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里,陸皖依帶著漓歌回來的時候,就見逸隨跟蘇洛說著什么,見她們回來就不說了。而那之后,蘇洛也一直是一副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從昨天到今日,蘇洛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這可不像是先前的她。
“怎么了?是不是因為你的朋友還沒來找你,所以你很擔心不能離開?”房間里只有自己和蘇洛,陸皖依問道。
“啊?不是……我……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我覺得他們要是能晚一點找到我或許會更好。”
從與逸隨對話之后,蘇洛就一直在細細想著過去,那個自己本來毫不在意的過去。那么長的時間,每一天過得其實都覺得差不多。日子久了,忘了也是自然的,所以蘇洛本來并不上心。
可是現(xiàn)在細細想來,拋去自己那渾渾噩噩的一百年不說,在那之前的歲月,越是細想,竟然越是模糊。甚至很多根本就是空白。
自己和師姐一起長大的歲月,甚至根本就回憶不起。
師姐……師姐是誰?師父又是誰?甚至已經(jīng)記不起師父的樣貌。
若是按著師姐所說的,自己是師父從山下?lián)靵淼模菫槭裁磶煾赣肋h存在于師姐的描述里。師姐說師父在閉關,可是應該很久的時間了,卻并未見到師父出關。況且,即便年幼的時候不懂事,可是后來的時光,自己慢慢長大,竟然也是沒有印象的。
自己唯一的清楚的事情,居然就只有一百年前,自己出現(xiàn)在寧蒼鎮(zhèn),遇見了唯夜。
那百年的時光中,師姐和師父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自己已經(jīng)不能肯定他們是否真的存在了。
想到這些,心下有些慌亂,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系在腰間的鈴鐺發(fā)出了聲響。
對,這是師姐給自己,這個鈴鐺真實的存在,那師姐也一定存在。這還是自己離開的時候,師姐交給自己的,說有事情的時候就搖響這個鈴鐺。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第一次見到鷂墨,這個鈴鐺被鷂墨叼走了之后,又沒什么用了。無論自己怎么搖,師姐都沒有出現(xiàn)過。
不過在那之前,自己可曾真的用過這個鈴鐺?是在趕去寧蒼鎮(zhèn)的途中,自己遇到了麻煩,所以試著搖了鈴鐺,師姐就出現(xiàn)了?
自己真的知道這個鈴鐺果真靈驗么?
在到寧蒼鎮(zhèn)之前,只記得自己很想離開那山上,因為山上只有自己和師姐,永遠見不到師父。師姐偶爾會跟自己講起山下的事情,自己很想去看。
在離開了那么久之后,自己也從未想過要回去。但是此時此刻,自己真的很想回去,回到師姐身邊,看看那過去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
但是,自己現(xiàn)在這個樣子,根本就不可能離開。再者說,自己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找到那個地方了。
這樣想來,如果離開了唯夜,自己竟然已經(jīng)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從前,跟唯夜說了很多次,自己要回到師父那里去。但是從沒有一次是真的想離開,明知道唯夜不過是故意氣自己,肯定不會讓自己離開的。所以,從來也只是口頭上說說罷了,竟從未想過,自己口口聲聲說的要回去的那個地方究竟在哪里。
可是,自己又為什么會到寧蒼鎮(zhèn)去,從未下過山,自己為什么會知道寧蒼鎮(zhèn)的存在。記得自己是趕了好久的路才到了寧蒼鎮(zhèn)。但是,為什么現(xiàn)在想來,那一路似乎又是很快就到了寧蒼鎮(zhèn)?
途中的經(jīng)歷,那么模糊,自己竟然想不起來,一路的見聞,遇到過什么人。仿佛只是有人給自己說了個故事,是自己一路上的行程,自己就到了那里。
自己是為了去找誰才去的那里?自己理所當然的和唯夜一起留下,唯夜知道自己在等誰,可是自己又是為了什么?
誰告訴的自己,應該去等一個人?等一個宿世相關的人,無論多久也要等到他。
是師姐講給自己聽的么?
不,師姐從來沒有說過。
那時候分明是自己一心要下山,所以師姐還幫自己瞞著師父,把自己送到了山下。不是師姐告訴自己,那又是誰?在那之前,自己從未遇見過其他人。
仿佛只是一個聲音,那不是自己心里的聲音,是別人的聲音,一直在告訴自己,接下來要去做些什么。
這樣虛無縹緲,自己居然就可以在那里傻傻的等了一百年。到了后來,自己根本就已經(jīng)不記得在那里的目的了,那不過就變成了自己最正常不過的生活。
但是自己的過去呢?難道就是那樣囫圇的過去,自己毫無印象?
自己到底是誰?從哪里來?
若不是逸隨提醒,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去想這些。
唯夜……只有唯夜是真的,只有關于和唯夜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自己是都可以清楚記得的。好想見見唯夜,問問他自己應該怎么辦。即是說出來,被他嘲諷幾句也好,反正,他肯定會想出一套說辭讓自己安心。
自己并不想去想很多事情,但是這些事情,似乎都只是在一個小盒子里鎖著,快要漲出來了,只要小小的牽引,就會全都溢出來。自己一個人,真是無法承受。
但是如今,自己在哪里,唯夜又在哪里。唯夜,是不是真的找不到自己了。
當時,康言芷不見的時候,自己說過吧,找到康言芷之后,就跟著唯夜回到寧蒼鎮(zhèn)去,再也不理別的事情了,就安安靜靜的生活。
可是,找到康言芷之后,自己為什么沒有按照那時候說的,立馬跟著唯夜回去。而是因為貪玩,還想留在這里。
心里好后悔,對自己過往的一切都很后悔。若是自己過的不那么糊涂,何至于到了現(xiàn)在,什么都想不明白?不過都是自己自找的。
若是唯夜的話,一定會把所有事情理的很清楚,不會有自己這樣的煩惱。
可是,自己的過去,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自己到底怎么了?
過往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很愛哭的人,可是這兩天是怎么了,淚窩這么淺,動不動就想流淚,而且自己還根本忍不住。
雙手扶著桌子,因為是背對著陸皖依的,所以顧忌也少了很多,就那么讓淚水流了下來。
但是哭出來并不會讓自己好過,不是那種受了委屈,哭出來受了幾句安慰就可以寬慰的心情。心中的感覺,又不同于那種憋悶。
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連自己都無法言喻,空落落的,少了很多東西需要填補,但是自己竟然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蘇洛,你怎么了?”即使是背對著陸皖依的,可是陸皖依也看出了蘇洛的異常。不清楚到底是為什么,陸皖依只得小心翼翼的問她。
本來從一到這里開始,就希望那個叫做唯夜的人來找自己。可是現(xiàn)在怎么就不希望他們來了?
本來見她是坐在那里想事情出神,可是她猛然站了起來,卻也沒做別的,二就是站在那里,站了好久。不說話,甚至不發(fā)出一點聲音,也沒有動,就是站在那里。
現(xiàn)在,她是哭了吧,雖然看不到,可是自己聽到了眼淚打在桌子上的聲音。
陸皖依本來與蘇洛還隔著一些距離,雖然不知道原因,可是她知道自己此時應該跟蘇洛說說話,寬慰寬慰她,而不是放任她自己在那里難過。
“蘇洛,你不是想家了?”
困在這里,如果突然難過,很可能是因為想離開這里,回到家里去吧。
可是她又怎知,自己這一句出于好心的話,又戳到了蘇洛心里最難過的地方。
“我……我沒有家,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擦了擦眼淚,蘇洛止住了嗚咽說道。
“那是逸隨跟你說起了什么?昨天我和漓歌回來的時候,你們好像說著什么。”
蘇洛搖了搖頭。
“與別人無關,我只是在想自己的事情。可是,我居然想不出自己的事情,我本來以為很清楚的過去,卻經(jīng)不住我自己細想。我剛才靜下來,想仔細想想,想到現(xiàn)在,我居然已經(jīng)快不知道我自己是誰了。”
蘇洛知道陸皖依是好意,如果此時自己繼續(xù)落淚的話,肯定會惹得陸皖依擔心。所以硬是勉強自己笑了笑,雖然那笑一點都不自然。
“怎么會這樣?你以前是不是生過大病,所以才記不得了?”
從最開始見到蘇洛,就覺得這個姑娘一直說說笑笑的,似乎是沒什么煩惱,怎么突然就會這樣了?
“你看這個鈴鐺,是我?guī)熃憬o我的。如果沒有它,我都不能確定,我的過去是不是真的存在了。我原本所知道的過去,就如同一場夢一樣。剛醒來的時候,我覺得很清楚。但是等我真的清醒了,再去回味的時候,只能越來越模糊,到最后,根本就一點都不記得了。”
蘇洛哭笑道。
如今的蘇洛,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空了。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什么活下去?究竟哪些是真實的,需要自己去在乎的?又有哪些在乎自己的,是真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