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謊!”
莫長安幾乎是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這一句,甚至絲毫沒有做多思考,自己這樣突兀的一聲,將會拉扯多少目光到自己身上來,將會吸引多少注意力。
她沒有心思去細細思考那麼多,只是聽了白野這話之後,條件反射一般地就進行了反駁。
沈伯言已經從宴會廳正門不急不緩地走進來了,只是沒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目光已經都看向了側門處站著的那個女人。
她,那麼單薄。
原本就算不上胖,哪怕懷孕了挺著大肚子,從她的細胳膊細腿還有領口那兩條簪子一般的明顯鎖骨,都不難看出她的單薄,此刻一身漂亮的禮服裙子,頭髮精心打理過了,鬆軟地披在身後,一條細細的辮子從額頭拉過,如同一條花環一般,繞著她的額頭。
臉上有淺淺的妝容,只是櫻粉色的腮紅,都沒能夠讓她此刻的臉色顯得有溫度一些,就是那麼冷。
她那麼單薄,沒有多高大多偉岸的身形,可是此刻就那麼不偏不倚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裡,像是風中屹立的樹一般,給人挺拔的力量。
“喬氏莫總來了……”
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旁邊的人低語著,“老天爺,今天吹什麼風……”
“噓!趕緊收聲了!”
有不想招事的人這麼說了一句。
卓白野站在那裡,目光靜靜落在莫長安的臉上,看著她臉上的冷色,他脣角的笑容是苦澀的。
她……終於來了。
原本看到她的出現,是應該高興的,可是此刻卻是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她……還是來了。
爲了沈伯言,她的確是如同她說的那般。
奮不顧身的,甘與全世界爲敵的。
她不介意任何打量的目光,無論是惡意的還是善意的,就那麼不卑不亢地靜靜站在那裡,像是風雨中堅強的蒼松。
嘴脣輕輕抿著,絲毫不畏懼周遭的目光,然後嘴脣輕啓,重新說了一遍,“卓白野,你說謊!”
她語速不急不緩,語氣依舊堅定,就這麼說出這一句來。
“你是在做夢麼?卓白洛今年才十八歲,他怎麼可能是沈氏最大股份的持有人?簡直笑話!”
莫長安說出這一句來,斬釘截鐵。
然後就這麼一步一步朝著宴會廳正中走了過去,此刻,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只覺得這個看上去纖細瘦弱的女子,雖然挺著大肚子,看上去卻那麼高大,她像是沒有絲毫畏懼。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想維護的人是誰。
沒有人不羨慕沈伯言的,就算此刻他不是沈氏掌權人了又如何?有這樣一個女人無所畏懼地支持著他。
卓白野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做聲,只是朝著沃倫看了一眼,沃倫馬上會意,點了點頭就朝著宴會廳後頭走去。
白野這才轉頭看向了莫長安,事實上,白洛已經朝著白野身後縮了再縮。
他面色有些發白,想要躲起來,不敢多看莫長安一眼。
只覺得莫長安此刻臉上冷冷的臉色,讓人從頭到腳的發涼。
白洛一直知道有這麼一天的,卻從來不知道,會來得這麼快。
如果白野沒有此刻出聲,想必已經會有人注意到沈伯言了,可是沒有,因爲白野的目光朝著莫長安看了一眼之後就掃向了沈長恭,就這麼輕聲問了一句,“我說得是真是假,沈老先生能夠給出答案不是麼?”
沈長恭定定站在那裡,像是腳被釘在了地面一般,沒能挪動半步。
哪裡還需要什麼證實需要什麼答案?
沈長恭如此難看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長恭只覺得心中從未有過的憤怒,也從未有過的無力,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
他絲毫不知,自己將沈伯言的罷免,竟是這麼成了一個導火索,沈氏變天的導火索。
卓白野一直暗中收購著沈氏的股份,收買著沈氏的人心,他韜光養晦這麼些年,就是爲了這一天,他城府有多深,可想而知。
暗中收購的那些,加上原本白洛手中所有的那些沈氏的股份,已經足夠讓白洛成爲沈氏最大股份的持有人了。
沈氏的變天,原本就讓人有些人心惶惶,沈長恭這一系列的手段,讓白野的收購變得順利了不少。
尤其是最後對沈伯言的罷免,更讓一些股東有了脣亡齒寒的危機感。
於是,就只是短短一個小時的事情,所有的風向,全部都大變了,全部都脫離了沈長恭的控制。
他做夢都沒有想過,爲何白洛會擁有那麼大一部分沈氏的股份……
所以雖然此刻他震驚,他憤怒,卻也是無法理解,沒有答案,他甚至想都沒有想過白洛和喬薇的關係。
於是自然不會知道,自己當年那樣迫切地想要認回喬薇,爲了讓喬薇能夠嫁給沈勳,而送出去的那些股份……
莫長安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的拳頭也攥得緊緊的。
今天的事情,她也是從來沒有想過的,她知道沈伯言被罷免了,她知道了這是沈長恭的意思。
她也只以爲,沈長恭想必是因爲什麼事情而生沈伯言的氣了。
一家人,哪怕有不愉快,到最後總是能夠解決的。
等著沈長恭氣消了,沈伯言自然能夠順理成章地坐回原來的位置。
卻是怎麼都沒有想過其他的事情,怎麼也沒有想過,橫空殺出來那個叫做白洛的少年,就這麼忽然一躍拿下了沈氏的經營權……
脫離預料之外的事情,總是會讓人不安。
所以其實,她很不安,並且這些不安的感覺,在漸漸擴大中。
“別往別人身上推,卓白野,我是在和你說話?!蹦L安的聲音裡頭,全是強裝出來的鎮定,她只覺得口裡一陣發苦,說不出來的難受。
表面上卻很是鎮定,昂首挺胸地站在那裡,她語氣中的那些篤然的自信,讓周遭的人,似乎也忍不住跟著她一起鎮定下來,先前白野那一句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話語所帶來的震撼,已經被她的鎮定給撫平了不少。
也就在這個時候,宴會廳的臺上,一塊巨大的銀白色投影儀的幕布,已經緩緩降了下來。
懸在宴會廳頂上水晶燈旁邊的那個黑色的投影儀也已經打開了,朝著幕布上投出白色的光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