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喬薇她……她是……”
沈伯言吐出這句,他腳邊是一攤碎裂的咖啡杯瓷片。
這碎裂的動靜驚動了陳姨,她馬上從房間裡出來了,只是沈伯言擺了擺手,“你不用管我們,先休息吧?!?
陳姨看出氣氛不對,就馬上轉身回房間關上門休息了。
沈伯言這才轉頭看向了白野,臉上的表情,已經平靜了不少,定定看著白野,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然後忽然就勾了勾脣角笑了起來。
“差點上你的當了?!笔种篙p輕在桌上點了點,先前的那些忽然的堂皇和緊張,一下子就消散了,他轉眸看著白野,“卓白野,你想說喬薇纔是沈長恭的女兒?別開玩笑了,據我所知,當初爺爺一力想要促成喬薇和沈勳的婚事,如果他一早就知道喬薇是自己的女兒,所以纔對喬薇這麼好的話,怎麼可能把自己的親女兒撮合給自己的親兒子?我雖然並沒有你清楚當年的這些事情,但我也不是傻子?!?
沈伯言說到最後,聲音直接冷了,眼神也涼薄地掃了白野一眼,而後就站起身來,“談話結束,你嘴裡一句真話都沒有?!?
“是麼?誰和你說,沈勳是沈長恭的親兒子了?你見過哪個父親會想要自己兒子去死的?父親讓你去死了麼?讓人開車撞你了麼?你的確不是傻子,但是卻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還是你想裝不明白?”白野也站起身來,聲音冷淡,眼神漠然幾分,看著沈伯言。
沈伯言沒有做聲,只是默默攥緊了手指,眸子裡頭的光幽遠深邃,像是幽深的黑洞一般,他終於沒有再辯駁,他終於不再去抗拒這個事實,也不再抗拒這個解釋。
二十年前沈勳遭遇的那場車禍,讓白野的這個解釋,變得再合理不過了。
汪麗江是剛烈的女子,當年沈長恭爲了要得到她,是直接讓人弄死了她的丈夫的,那個年代,原本離婚就是對女人名聲很受損的事情,所以她的丈夫,是被沈長恭害死了的。
如果不是當時肚子裡的遺腹子,汪麗江可能在丈夫死亡的時候,就跟著一起去了。
以至於後來的後來,沈勳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他的一生都在對自己未曾來得及見過一面就已經死去的母親,有著最深的敬意。
當時秦明朗就對沈長恭這做法很不贊同,也正因爲是這樣,沈長恭纔會和秦明朗分道揚鑣。
而一直似乎處於局外人一樣的喬宇衡,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踏足了這一場複雜的事情。
他一直是看著沈長恭和秦明朗怎麼怎麼喜歡汪麗江,看著沈長恭怎麼疏忽髮妻,甚至不聞不問到一個冷淡的程度。
這一切的一切,喬宇衡一直都是親眼看著的。
沈長恭的髮妻,也是富戶人家的女兒,雖不說多有文化多有底蘊多知書達理,但也算是大家閨秀,安靜嫺雅溫柔賢惠。
而後的事情自然是不用多說,老一輩的那些事情,最終就落得這樣個糾纏不清的結果。
沈長恭髮妻的孃家也不願見女兒受苦受氣,沈長恭將事情做得那麼絕,汪麗江進門之後,他髮妻也就改嫁了,喬宇衡帶著她去了另一個縣城,當年就生下了女兒喬薇。
後來城市越發展越好,幾個縣城合併了起來,經濟也發展迅速,喬氏和沈氏都漸漸崛起了。
過了好幾年,彼時汪麗江早已經香消玉殞,沈長恭也沒再娶過,自然也沒有自己的血脈,過了幾年才知道,喬薇原來是自己的女兒。
而後也就有了計劃,讓沈勳娶了喬薇,這樣,喬薇就能夠名正言順的慢慢接管事務了。
沈長恭原本是這麼計劃著的,喬宇衡倒也未曾反對過,畢竟,沈長恭的確是欠喬薇的。
只是沈勳十五歲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並不是沈長恭的親骨血,所以他一直玩世不恭遊手好閒,不敢表露出任何對家產的覬覦和對繼承權的渴望。
就是想要沈長恭放心,他其實很聰明,聰明到一直知道沈長恭是在防著他的。
只是卻棋差一著,他玩世不恭遊手好閒,那花花公子的態度,讓喬薇心灰意冷,最終並沒有和他有任何結果,而是嫁與他人。
所有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沈長恭極其憤怒,於是沈勳就成了棄子,纔有了二十一年前的那場車禍。
喬薇是在無意中聽到了沈長恭和喬宇衡的談話,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沈長恭的計劃。所以她在二十一年前救了沈勳,也不枉相識相知相愛一場,在他傷勢穩定之後,送他到英國療養。
從沈勳口中也得知了實情,他所有的玩世不恭都是表象,想要讓沈長恭放心,卻沒想到依舊成爲了棄子。
也就是那段時間,喬薇總是以工作爲由前往國外,也就是那段時間,長安三歲到五歲那段時間,她印象中總是見不到母親。
也就是那段時間,喬薇隱秘地帶了白野前往英國,也就是那段時間,有了白洛,在長安五歲那年。
沈勳無疑是聰明能幹的,在英國,傷勢痊癒之後,就用很少的啓動資金,慢慢發展自己的事業,這纔有了卓越集團。
而喬薇,最終沒能放下自己的女兒,自己最寶貝的女兒,在電話裡的聲聲哭喊,讓她不忍。她最終回到了國內,回到了丈夫和女兒身邊,這纔是上一輩事情的一個暫時的終結。
那一段長達幾十年的糾葛。
“我們的父親,原來只是一個棋子,後來只是一個棄子而已。原本上一輩的事情,不要牽扯到下一輩,可是沈長恭卻是讓父親爲上一輩的事情買單。只因爲他沒有按照計劃路線走?!?
白野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這一句來,然後才轉眸看向了沈伯言,“這些,想必你都不知道吧?想必你想都沒有想過吧?”
沈伯言的目光定定地看著牆上的時鐘,上頭明明顯示著,纔過去了半個小時,可是自己卻覺得仿若過了半個世紀那樣漫長,像是親身經歷了那長達半個世紀的長輩們的故事。
“你抽菸嗎?”沈伯言過了好一會兒,才這麼問了一句,側目看著白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