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許婆婆正是坐在那椅子上,坐在桌前,端著一個與這屋子里的陳設極不相稱的精致的小碗,在那里喝著什么。
此時,陸皖依也才看到了那昏黃的來源,就是那個桌子上幾乎已經(jīng)燃盡了的,燃著微弱燭光的蠟燭。
在它面前,甚至都是不敢做出太大動作的,因為總覺的,稍稍用力,帶起了一陣風,就會熄滅那蠟燭,并且再難燃起。就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比如眼前的許婆婆。
雖然年紀大了,耳朵不是很好使,但是許婆婆還是注意到地上被燭光拖長的人影的。
“誰啊?”許婆婆慢慢的問著。
陸皖依并沒有說話,而是走到許婆婆面前,蹲下,讓她看清自己。
許婆婆仔細的看了看,這個姑娘并不是像是府里的小丫鬟,但是自己也許久沒有出去看看了,或許是府上新來的也不一定。
但是定下神來,仔細地看了看,許婆婆覺得他竟然很像……不可能,怎么會再回來。
“許婆婆,你還認得我么?”陸皖依放下了這些年來,自己樹立的堅強。在許婆婆面前,哭的還像是當年那個受了委屈,不敢跟娘親說,只敢對許婆婆講的孩子。
“皖依?”許婆婆試探性的問道。
“是,是皖依。我回來了。”八年,不是很久的時間,卻足夠一個孩子長大,也足夠讓一個年長的人,越發(fā)接近暮年。
這樣的闊別相逢,真是說不出的酸楚。不過卻也是不幸中的萬幸,畢竟,許婆婆還活著。
“你還是快走吧,那個女人刁鉆的很。當年你們走了,老爺想找些人去找你們,但是她就是不許。不過是仗著自己給老爺生下了小少爺,所以就在府里作威作福,也沒人敢管她。你自己帶著妹妹離開,她不知道有多高興,如今現(xiàn)在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為難你。”
默默的流淚,半晌許婆婆突然想起陸皖依不適合繼續(xù)留在這里,便慌忙說道。
“許婆婆,我不要緊。如今,我怎么還會怕她?我現(xiàn)在回來,不過就是要清算他們欠我的。他們對我娘親的所作所為,我都知道,不過是當年我不能對他們怎么樣。所以我努力活下來,就是為了今天。”陸皖依收起了先前的那副神情,惡狠狠地說道。
“皖依,你……”雖然平日里看到那個女人的惡毒也算是習慣了。但是那不過是女人家耍耍心機罷了,卻也不至于要了人命。
看著眼前陸皖依這個樣子,分明是恨不得把那個女人生吞活剝了。
“許婆婆,先不說這些了,許爺爺呢,怎么沒跟你在一起?還有,你怎么會住在這樣的屋子里,我看那些小丫鬟住的,都比這里好上許多。”
在許婆婆面前,陸皖依還是不想把現(xiàn)在的自己完全展露給她,畢竟自己也知道,那樣的自己,又怎么會有關心自己的人想看到呢?
“老頭子啊,走了也有三年了。”對于許爺爺?shù)乃溃S婆婆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陸皖依不得而知,在最后的那幾年,許爺爺是不是已經(jīng)跟許婆婆一起,被趕到這里了。是不是就死在這樣破舊的屋子里了。
“我年老不中用了,老爺好心才沒有把我趕出去,在這里雖然破了些,但是我當慣了下人,卻也不是不能忍的。有這個能遮風擋雨的屋子,給我老太婆用著,還不用去伺候人,我也就知足了。”
看著許婆婆的樣子,雖然有一些酸楚,但是竟然毫無怨恨,反而是很欣慰。
難道,這樣對待,她就很滿足了?自小便在周家,這一輩子都給了周家,即便是嫁人了,也留在周家。難道這就是她人生最后該享有的?
“你當年把你妹妹一起帶走了,她現(xiàn)在如何?”見陸皖依沒有回答自己,許婆婆問道。
“妹妹她……年紀太小了,所以我們沒走多久,妹妹就支撐不下去了。”陸皖依如何能說出口,自己是為了報仇,就聽著鬼鈞的,丟下了妹妹,至今生死不明?
“那也不能怪你,畢竟你也只是個孩子,而且你走了確實也是為了你妹妹好。好在你還活著,看你現(xiàn)在過的應該還不錯……皖依,你身上怎么有血,你受傷了?傷在哪里?”正說著,許婆婆發(fā)現(xiàn)陸皖依綠白相間的衣服上,沾了一片血跡。
本來陸皖依還不覺得,被許婆婆這么一問,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竟然那樣不小心,讓那些人的血濺到了自己身上。
“沒事的,不是我的傷。許婆婆,你也別問什么,在這里呆著,聽到什么也別出門。我等會再回來找你,你放心沒事的。”
說著,也不聽許婆婆繼續(xù)追問。慌忙的走出了門,知道許婆婆不會聽著自己說的,一定會出去看看。想著用什么把大門鎖上,這時候正好看見了掛在門上的鎖,便將屋子從外面鎖上,這才放心離開。
總之,許婆婆很快就不用住在這里了,到時候自己一定多找?guī)讉€人好好照顧她。
這樣想著,來到了一間很大的屋子,卻并不是主屋。
門口有著兩個小丫鬟,已經(jīng)睡死了,自己推門進去竟然也沒有察覺。進去之后,還東倒西歪的坐著兩個睡著了的婆子。細細的看去,其中一個正是日間所見的,跟在周康身后的那個婆子,想來這里是周康的房間了。
真是走運,這么快就找到了周康,不然自己還真是覺得這樣一間間的找下去太費工夫了。
那幾個丫鬟婆子,自然也是留不得的。悄無聲息的結果了她們,陸皖依走到熟睡的周康身邊,輕輕地推醒了他。
“嗯?怎么了?”睡得很香的周康,全然不知道周圍發(fā)生了什么,卻也沒有像是其他小孩子被吵醒了一樣的生氣,只是睡得有些迷糊。
“走,我?guī)闳タ茨愕铩!彪m然不喜歡這孩子,但是不想讓他現(xiàn)在就吵鬧起來,陸皖依還是好言好語的說著。
“陸姐姐?這么晚了,你怎么在這?”聽著說話的人,不像是自己的乳母,周康睜開眼睛,看著陸皖依。
“你聽我的話,我便告訴你,如何?”陸皖依心里自然是不承認自己是周康的姐姐,雖然他們的確是有血緣關系的。只可惜,周康身上的那一半血,屬于那個女人。所以她會對周康說“聽我的”而不是“聽姐姐的”。
“好……”似懂非懂的,周康還是答應了。
“可是乳娘她們呢?”看到一旁的乳娘,平時管著自己很嚴,不讓自己亂跑。如果夜里出去了,周康怕她們會跟娘親告狀。
“噓,小聲些,她們都睡著了,別把她們吵醒了。”陸皖依做出一副怕吵醒她們的樣子,小聲說道。
見陸皖依這樣說,周康便不敢說話,只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看著這樣的周康,陸皖依想著,他若不是那女人的孩子,若不是長得和那個女人如此相似,自己絕不會討厭他。甚至,還會很喜歡這個乖巧的孩子。
只是那個女人機關算盡,對自己的孩子嚴加管教,卻還是沒有教會他別那么輕易相信別人。
“陸姐姐,這是爹娘的房間,別去那里。被娘發(fā)現(xiàn)我半夜不好好睡覺,到處亂走,娘一定會罵我的。”看著陸皖依帶著自己往主屋走去,周康拉住了陸皖依的衣袖,不讓她繼續(xù)往前走。
“不會的,我認識他們,而且認識很長時間了。看見我,他們一切都會聽我的。我不讓她罵你,她絕對不敢。”
“怎么會?我娘可兇了,連爹都怕她。這家里面的人,都怕她。周圍住著的人也都不敢跟她頂嘴。”
看著陸皖依那柔弱的樣子,周康很難想象她敢對著自己的娘說教。
“別怕,難道你信不過我?我向來是說到做到。你看,我說著咱們會見面,我這不就來見你了?何況是我?guī)闳サ模隳飸摵芴勰悖退闶橇R,肯定也先罵我不是?”陸皖依向他笑道,希望這樣可以讓他心安。
看見她說的這么信心十足,周康跟在她身后,磨磨蹭蹭的跟著。
這一次,陸皖依不像之前那樣輕聲的推開門,而是很用力地把門一下子推開。門打開的聲音,足以吵醒屋子里面熟睡的人。
不過這府里除了自己,周康,許婆婆還有這屋子里的兩個人,也在沒有其他活人了,也不怕引著別人前來。
“誰啊,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發(fā)什么瘋,是不是活膩歪了?”還沒進門,就聽見那個女人尖銳刺耳的聲音。矯揉造作的,故作一種矯情,卻只是越發(fā)襯托出說話之人的惡心。
“娘……”聽到她這樣說話,周康知道她生氣了。怯生生的喊著,躲在了陸皖依身后,希望不被她看見。
“康兒?”聽到了周康的聲音,那女人有些奇怪,想著一向乖巧的孩子這大半夜的要做什么?便披著衣服走出來看。
但是沒走到門外,就被陸皖依逼著退回了屋子里。
陸皖依手中拿著一把劍,還站著許多血的劍,剛才殺了那些人,還沒有來得及擦的去上面的血。不過卻也沒想擦去,只是因為想給他們看看,看看自己果然不會對他們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