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玫瑰枝兒細,玫瑰玫瑰刺兒銳。今朝風雨來摧殘,傷了嫩枝和嬌蕊……”和著留聲機里的歌聲,彩云在客廳里飛快地旋轉著。
“彩云姐姐,今天怎么這么高興啊。”
“不僅今天啊,自從我們又有了工作,我一直是高興的。”看見無聊地畫著妝的蝴蝶,彩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百日紅后,就繼續旋轉了。百日紅只是出來喝水,喝完水就繼續回房補覺了,她真不明白,天天這么累,她們倆個怎么可以這么有精神。
“哎呦,煩死了,真無聊。大姐應酬多,沒有應酬就出去,出去也不帶我,我快無聊死了。”
“最近不是有個徐中強在追求你嗎?你和他出去玩呀。”
“大姐說他不老實,讓我注意些,他也的確不是個好玩的家伙,我就懶得和他出去了。哼,彩云姐,你知道嗎,他竟然帶我去旅館,幸好我機智,躲了過去,不然我就被欺負了。”
“小丫頭,幸好就我在,不然大姐回來你又難逃一頓說。”彩云差點摔倒,走到蝴蝶身邊用手指狠狠點了她的頭。
“唉,那位孟先生最近不怎么給姐姐送花了,難道上次那個瘋女人真是他的未婚妻,他真的也要走進婚姻的桎梏了嗎?”
“難為你能說出這樣的話,桎梏,什么時候學的。”
“早就學了,在麗都的時候就有好多人說婚姻就是桎梏,額,雖然我不知道桎梏是什么,應該,不是個好東西吧。”
“的確不是個好東西。”彩云也累了,就坐下吃蘋果了。
“唉,彩云姐姐,你說大姐到底是喜歡孟士豪,還是喜歡那個,那個她一直關注的有、婦、之、夫、啊!”蝴蝶故作深沉地說。
“那個和日本人比賽的張宇嗎?長的還不錯,挺陽剛的。聽說最近挺失意的,他的妻子不分日夜的賣糕點,母親賣香,兒子念書,他的跟班陪著他回家鄉散心去了。這種男人啊,以前吃過虧是一副熊樣,沒想到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后還是老樣子,真是廢物,就算大姐真的喜歡我也不同意。”
“那你就是同意孟士豪嘍。”蝴蝶竊喜,看來自己可以加把勁了。
“他也不同意,他和司徒雷是一丘之貉,就是沒有他花心罷了,不,沒有一個男人是不喜歡偷腥的,只是大姐不懂的勾引而已,我相信只要大姐放開一些,他肯定就是大姐的囊中之物了。”彩云狠狠地嚼著蘋果。
“可是大姐就是別扭,明明喜歡,人家來了也是冷冷淡淡躲得遠遠的,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誰讓我們做了舞女呢,整天只能和那些垃圾打交道,真碰到好的,除非愛的死去活來,不然誰會對我們認真負責。”彩云把沒啃完的蘋果一扔就回房去了,就剩蝴蝶一個人在外面唉聲嘆氣了。
佩雯可不知道妹妹們私底下這么關心她,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了,自己識人不清被拋棄了,孩子也沒有了,自己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去追求什么浪漫的愛情了,只能挨一天是一天了。
她從報上知道了二哥的事情,思前想后,她還是想來看看,沒想到哥哥回家鄉了。他這時候回去干什么呢,那里現在是成堆的日本鬼子,軍閥們是去了一批走了一批,來來回回換了好多人,可日本人就是沒有被趕出去,反而把家鄉治的更嚴了,他們現在回去,根本做不了什么。
看見母親每天在廟門口賣香,佩雯心中別提有多難過了,可是又不敢出現在她的面前,只能偷偷拜托別人幫忙,替她買母親的香,這些天家里攢了好多香了,姐妹們都奇怪的很,自己只能說突然對佛感興趣了,所以想買些香放在家里,用來參拜觀世音。
她站在大樹底下看了好長時間,她隨意地一轉頭,看見了陸宇峰。她知道他是二哥的同學了在百樂門也見過他,看他的言行舉止,也不是個紈绔子弟,談生意也是頭頭是道,看來又是一枚新貴。她看見陸宇峰朝這邊來了,害怕他和自己打招呼引起母親注意,就掩了掩臉面離開了。張老夫人一直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她四處看了看,沒發現什么人在特意的關注自己,就繼續賣香了。
陸宇峰一邊走著一邊笑著,他真的以為秋菊是個認真的人,決定的事情不會反悔,可事情的發展真的讓他沒想到,她竟然找了那么一份‘新’工作。原來那天她說倒霉,是因為她跑錯了招工地點。明明那里的擺設是報社的樣子,她偏偏以為是特別的客棧,直到答完一堆不沾邊的問題,填了一張資歷表后被攆出來,才發現招工招牌不知為何顛倒了地方。她很快就收到了答復,客棧沒有愿意收她的,理由很簡單,她太瘦了沒有力氣。令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報社竟然愿意收她,哈哈,可她只知道記者的意思,連記者具體要做的事情都不明白,可為了那十幾塊錢的高薪資,她決定試一試。
那個報社老板經營不善,因為付不起高薪資,員工一個個都跑了,里面就兩個人在工作了,一個是老板向達,另一個就是那里的元老級主編彭鵬。她可算是栽倒了,什么都不懂,老板知道她識字,就強迫她去圖書館看書增長知識,還讓她看以前的報紙,讓她了解報社的工作以及上海的一些要人要事,她腦子還好,記得挺快,就不知道用起來怎么樣了。那個彭鵬也不是個省事的,老板安排她給他做助理,彭鵬就先給她定了工作守則,什么沒他的允許不許在他面前亂說話,早上要第一個來打掃衛生整理東西,不準她亂碰東西包括扔掉廢紙,總之就是很傲氣,她說這些的時候,臉被氣的通紅,可見她的無奈了。
讓她更無奈的是,彭鵬教她學攝影,可惜她對科技沒興趣,總是學不會,彭鵬氣的不教她了,沒辦法,她說自己信任的公子哥就自己一個,正好自己也懂這些,就拜托自己當師傅了,看她可憐的樣子,自己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好不容易抽空出來了,她又說還沒吃飯,非讓自己逛逛再去找她,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也該回面攤了。秋菊看見他回來了,整理整理衣服就迎向了他。
“今天你試著寫一篇關于上海風情的報道,會用攝影機了嗎?”看見秋菊笨拙的樣子,他就摟著她教她,結果老板就發牢騷,陸宇峰感覺窘迫,拉著想要說話的秋菊就走了。
“記者的觀察力和好奇心是很重要的,要從自己感興趣的事情開始……”還沒說完,秋菊應了一聲就跑掉了,她拍小孩子哭鬧,拍貓狗打架,拍拉洋片的,拍賣花草的。“哎,我不是叫你什么都拍,我要你拍有亮點新聞點的。你拍的這些都是這里常有的,難道你沒見過嗎?”
“自打我記事起,我就只對泉州熟悉,對上海一點也不知道。”秋菊昂著下巴看著陸宇峰。
“原來你是福建泉州的,怪不得喜歡吃大面炸豆干。”
“怎么,不準啊,我還喜歡吃檳榔呢。”見自己說漏了嘴,秋菊趕緊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