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看到兩個日本兵被炮彈爆炸產生的氣浪撕碎,徐十九不禁一愣。
遂即又有數發炮彈拖著耀眼的曳光越過炮臺山落入了日軍的沖鋒隊列之中,伴隨著連續不斷的猛烈爆炸,正埋頭向前沖鋒的日軍頓時被炸了個暈頭轉向,其實真正被炮彈炸死的日本兵很少,但對日本兵的心理震懾卻是巨大的。
國軍怎么突然間有了火炮,這是什么情況?
正在戰壕里等待決死沖鋒的61師殘兵們也是面面相覷,這炮彈是從炮臺山那邊飛過來的,難不成是吳淞外海的日本軍艦在打炮?可是這也不對啊,日本軍艦怎么會把炮彈打到自己人的沖鋒隊列中?還有,日軍艦炮的口徑好像不只這么大。
只有徐十九隱約猜出,這多半是浦東的第8集團軍在給予炮火支援。
雖然徐十九不太清楚,浦東第8集團軍的炮兵為何會打得這么準,連續幾發炮彈都跟長了眼睛似的落到了日軍的沖鋒隊列中,但是有一點徐十九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第8集團軍能給予的炮火支援絕對是有限的,而且只能震懾日軍一時。
當來自炮臺山東面的第一發炮彈落下來并且爆炸時,對面的尾原少佐也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只看炮彈在夜空中劃出的彈道以及爆炸發出的動靜,尾原重美就知道這絕對不是海軍艦炮,海軍艦炮也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炮擊炮臺灣。
這不是海軍的艦炮,那就只能是中國軍隊的火炮!
站在尾原重美身邊的藤本大尉也頃刻間變了臉色,低聲說道:“大隊長,這是支那人的炮兵,而且至少擁有四門山炮,這相當于一個炮兵中隊,根據支那軍的慣例,至少需要旅以上步兵單位,才可能在野戰中配備炮兵中隊。”
藤本大尉的言外之意,就是中國軍隊的援兵已經到了,而且至少一個旅!
“八格牙魯,支那軍的援兵來得好快!”尾原重美雖然還有些懷疑,卻也不敢冒險,當下吩咐藤本大尉,“命令,村山中隊立即回撤,前原中隊就地構筑工事,準備固守,炮兵中隊加緊搜尋支那炮兵,實施炮火反制!”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頭領命。
炮臺山頂,劉根碩正舉著望遠鏡觀察山下日軍。
看到兩個方向的日軍都在不約而同地收縮后撤,劉根碩撇了撇嘴,低聲嘀咕道:“狗日的小鬼子,這時候才想起來逃跑,不覺得有些晚了?”
說罷,劉根碩又揚起一束絲帶測了測風速、風向,然后抓起話筒大吼道:“風速兩米,風向東南,射角無誤,彈著點向前延伸五十米,十發急速射,干死狗日的小日本!”
數秒后,一排排的卜福斯炮彈便帶著耀眼的曳光從浦東呼嘯而來,又跟長了眼睛似的追著日軍的腳后跟疾墜而下,遂即就是連續不斷的猛烈爆炸,正在倉皇后撤的日軍頓時被炸得七零八落,在炮火面前小日本的武士道精神沒有絲毫作用。
透過望遠鏡,劉根碩看到日軍被炸得七零八落,不時有日軍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撕碎,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神情猙獰地低聲嘶吼:“狗日的小鬼子,讓你們到中國的地面來撒野,今兒個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浦東神炮的厲害,嘿嘿。”
炮臺山下的主陣地上,61師的殘兵們已經在歡呼雀躍了。
有炮兵跟沒炮兵就是不一樣,在火炮的威脅下,小日本的攻勢一下就瓦解了。
沒有當過兵、沒有挨過敵人炮擊的人是很難體會61師殘兵此時此刻的心情的,這跟后世受夠了他國海警欺負,終于有一天在大海上遇見天朝海監的中國漁民大體差不多,概而言之一句話,親人吶,可算把你等來了!
“狗日的小東瀛,讓你們猖狂,哈哈。”
“打得好,炮兵的弟兄好樣的,揍死狗日的!”
“打打打,把這些狗日的小鬼子全他娘的炸死!”
“小日本,我操你十八輩祖宗,滾回東瀛島吧!”
殘兵們歡聲雷動,只有徐十九始終保持著冷靜,看到第8集團軍的炮火開始向著日軍的縱深陣地延伸,便從戰壕里猛然站起身來,厲聲大吼道:“快,抓緊時間搜集日軍彈藥,不管是三八大蓋,還是甜瓜手雷,全部都要,快!”
國軍一般不搜集日軍武器,因為雙方槍械的口徑不同。
不過形勢比人強,61師殘部的彈藥已經耗盡,如果不搜集日軍遺留在戰場上的武器彈藥,只怕連一刻鐘都支撐不下去,徐十九一聲令下,最后剩下的百十來號殘兵如夢方醒,紛紛從戰壕里躍起身來,四處搜集日軍所遺留的武器彈藥。
“快,動作快點!”徐十九不斷地催促著61師的殘兵們,因為他知道,第8集團軍的炮火支援絕對不會太久,對面的日軍指揮官也會很快反應過來,留給他們搜集日軍彈藥的時間不會太多,所以必須抓緊時間。
徐十九的擔心絕然是對的。
當炮兵觀測員跑來報告說,中國軍隊的炮兵遠在黃浦江東岸時,尾原重美就知道自己多慮了,中國軍隊的援兵還沒來,只是有一小股中國炮兵在給予友軍炮火支援而已,認清了這一點,尾原重美不禁松了口氣。
只要中國的援軍還沒趕到,戰局就仍在日軍的掌控之中。
不過尾原重美還是有些吃驚,因為中國炮兵打得太準了!
無論是方才追擊村山中隊的十發急速射,還是現在對日軍灘頭陣地的延伸炮擊,中國人的炮兵準得簡直讓人震驚,在尾原藏美看來,既便是帝國最優秀的那幾個重炮旅團,只怕也無法表現得比對岸的中國炮兵更出色。
又是一排炮彈落在了灘頭陣地上,還險些引爆彈藥庫!
望著大隊本部的勤務兵們亂哄哄地將露天堆放的彈藥搬進地下掩體,副隊長藤本大尉不禁嘀嘀咕咕地說道:“大隊長,這里不安全,你還是趕緊進入地下掩體吧?支那人的炮兵就跟長了眼睛似的,打得太準了!”
眼睛?中國炮兵長了眼睛?!尾原重美忽然心頭微動。
遂即尾原重美便微微轉身,陰冷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炮臺山上。
尾原重美在陸士讀的是步兵科,在陸大讀的也是指揮系,可是作為一個大隊主官,他對炮兵必然有著足夠的認知,平射炮的直瞄射擊先拋開不論,遠距離曲射炮要想打得準,跟前沿觀測哨提供的精確射擊諸元是分不開的。
譬如說日本海軍的艦炮齊射,如果沒有觀測熱氣球的升空引導,基本上只能瞎打。
如果說中國炮兵長了眼睛,那么這雙眼睛就是它的前沿觀測哨,而且這個前沿觀測哨一定就在炮臺山上,因為只有站在炮臺山上,才能將日軍的灘頭陣地,以及剛才村山中隊的攻擊線路一覽無遺,沒錯,一定就是這樣的。
在黑暗之中,要想定位浦東的中國炮兵并予以摧毀,難度太大,可如果只是找出炮臺山上的前沿觀測哨,卻并非難事。
“命令。”尾原重美揚起右手,冷然道,“炮兵發射照明彈!”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頭,又扭頭大吼,“炮兵中隊,發射照明彈!”
伴隨著兩聲刺耳的尖嘯,兩發照明彈急速升空又冉冉下墜,鎂粉和鋁粉混合燃燒發出的強光霎時將整個炮臺灣照得亮如白晝,尾原重美舉起望遠鏡往炮臺山上看去,很快便發現了幾處可疑目標,中國炮兵的前沿觀測哨必然就在其中。
“喲西,喲西。”尾原重美連連獰笑著,又放下望遠鏡吩咐藤本大尉道,“命令,炮兵中隊立即對炮臺山實施火力急襲,再請求海軍支援。”
“哈依!”藤本大尉猛然低頭,匆匆領命去了。
日軍照明彈剛一升空,劉根碩就知道他的觀測哨已經被日軍發現了,接踵而至的日軍火力急襲更加證實了這一點,不過劉根碩卻是不驚反喜,更沒有立即轉移,因為日軍在試圖摧毀他的觀測哨的同時,也將自己的炮兵陣地給暴露了。
這就好比兩個劍客在過招,其中一個正面臨被對手刺瞎眼睛的危險,卻又意外地捕捉到了一擊絕殺的機會,是為了保住眼睛而選擇放棄?還是為了一劍封喉而犧牲眼睛?劉根碩毫不猶豫地選了后者,無論如何也要干掉對面的日軍炮兵!
因為劉根碩很清楚,日本海軍的艦炮雖然口徑超大、殺傷力超強,可由于彈道的緣故根本無法打到炮臺山背面,反而不如對面日軍步兵炮的威脅大,如果能將對面日軍的步兵炮干掉,無疑可以極大緩解炮臺灣守軍的壓力。
一發又一發的日軍炮彈將整個炮臺山頂打得煙塵四濺,來自吳淞外海的日軍艦炮的火力齊射更是將整個炮臺山正面打得天崩地裂,劉根碩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就連腳下的地面都在劇烈地顫動,炮臺山上儼然一派末世景象。
劉根碩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伸出右手大拇指豎在面前,先閉上左眼,再閉右眼,默默地估算日軍炮兵陣地的距離,對于缺乏觀瞄設備的國軍炮兵們來說,測量距離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夜間測距尤其困難,好在有日軍的照明彈幫忙。
對于有經驗的老兵而言,一公里以內的目標觀測,誤差很少超過五十米,像劉根碩這樣的頂尖炮兵,更是可以將誤差控制在二十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