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向來被稱為秩序與安穩的聚合體。哪怕在里頭很多人每天都得為了自己的生計沒命奔波,或許一輩子沒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它也有它特有的便利之處,只要有通道權限,你能夠在任何地方開通一扇門,踏進去就能夠抵達朋友家里,你想要去的地方。想要購物,打開智能助手現貨現交,想要去外面現世界旅行放松,繳納一定的費用或者經過三仙島這樣搞專業導游的組織,能夠很輕松地達到目標,體驗不同的風土人情。
當然,前提是要能夠支付得起這樣的代價。
也許這樣的情況在任何一個世界中都適用。
不過作為虛擬態空間的昆侖也有它的缺陷,沒有情感的昆侖掌控世界就意味著它不會根據道德、人情來判斷一切事物,它會將所有發生的事件通過規則來仲裁。難免會出現漏洞——雖然昆侖與星河聯盟都在不遺余力不斷修復這些可能的漏洞。有一個“切圓”理論講的就是這樣的情況,要將一個正方形切割成圓形,切掉一個角,會露出兩個小角,再切,再次細化成四個小角,這些小角會越來越細微分散,直到肉眼無法再判斷出來,方形也就慢慢變得無限趨近于圓,可是并非意味著這些角就消失了,只是它們都在你一般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比如說血夜的夜魂就是其中之一。定期的自我測試和夜魂入侵,總會讓一部分人付出慘重代價。
廢棄區則是另一個。
其實廢棄區被定性之前也是和其他定義空間同樣的樓,只是由于種種原因,夜魂侵蝕、自我故障、外力作用等等造成了這棟樓異常,昆侖的正常規則已經在其中無法落實和使用,比如說最簡單的你想要進去,口令和權限都是正確,然而就是打不開門。這樣的區域一旦被確定就會上報昆侖,昆侖會將它挪移出正常的區域,進入一個指定的地點隔離開來,久而久之那里被稱為廢棄區,終日鬼魅魍魎橫行。
廢棄區的樓都是異常的,有的可以修復,有的不能,然而依舊有一部分怪人住在那里,按照昆侖規則每一棟樓至少要一百年才可以拆遷避免資源浪費與重復,所以昆侖的拆遷短時間是不可能的。
老白交代下來的關于金的任務人就是在廢棄區的某一處。
“廢棄區和正常區域是完全不同的,我購買研究了幾個有記載的案例。第一個是器木所的,大概三十年前,器木所有一個五人團隊要去廢棄區研究一棟奇異的樓,據說樓里會出現死去的人影,他們到了每日的指定時間就會出現,在樓里走來走去。那個團隊去了大概三十五天,只有一個人逃了出來,出來之后他反復說著一個詞‘開心’,見人就說開心,問他其他人怎么樣,他也說開心,大家原本以為他是瘋了。后來有人發現不是這樣,他是被一種奇特的力量給禁錮了,失去了自我表達能力,也就是說他想要說出真相,可是他說的只能是一個詞‘高興’,器木所花費了巨大代價讓星羅社過來幫助他們治療這人,提出了他當時的記憶。里頭的畫面十分混亂,樓里他們團隊的五個人都在高聲歡笑,跳著舞蹈,唯一的詭異之處就在于他們都是手下腳上,用手撐著身體,揮動雙腿,每一個人臉上都帶著奇詭的笑容,一邊笑一邊倒著流出眼淚……”
雖然是從韓靖嘴里轉述,梁左也是聽得一陣發冷:“后來呢?”
“這個人被提取出記憶之后就徹底瘋了,只會說開心,有次趁著器木所的人不注意逃了出去,有人看到他出沒在廢棄區被一個房子吃掉了……”
韓靖低沉道。
“第二個案例是關于另一個戰隊琉璃島的。十年前琉璃島的人去廢棄區尋找一棟他們申報錯誤的樓,結果誤入一棟迷宮大樓,至今沒有人出來,最后琉璃島得到的信息是那幾個人傳回來的消息,一切順利。”
稍微頓了頓,韓靖捏了捏手指:“總之,廢棄區絕對是昆侖中最危險的區域之一,在里頭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法以常理計算。”
梁左靜聽下文。
跟著老白一段日子了,他知道老白這個人絕不會無的放矢,也不會讓梁左和韓靖這兩個新鮮血液去無辜送死。要么就是這次任務的回報豐厚到他無法拒絕,要么就是其中含有重大意義。
“這次的事可能會關于金的下落,老白也給出了籌碼,如果我們去,他會給出一件真正寶具作為任務酬勞。我們也可以選擇放棄,你怎么看?”
“不去會怎樣?”
梁左小心問。
“老白給的第二個選擇是‘與瑪麗肖合作’。”
聽到這幾個字,梁左一個激靈,和瑪麗肖搭手感覺就是把自己命掛在她指頭的木偶線上……
倆人合計了一番,決定三天后動身趕赴昆侖廢棄區。
這一次是搭乘黃泉車,劉先生的懷表指針眼睛還在咔嚓咔嚓走著,這次他似乎沒什么心情說話,一言不發冷著臉,等時間到了之后就上了黃泉船,關閉了艙門。
梁左看向窗外,眼下他已經今非昔比,對于夜魂的恐懼也不再如第一次那么嚴重,大不了再吃一個就是了。
外面繁星閃爍,黃泉車速度不斷加快,一點點駛向這些夜空中的熒光。
窗戶依舊是大打開的,夜魂從外面螢火蟲一般涌進來,梁左和韓靖都開啟了自己身體里的“燼”,梁左甚至用手指在逗弄著一直指頭大小的小小夜魂,對方環繞著他的手指繞來繞去,擺動著小小的尾巴,想要張開嘴來咬,被梁左彈了彈吃痛之后嚇得趕緊退后躲入群體之中。
“這么高興,興致不錯嘛。”
聽到這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梁左僵硬地扭過頭,發現一身黑色連衣裙的瑪麗肖朝他笑。
瑪麗肖很自然地坐在倆人對面,手中拿著一本藍色厚皮書,她今天沒有怎么化妝,指甲顏色也恢復了原本的色澤,半長發,看起來給外親和,像是一名去做彌撒的修女。
“你好。”
梁左只好硬著頭皮。
旁邊韓靖竟然在閉目養神,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瑪麗肖點點頭,開始翻開她那本書看著。夜魂在她周圍都遠遠避開,仿佛天生就知道這個人與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不愿意招惹。
梁左突然想起布倫肖的托付,于是說:“你的弟弟,讓我們托你問好,讓你小心金。”
對方抬起頭來,一雙黑色眼眸看著梁左:“你們遇到他了?”
“是的,我……”
梁左簡單地說了一下倆人與布倫肖遭遇的過程。
瑪麗肖神色平靜道:“知道了。”
從她刻意的表情中梁左知道她內心必然沒有看起來那么容易,師傅想要將弟弟變成人偶,她卻不能反抗,只能偷偷將弟弟送走。其中到底還有哪些隱情與困難他不得而知,如果是梁左絕對不會再為這樣的人做事的。想來瑪麗肖和她師傅應該也是簽署了類似于雇傭條約的契約。
直到黃泉車抵達昆侖,瑪麗肖都沒有再和梁左說一句話,而是從頭至尾在看著書,眼皮都不抬一下。
梁左倆人下車時看到她還在車上。
“還要看多久,我可以等。”
韓靖說。
梁左解釋:“只是覺得奇怪。”
倆人一前一后進入了昆侖的駐地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