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妍嘲諷地勾起唇角,目光落在窗外。
天氣太冷,車窗上有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就如同從來沒有看清薄君臨一樣。
“知道了。”
她聽見自己這樣回答了一句。
安錦妍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時候,她并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曾經(jīng)也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不懂什么叫做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一切都是隨心所欲,按照自己想要的來。
所以薄君臨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他將車在路邊停下,緊緊擰著眉頭,深邃漆黑的眸子盯著安錦妍。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又不告訴我,就在這里和我鬧。”他的語氣平靜而溫柔,沒有一絲火氣,可安錦妍聽得出來,他在怪她無理取鬧。
安錦妍絕望得想要哭,可是她不能哭,哭,就代表著對薄君臨和安辭辭認輸了。
她強忍著心中如潮水一樣涌上來的悲哀,扯著嘴角,綻放出一抹絕美的凄笑。
“你覺得我在鬧嗎?”
看著她這樣的表情,沒來由的,薄君臨心中忽然一陣煩悶,他記憶中的安錦妍,從來都是清冷卻又端莊的,在她臉上不曾出現(xiàn)如此悲涼的表情。
一時之間,他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沒等他說什么,安錦妍卻微微閉上眼眸,只淡淡說了一句,“我都說了,是因為天氣太冷了,回家吧。”
薄君臨眉頭微擰,定定看了她半晌,終究無奈的收回視線,繼續(xù)開車。
回到瀟湘苑時,天邊剛剛擦過一抹紅霞。
管家陳嫂看見安錦妍和薄君臨是一起回來的,還略微有些詫異。
“先生今天回來得這么早?”
安錦妍聽見這句話,眼底劃過一抹譏諷。
就連陳嫂都知道,以往這個時候,薄君臨是絕對還未歸家的。
他總是很忙,不到深夜不會回來。
安錦妍知道君臨集團的事情很多,一直嘗試著去理解薄君臨。
可是現(xiàn)在,安錦妍才恍然明白,那些名為加班的時間里面,薄君臨或許都和安辭辭在一起。
多諷刺啊,她喜歡了十五年的男人,她結(jié)婚三年的老公,和她的堂妹搞在了一起。
薄君臨背叛了他們?nèi)甑幕橐龊透星椤?
不,或者說,薄君臨自始至終,都沒有在意過這段感情。
因為這一切,原本就是一場交易罷了。
她和薄君臨、安辭辭是一起長大的。
那個時候,安國誠還沒有出車禍,恒宇建設(shè)的董事長還是安國誠,董事長夫人還是袁柳。
安國勝只是分公司的一個總裁,而童畫也對袁柳百般討好,他們夫妻二人,都得仰仗著恒宇建設(shè)總公司過活。
那時候的童畫,對她可不是今日這樣的嘴臉,每每來安宅的時候,童畫都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說盡討好的話,恨不能將安錦妍供起來。
自從安國勝和袁柳去世,童畫便露出了她的真實面目。
偶爾回想起來,真是諷刺。
也不知童畫自己還是否記得,曾經(jīng)在安錦妍面前,她身為長輩,卻做小伏低的姿態(tài)。
放眼整個川城,安家都是首屈一指的豪門。
作為安家的小女兒,又是安國誠的老來女,她被父兄寵愛著長大,自小順風(fēng)順水,想要的東西都能夠得到,想做的事情都能夠成功。
安國勝工作忙碌,童畫當(dāng)時也還未辭職,沒人照顧安辭辭,所以安辭辭一直都被養(yǎng)在安家。
安國誠沒有虧待過這個侄女,吃穿用度都按著安錦妍一樣的來。
這些身外之物可以復(fù)制,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卻是難以復(fù)制的,安國誠和安家兩兄弟對安辭辭的好,是疏離客氣的好,他們的寵溺,自然毫無保留地給了安錦妍。
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顆嫉妒的種子便在安辭辭心中種下了。
安辭辭長了一張討喜的娃娃臉,笑起來有梨渦,說起話來聲音像蜜一樣甜。
而安錦妍是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清冷,自小就不愛笑,她一向獨來獨往,除了家人,身邊也沒幾個朋友。
如此一來,反倒是安辭辭,很容易就能和新認識的人打成一片。
安辭辭常常會在安錦妍面前大肆炫耀自己的社交能力,不過那個時候,安錦妍并不在意就是了。
她不需要朋友。
至少,在十歲之前,安錦妍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
這個觀念轉(zhuǎn)變的開始,是薄君臨的到來。
十五年前,也就是安錦妍十歲那年,薄家人搬到了安宅旁邊的宅子,和安家做起了鄰居。
那一年,安錦妍見到了十二歲的薄君臨,他身材挺拔,氣質(zhì)出眾。
那時候的安錦妍,還不知道什么是喜歡,只是忽然覺得,她小小的世界有點太冷清了。
隨著年歲的增長,安錦妍逐漸察覺到,自己似乎喜歡上了薄君臨。
她一向不擅長表達,只能以自己的微薄理解,對薄君臨表達自己的善意。
她并不清楚,薄君臨是否感受到了她的示好。
但她看得明白,薄君臨和安辭辭常常玩在一起。
那個時候的薄君臨,還沒有經(jīng)歷家庭變故,活潑開朗,是川城知名的孩子王,桀驁,叛逆,張揚,有著和安靜的安錦妍不一樣的青春。
他會和同樣熱情如火的安辭辭走得近,似乎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
而她倒像是沾了安辭辭的光,才能夠和薄君臨勉強算是朋友。
成年人淡漠疏離是很正常的,可是一個孩童整天冷著一張臉,在旁人眼里,她或許就是一個異端。
可她生來情緒就不如尋常人豐富,這樣的她,難道就沒資格去喜歡一個人嗎?
安辭辭和薄君臨的青春是熠熠生輝的喧鬧,可這世界上,除了這樣的青春,也該容許一些人享受安靜。
安錦妍一直克制地將那些莫名的情愫藏在心底,從未想過去打擾薄君臨,她知道,她和薄君臨或許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直到三年前,薄家出事,薄父入獄死在牢中,薄母遭受打擊精神失常,薄家一夜傾塌,幾千萬的債務(wù)背在了薄君臨的身上,還有一個正在上大學(xué)的妹妹需要供養(yǎng)。
他從云端跌到谷底,安錦妍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地下拳場跟人玩命,就為了幾萬塊錢的獎金。
那是安錦妍第一次看到那樣的薄君臨,冰冷森寒,眸光陰沉,宛若地獄里的修羅。
即便被打到遍體鱗傷,他也不愿認輸,像一頭倔強又勇猛的小獸,撕咬著對手的脖子。
這樣的薄君臨,讓安錦妍震撼之余,又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