開了羅剎宮,直接回了金都城。連夜的奔波勞累,使得她看起來很是憔悴。原本瀲灩的鳳眸,此刻隱隱透著一抹青色。但是,想到宮裡面情況未卜的父母親人,便又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鳳傾先回了一趟玄王府,得知君憐卿徹夜未歸,二話不說,便直奔皇宮而去。
自從鳳傾一出現在皇宮門口,就有好多侍衛手持兵器圍了上來。鳳家被下令抄斬的事,早就已經在第一時間傳遍了金都城大街小巷,這些侍衛在宮裡當差,自然也是知道的。
“大膽逆賊,還不速速束手就擒!”爲首的人大聲說道。目光觸及鳳傾幽深無垠的黑眸,竟是嚇得瑟縮了一下,只覺鳳傾的眼神陰暗得可怕,只是看一眼就彷彿靈魂都跟著顫抖不停。
逆賊?束手就擒?鳳傾勾脣冷笑,絲毫不把那些蝦兵蟹將看在眼裡。她周圍瞬間氣勢暴漲,一股屬於強者的威壓立即向四面八方涌去。
衆人被這強勢的威壓給逼迫地連連後退,有武功薄弱的甚至口吐鮮血,受了內傷。
“大膽逆賊,竟敢反抗!”那人又大著膽子斥責道,聲音卻是越來越弱,“來人,將這個逆賊拿下!”到最後,他甚至本能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爲首的人都不敢上前,其他人就更加不敢了,一時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鳳傾看都懶得看那些人,直接邁步往前走去,步步生風。隨著她的走動,那些包圍著她的人也亦步亦趨地跟著,卻是再沒有人敢傻了吧唧地衝上前去送死。
鳳傾紫袍舞動,衣袂翻飛,一舉一動中霸氣渾然天成。她揹負著雙手,神情傲然,黑眸裡暗潮涌動,自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信步走來,看著皇宮裡的一景一物,心中卻忍不住百轉千回。
就是在這裡,她遇到了君憐卿,那個冰雪一般清透的男子。也是在這裡,她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他一切苦難的根源。
然後,後來的中秋晚宴,她又與離月歌重逢。雖然記憶不怎麼美好,卻也刻骨銘心。想到那一夜醉酒後的瘋狂,真不知道當時那朵小花兒是怎麼忍下來沒有獸慾大發撲過去的!難道是因爲,怕事後沒法跟自己交代?
想到此,鳳傾眼底的笑意如曇花一閃而逝,也許,很快就可以見到那朵小花兒了呢,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鳳傾一邊想著一邊走,所經之處,人人自覺退讓。
路過的太監宮女以及特意趕來的侍衛們,看著紫衣少女一身冷冽寒氣,如神魔降世翩躚而來,心中本能地就生出了一種想要膜拜的衝動。
偶有幾個不明所以的人不怕死地交頭接耳,談論是非,聲音雖然被極力壓低,可是以鳳傾的武功,又怎麼會聽不到?聽著周圍傳來的竊竊私語,她眸光一掃,瞬間秒殺一大片,世界頓時便安靜下來。
一時間,人人噤若寒蟬!皆震驚於紫衣少女那逼人的氣勢,那一眼中令人髮指的恐怖。那些亂嚼舌根的人甚至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的舌頭在下一秒便會被生生拔斷!他們一臉心悸地看著鳳傾走遠,竟是再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一個字!
鳳傾是在御花園裡見到尚武帝的,此時,尚武帝一身明黃,正端坐在石桌前,自斟自飲,好不愜意。而他的身邊,竟是靜靜坐著的君憐卿!
一天一夜未見,在這裡看到君憐卿,鳳傾眼眸一亮,下意識地就想要跟他打招呼,卻見他神色淡淡,根本就沒有往自己這裡看。雖然隔著幾步距離,卻也能清晰地感覺得到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漠疏離。
心口一窒,鳳傾腦子裡忽然間就蹦出來鳳翩翩的話。再看向君憐卿的目光,不由得便有些複雜,連帶著幾分探究。
心底涌起疑惑,也有些不安,鳳傾別有深意地看著君憐卿,話卻是說給尚武帝聽的。“不知我的家人何在?”
尚武帝並不急著回答,而是不疾不徐地轉動著手中的杯子,問坐在旁邊的君憐卿。“老七啊,你覺得這茶如何?”
君憐卿長睫輕垂,眼底眸光明滅。他修長的手指輕觸精緻的白瓷茶杯,那是上好的官窯所燒製,表面細膩光滑,出手帶著幾分淡淡的涼意。
並不去看尚武帝,君憐卿只是淡聲回道:“這茶甫一入口,只覺甘甜清洌,芳香無比,仔細品之,又有淡淡苦澀摻於其中。不過,正因爲如此,卻更加讓人忍不住心生回味。”
“嗯。”尚武帝喜怒不辨,對於君憐卿的話不置可否,“這就如同看東西,要透過表面看本質一樣。有時候,最先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尚武帝這話意有所指,看向鳳傾的眸光波光詭譎。“你說呢,鳳……三小姐?”
鳳三小姐?那就是擺明了不讓自己與皇家再有什麼關係了?看到君憐卿對這個稱呼並無反應,鳳傾心底禁不住浮現一絲輕嘲,面上卻神情不變,周身縈繞著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光芒。明明是一個看起來弱質纖纖的少女,卻偏偏給人一種君臨天下的壓迫感。
饒是尚武帝久居高位,如今面對著這個孤身一人身處險境卻仍舊一臉風輕雲淡的少女,心底亦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忌憚。這種忌憚讓他疑惑,讓他不安。明明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不是麼?就算這十六年來將自己的真實性別隱藏得很好,可除此之外,並無所長不是麼?
想到之前侍衛來報,說鳳傾有多麼多麼恐怖,讓人不敢近身,尚武帝還覺得那不過是天方夜譚,可是如今見了,他的心裡卻是有些相信了。
想到這,尚武帝看向鳳傾的目光漸漸變得犀利。
“鳳傾!”尚武帝忽然厲聲道,身爲帝王的壓迫感令人窒息,“你可知罪!”
鳳傾面無表情,神態自若。瀲灩的紅脣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輕笑,看向威嚴無比的帝王。“知罪?不知鳳傾何罪之有?”
“哼!”尚武帝冷笑,面目一片扭曲猙獰,“你女扮男裝十六年,犯下此等欺君大罪,難道還不承認?”
“女扮男裝……那又如何?我扮我的男裝,幹你屁事?還有,我今天來這裡,可不是來聽你興師問罪的,我只想知道,我的父母兄長現在人到底在哪裡?”
鳳傾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就算女扮男裝又怎麼了?是因此殺人了還是放火了?到底礙著他尚武帝什麼事了?
還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閒事!
“放肆!”尚武帝何曾被人這般忤逆過,頓時龍顏大怒,拍案而起,“來人,將這個叛臣賊子給朕拿下!”
尚武帝聲落,立即就有大堆侍衛圍過來,一個個手持兵器,對著鳳傾虎視眈眈。
呵,這些人看起來像樣多了啊,與之前那些相比的確是厲害了不少!不過,那又如何呢?這狗皇帝該不會是以爲,單憑這些人,就能拿下自己吧?鳳傾冷笑,周身寒氣冷冽,並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她淡淡的眼神看著尚武帝,又說了一句:“我的父母家人呢?”
尚武帝心底驚訝於鳳傾的淡定,面上卻是陰狠至極。
“哼,鳳元秋通敵叛國,其罪當誅!又慫恿自己的女兒女扮男裝,欺君罔上,欺騙天下人。這兩項大罪,就足以滅你九族!不過,”他話鋒一轉,神色惋惜悽然,“朕念在這些年來,你父爲我金夏國也曾立下諸多汗馬功勞,故網開一面,只將你鳳家直系拿下。所以,朕奉勸你,最好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免得最後落一個死無葬身之地!”
“通敵賣國?欺騙天下?呵--”鳳傾冷嘲,眼中盡是譏諷,“好一個通敵賣國!好一個欺騙天下!你有何證據?”
這狗皇帝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不是蓋的!明明是他心胸狹隘,容不下鳳家,想要藉此剷除鳳家,卻偏偏又擺出一副深明大義、胸襟寬廣樣子來,真是虛僞!噁心至極!
“證據?”尚武帝語氣陰森,目光幽暗,“好,朕便給你證據!來人,將證據呈上來!”
一邊的路公公聞言,立即狗腿地上前,手中託著一個托盤,上面是一摞書信還有一卷羊皮卷宗。
“皇上,證據在此。”尖細的嗓音裡透著幾分刻意的討好與諂媚。
尚武帝眼底閃過一絲篤定,回頭看了眼君憐卿,意味深長道:“路公公,將這些證據拿給鳳三小姐看。”
“是,皇上。”路公公應著,舉著托盤便來到鳳傾跟前,神情傲然,不可一世,全然沒有了之前在面對尚武帝時候的奴顏婢膝。他那張塗了厚厚一層白粉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鶩,對著鳳傾幽幽道,“鳳三小姐,證據在此,自個兒好好看看吧。”
鳳傾長睫輕垂,一言不發拿過托盤中的信件,逐一拆開來,眼神瞬間冷冽成霜。字跡,印鑑,的確都是老爹的不錯!又拿起那捲羊皮卷,仔細一看,竟是金夏國的軍事防禦圖!
心中不由得一陣陣發寒,這每一樣證據都直指鳳家。可是!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家老爹竟會通敵叛國!自家爹爹的性子,她做女兒的自然是明白得很,那是恨不能將自己一劈兩半日夜不分全用來效忠金夏國、效忠皇帝的人,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種通敵叛國之事?
“怎麼樣?如今證據確鑿,鳳三小姐,你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尚武帝在一旁不冷不熱地說道,目光犀利如箭。心中其實已經篤定,鳳傾再無話可說,最好是乖乖就範,看在她頗有幾分姿色的份上,他倒是可以勉強收入後宮。這鳳元秋的女兒玩起來,肯定比那個水盈銷魂百倍千倍!
鳳傾心中的小火苗蹭蹭蹭燃燒不止,握著信件的手下意識地捏緊,手中的信瞬間便化成粉塵,消散於天地之間。
路公公見了,急忙後退好幾步,以免其餘的證據也慘被銷燬。
“大膽逆賊!你這是想消滅證據?”路公公疾言厲色地斥責,粉白的臉上白粉簌簌地往下落,唯恐尚武帝一個不高興就會治自己一個看護證據不利之罪。
鳳傾薄脣輕抿,幽幽地看向路公公,這太監的嗓音實在是太難聽,公鴨似的,絕對是噪音污染!她緩緩地放下舉在半空的手,衣袖自然垂落,將手全部遮擋起來。與此同時,一抹無色的粉末直撒向路公公那豔得都可以滴出血來的嘴巴。
路公公是宮裡的老人,跟著尚武帝這麼多年,一直以來都是耀武揚威頤指氣使慣了的,如今被鳳傾這麼一看,心底竟是生生起了幾分冷意。他下意識地就想開口訓斥幾句,結果一張口竟發現喉嚨裡火辣辣的疼,根本就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路公公一臉驚恐,手中的托盤嘩啦啦掉到了地上,上面的信件掉得到處都是。他一手掐著自己的脖子,一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鳳傾,恨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暗中動了手腳!
尚武帝看出了路公公的異樣,眉頭緊蹙。“路公公,怎麼回事?”
路公公張嘴想要說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覺得那喉嚨里正有無數根針不停地穿刺。實在說不出話來,唯有狠狠地瞪著鳳傾。
鳳傾一臉無辜,“看我做什麼?雖然說我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可是,很抱歉,我對你這樣的老太監,著實沒有任何興趣!”
你!路公公氣極,一張鋪了厚厚的粉的臉不停顫抖著,一臉便秘的神情。
鳳傾輕嗤,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拿些莫須有的‘證據’來誣陷忠良,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哼,你的意思是說,朕竟拿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陷害鳳元秋?”尚武帝大爲不悅,冷聲道。
鳳傾聳聳肩,“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尚武帝斬釘截鐵道,神情間卻帶著幾分悲慼和悵然,“朕原本也不相信鳳元秋竟是這樣不忠不義、貪生怕死、賣國求榮之人,朕還一心一意當他是可以同富貴共患難的至交好友,可是結果呢,他都給朕做了什麼?通敵叛國,勾結外賊,略我國土,魚肉我金夏國的萬千子民!朕對他,實在是……失望之極!”
“呵,皇上,你這是豬八戒倒打一耙麼?”鳳傾冷哼。
尚武帝雖聽不懂那豬八戒是爲何意,但也肯定那絕不是什麼好話!不由得怒極,好似真的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背叛一般,面色慼慼。
“朕可沒有冤枉了你的好父親!好兄長!這些都是鳳元秋親口跟朕說的。朕原本也不信,朕原本還想著,念在鳳家這些年勞苦功高的份上,網開一面。可誰知,你父罪行滔天,十惡不赦!罪不容誅!鳳三小姐,朕如今……也是心有餘力不足啊,朕身爲帝王,就必須要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給天下蒼生一個交代!所以,你們鳳家,絕對不能姑息!”
鳳傾微偏頭,語氣明明很輕,卻偏偏是落地有聲,“我父爲金夏國、爲你君家的江山,幾十年兢兢業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爲你開疆闢土,爲你保衛國家,爲你平亂反叛,到頭來,不但換不來你一聲感激,反而是十惡不赦!罪不容誅!皇上你怎麼不說,其實是你忘恩負義、恩將仇報,心胸狹隘,容不下鳳家!”
“放肆!你這是在跟朕說話麼!”尚武帝龍顏大怒,指著那還沒被全部撿起來的信件,“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呵,”鳳傾輕笑,“誰知道那些證據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朕金口玉言,難道還會騙你不成?”尚武帝從未被人這樣質疑過,身爲帝王的威嚴瞬間便散發出來。
鳳傾不以爲意,悠悠道:“這可說不好呀,畢竟人心隔肚皮,難測得很呀。要不然,我爹又怎麼會把你這樣的陰險小人當做朋友那麼多年?”
尚武帝眸光冷凝,忽然間就笑了。他緩緩地轉頭,看向一直都安靜地坐著的君憐卿,不疾不徐地一字一句道:“朕能得到這些證據,還多虧了朕的老七啊--”
君憐卿長睫一顫,緩緩擡眸,目色無悲無喜,只淡淡說道:“爲父皇分憂,乃兒臣分內之事。”
“嗯。”尚武帝微微頷首,沉吟道,“這次老七可謂是立了大功,該賞!”
“兒臣謝過父皇!”君憐卿終於優雅地站起身來,對著尚武帝淺淺一拜,雪衣曳地,身姿卓然。
鳳傾卻忽然出聲,語氣冷冽,看著君憐卿的眼神恨不能將他凌遲。“好一個有功!好一個該賞!君憐卿啊君憐卿,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會喜歡上你這麼一個無情無義卑鄙無恥的小人!枉我父母親人那般真心待你,你竟如此恩將仇報!你良心何在!”
君憐卿長睫輕垂,神情不變,自有幾分雲淡風輕之感。他看也不看鳳傾,只淡淡的聲音說道:“鳳三小姐何出此言?本王與鳳三小姐並無任何關係,你鳳家對於本王又何來的恩?本王又何來恩將仇報?至於鳳三小姐所言喜歡本王一事,本王承蒙錯愛,愧不敢當。”
鳳三小姐!
聽著君憐卿一口一個鳳三小姐,鳳傾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人狠狠地握在手中,都快要被捏碎了。袖子裡的雙手不由得緊握成拳,她極力壓抑著心底莫名的悲慼。紅脣勉強扯出一抹輕笑,那笑容飄渺如雲煙,好似風一吹就會散去。
鳳傾說著,聲音飄渺好似雲煙:“呵呵,好一個錯愛,好一個愧不敢當!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只是不知,那個曾經與我一起紅鸞帳裡共度良宵的人,那個曾經與我許下山盟海誓的人,又是哪個忘恩負義禽獸不如的畜生!”
說到最後,鳳傾的語氣已經不足以用冰冷來形容了,而是冷冽中帶著幾分深深地失望。
君憐卿扇子般的眼睫一顫,繼而幽幽一聲輕嘆,看著鳳傾的目光充滿了悲憫和……輕嘲。“不過都是些前塵往事,本王早已經忘記了,你也不必再記著。”
“呵,前塵往事麼?說好的一生一世呢?說好的只愛我一人呢?說好的……呵呵,原來都是騙人的。”鳳傾不由得嗤笑,長睫遮掩住眼底流轉的波光,幽深明滅。
君憐卿道:“本王本無意欺騙與你,怕是平日裡鳳三小姐自個兒會錯了意。”
“無所謂了,反正事到如今,你在我眼裡也已經什麼都不是了!”鳳傾輕笑,“在我眼裡,我爲曾經竟會喜歡上你這樣道貌岸然的男人深感恥辱!”
君憐卿一怔,想要說什麼,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安靜地站著,垂眸,神情難辨。
鳳傾不再看君憐卿,而是轉而看向尚武帝,聲音陡然冰冷。“你賞不賞他,與我無關,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現在我只想知道,我的家人在哪裡!”
“你很快就可以跟他們團聚了不是麼?”尚武帝一揮手,那些嚴陣以待的侍衛便要上前來,“拿下!”
鳳傾厲眸一掃,“我看誰敢!”與此同時,衣袖一揮,一股強勁的罡風橫掃而出,那些衝在前面的侍衛當即被這股強悍的力量給掀了個底朝天。
一時間,哀嚎聲一片。
尚武帝臉色劇變:“你會武功!”
“你不是都看到了?”鳳傾神情漠然。
尚武帝聲音陡然拔高:“難道說你想抗旨?”
鳳傾眸中一片睥睨神色,鳳眸微瞇,冷冽的聲音擲地有聲:“你這昏君欺人太甚,我今天便抗旨一次那又如何!”
尚武帝怒極,卻硬是壓下,轉而問君憐卿,語氣意味難明。“老七,她若抗旨,該當何罪?”
君憐卿一怔,繼而面無表情地說道:“她若反抗,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