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一叢翠竹,當一顆樹齡足有百年的老槐樹出現在眼前時,張文清不禁皺了下眉頭。
沒別的,因為這顆百年老槐樹上吊滿了尸體,粗略地數一數,至少也有六七十具尸體,尤其是這里面還有不少老人、女人甚至孩子的尸體。
不消說,這肯定是預3沛于的好事,徐十九故意留著這些尸體不予處理,多半也是為在這次談判中向自己施加壓力,想到這里,張文清便在心底悶哼了一聲,誰都不想當劊子手,但也沒有誰能當菩薩,徐十九想拿這個來向自己施奪,卻是打錯算盤了。
穿過村口一座石橋,那軍官把張文清三人帶到了一棟竹舍前。
只見竹舍前又站了一排兵,這幾十個士兵胸前卻挎著一色的美國造湯姆森沖鋒槍,看到張文清、詹忠言、唐云山三個人走過來,這二十來個士兵便齊刷刷轉過頭,拿冷森森的的眼神往三人身上掃了過來,張文清、詹忠言、唐云山瞬間就感到自己仿佛被猛獸給盯上似的,渾身發僵
不過,張文清三人畢竟民是行伍出身,也算身經百戰,當然不會被這點陣仗嚇倒。
只是腳步微微一頓,張文清便迅速回過神來,沖里面悶哼一聲說:“徐十九,你就是這樣迎接長官的嗎?”
詹忠言、唐云山遂即驚醒,臉上的表情那是又羞又怒,既羞剛才的心靈失守,更怒徐十九的刻意炫耀示威。
張文清話音方落,前面緊閉的竹舍門便從里面打開來,借著幾十枝正熊熊燒燒的松明火把,可以看清楚,里面的堂屋里大馬金刀地坐著一個軍官。
那軍官相當年輕,不過領章上的兩顆將星卻熠熠生輝。
不消說,這個年輕的中將肯定就是皖南抗日救國軍司令徐十九了。
看到徐十九大馬金刀坐著,絲毫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張文清肺都快氣炸了。
只不過,跟接下來徐十九說的話相比,張文清才發現,他不站起來迎接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張文清,多余廢話我也不跟你多說,我有三個條件,第一,無條件交出新四軍傷員俘虜;第二,無條件撤出云嶺鎮;第三,不準再對新四軍有任何挑釁的行為。”徐十九也不起身,大馬金刀坐著,直接就把他的談判條件開了出來,“當然,作為交換,我可以將第40師、第師的俘虜放還。”
先前皖南抗日救國軍吃掉了第40師一個團外加第師一個營,抓了不少的俘虜。
“徐十九,這就是你請我過來的用意?”張文清只能自己走到徐十九面前,拉開椅子坐下,詹忠言、唐云山跟著進來,卻發現里面已經再沒有多余的椅子,兩人便只能站在張文清的身后,都是中將,徐十九可以大馬金馬坐著,他們卻只能站著,人比人,氣死人哪。
“沒錯,這就是我的用意,答不答應,你給句痛快話。”徐十九道。
徐十九連三戰區總司令長官顧祝同的面子都不買,又豈會買張文清的面子
說白了,徐十九對國民政府或者說對蔣委員長,從來就不抱有任何的幻想,皖南抗日救國軍第十九支隊打成軍那天起,就沒跟國民政府要過一條槍,也沒跟蔣委員長要過半分的經費,所有的家當,全都是徐十九自己置辦起的,他又為什么要看別人的臉色?
張文清也知道自己在徐十九的面前很難擺軍長的威風,當下說道:“我若不答應呢?”
“不答應?”徐十九笑笑,遂即臉色轉為冷酷,說道,“那就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徐十九”張文清忍無可忍,猛然拍案而起,怒道,“你不要太囂張了,你皖南抗日救國軍不過區區三五千人馬,還真以為可以跟整個三戰區做對?你要是識相,乖乖交出新四軍,再撤出云嶺鎮,剛才你說的那些混帳話,我可以當做沒聽見,如若不然,哼哼”
“如若不然,又當如何?”徐十九抬起頭,淡淡地看著張文清。
張文清說道:“如若不然,那就別怪我不講情面,把你們皖南抗日救國軍一并剿了。”
“哈哈,把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一并剿了?”徐十九仰天打了個哈哈,遂即臉色變為冷酷,殺氣騰騰地對張文清說,“張文清,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自己的舌頭?不是我小覷你們,就你的所謂第軍,不過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真要交手,恐怕還不夠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塞牙縫的。”
“你?”張文清絕沒料到徐十九態度竟如此強硬,就連表面上的讓步都不肯。
就在這時候,張文清的副官匆匆走了進來,附著張文清的耳朵低聲耳語了幾句。
到了這時候,上官云相終于發現,從茂林以西突圍的其實只是新四軍一路偏師,新四軍的主力卻從茂林以東突圍到了蜜蜂洞,而且情報顯示,新四軍的高級人員,包括項英、周子昆在內,都在蜜蜂洞,所以上官云相趕緊給張文清發來急電,命令他立即回師,前往蜜蜂洞增援榮
以榮沛的戰斗力,打敗新四軍主力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榮沛在吃掉新四軍主力的同時,自身的傷亡只怕也不會小,顯然,上官云相并不愿意手中的這張王牌有任何的損傷,在把新四軍的主力圍在蜜蜂洞之后,他便嚴令榮沛不準繼續進攻。
很顯然,上官云相是要調第軍、第p軍來對付新四軍主力。
張文清的副官接到電報之后,很費了不番口舌,才終于說服村口警戒的皖南抗日救國軍進村。
聽完副官的報告,張文清便無比錯愕地抬起頭,問道:“什么,新四軍主力已經去了蜜蜂洞?”
詹忠言、唐云山也是面面相覷,新四軍主力去了蜜蜂洞,那他們辛辛苦苦追了一天一夜的又是什么?唐云山更是難以接受,問道:“張副官,難不成咱們追的只是新四軍的一路偏師?”
“唐師座,非常遺憾,事實的確是這樣的。”張副官苦笑著點點頭。
“徐十九,回頭我再跟你算帳。”張文清覺得事態蹊蹺,當即站起身想走
“怎么,張軍長想走?”徐十九冷冷一哂,說,“我這,好來,卻不好走
話音方落,守在外面的二十余名衛兵便呼喇喇地涌進來,拿二十余枝湯姆森沖鋒槍對準了張文清、詹忠言還有唐云山,張文清臉色氣得鐵青,沉聲道:“徐十九,難不成你還敢扣人?”
徐十九道:“我還是那句話,三個條件,你若答應了,立刻放人,若不答應,那就對不起了,只能暫時委屈你在這呆上幾天,什么時候顧總司令和上官云相應了,什么時候再放你們走。”
張文清、詹忠言還有唐云山便有些傻眼,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徐十九竟真敢扣人。
徐十九其實也是臨時起意,一開始他并沒有想要扣人,只是在知道新四軍主力被困在蜜蜂洞之后,徐十九便想通過羈壓張文清、詹忠言以及唐云山來羈絆第軍,盡管第集團軍不止一個軍,既便缺了第軍,上官云相也仍有很大機會剿滅新四軍主力,但徐十九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說到底,皖南抗日救國軍仍屬于國軍的戰斗序列,徐十九也不可能為了救新四軍就不顧一切跟國軍拼命,何況這時候就算徐十九不顧一切地帶著皖南抗日救國軍主力趕去蜜蜂洞,也未必能救出新四軍的主力部隊,所以他只能羈壓張文清他們,給新四軍力所能及的幫助。
“徐十九,你考慮清楚這么做的后果,這后果你擔不起”張文清色厲內茬說道。
“帶下去。”徐十九卻根本不為所動,揮揮手命令劉大骨頭把張文清等人押下去。
張文清還要再說,卻驟然看到一個體壯如山的大塊頭站到了跟前,兩只銅鈴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瞪著他,殺氣騰騰地說:“張軍座,請吧”
一看這大塊頭的表情、眼神,張文清就看出來是個典型的二愣子,跟這種二愣子,你根本沒道理可講,要把他惹惱了,他真什么事情都于得出來,當下張文清便把吐到嘴邊的罵人話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