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有些不對勁?!备ダ谞栕詮暮土鹤螽斶^“獄友”,原本的倨傲收起來,面對梁左時十分和善。
梁左揉著咕嚕咕嚕低鳴的肚子,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對勁。
從原本正常身材變成現在這樣兩百斤的胖子,除了瞎子,都能看到他一天天充氣般膨脹起來。一個正經青年,短短不到半個月就成了肥仔,啤酒肚挺起,雙下巴,走幾步渾身肉都在顫抖。
“有病要治的,不能拖,我祖父就是死于肥胖并發癥,糖尿病和腦溢血。”
這個歐羅巴人一臉嚴肅:“哪怕在昆侖,疾病也是存在的,只是比起外界更容易發現和治療,但絕癥也是同樣棘手?!?
梁左心里膩歪,有你這么安慰的嗎?
擺擺手,梁左吃力地提了提褲腰帶:“不礙事,就是最近……有點那個什么,胃口好,過了這一段就好了?!?
說罷,他深一腳淺一腳往書架處走去。
史冊參考文獻那一區域沒什么人,他可以安靜地看書,哪怕不顧形象坐在地上也沒關系——反正胖成這樣也沒什么優秀形象可言了。
還是有人找來,也不知道是他鐵塔般的新形象太惹眼,還是他的名字就是一個指示器。
“你體內有東西?!?
自從上次被暗殺老師制住導致大哭,祝迦葉一直躲著梁左,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過來搭話。
祝迦葉眼睛處有一層氤氳,梁左看得一清二楚:“這是天目術?”
對方略略驚訝:“你能夠捕捉到我的‘元’運行?”
梁左只能含糊道:“猜的。”
“你身體之中有……邪氣?!弊e热~眼中突然滲出血來,她捂住左眼,右眼之中也布滿血絲:“你做了些什么?”
梁左能怎么辦,他得說謊:“研究一個小把戲?!?
祝迦葉追問:“是什么?”
“之前你沒事吧。”梁左岔開話題:“那個老師對你布下的陣法應該有影響?!?
經過交談梁左才意識到,祝迦葉竟然完全那一段經歷,不知道是陣法緣故還是她的確是短暫失憶。難怪自己看起來好像對方一直在躲避,其實只是祝迦葉繼續之前的獨自一人修行方式。
“怎么了?”
“沒事……”
這一堂課是技藝科,講師是天君燕遲。他依舊緊閉雙眼,一身靜心寺長衣,靜若臨淵,宗師風范一覽無余。
人邁步進入第七層,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鴉雀無聲,眼神灼熱。
貨真價實的破法者,修仙者天生戰力強橫,天君燕遲更是在十二府掌門中都排的上號的人物。進入天君之后修閉目禪,就是為了尋找到修仙者更進一步,獨有的路子。他一直驕傲,對于神游有自己獨到理解,并不盲目追尋前輩腳步,反而夯實基礎,反復磨礪自身。
“破法者,有一整套自有寶具體系?!毖噙t沒有絲毫廢話,直接開口,下面人紛紛迅速記錄記憶。
“修仙者理解中,造法者就是尋找自我之道,道的形體具象化就是俗稱‘寶具’,寶具的運用即是行自我之道,不斷完善尋道,無論是一人獨行,凝聚眾生,殺戮之道,還是去偽存真,這都是每一個人的選擇。”
他站在原地,講述得十分平靜:“道者,無對錯之分,有善惡之別。尋道者一旦穩固自身之道,下一關是如何踐行自我之道,或許你所信奉之道漫漫無前途,但往往越是無人涉足,越是有自我鑒定價值?!?
“事件爭論,皆屬道之爭。有的道必須以天下推演作為棋盤,容不得他道阻攔干擾,故而稱呼在一些人跡罕至之道中禹禹獨行者為‘旁門左道’,自詡正統。傳道授業解惑,積累人望、信眾、建立普世價值,故而得道多助,小道者,同行者漸少,難被普及理解,加之得道者可輕易扭曲其價值普世含義,是正是邪全在他者手中,因而稱失道寡助?!?
梁左心說厲害,趕緊提問:“如此一來的話,昆侖豈不是也是得道者?”
“不錯?!毖噙t并未回避,言語干脆:“我且提個問題,為何這里被稱作‘昆侖世界’?”
“因為原本這里就是……”梁左語塞。
燈下黑。
一些顯而易見的概念他幾乎差點隨口而出,可回頭真正思考,昆侖空間這個概念是怎么產生的?光是這個名字就帶有強烈暗示,就如同一個國家以統治者名字命名,多次嘴上暗示自我,就會自然而然承認對方的統治合法地位,不再質疑。
“昆侖世界,概念來自于聯盟,而聯盟呢,來自于議會,議會,是最早和昆侖達成‘昆侖&聯盟’綁定體系的核心利益體系。你們可以自己去查證,這處空間絕非是昆侖能夠打造而出,自外而成,昆侖只不過是內部掌控者,或許,昆侖不過是這一方空間內的‘囚犯’也不一定?!?
燕遲一番有些“離經叛道”的話令一眾學員有些驚悚,不過在場人都是經歷過風浪的,不是什么毛頭小子,很快一些人拋之腦后,一些人細細思索,一些人則是不屑一顧。
“在修仙者體系中,造法者是尋道,破法是踐行自我之道,大成后傳道授業?!毖噙t聲音沉穩:“破法,造法,一線之隔,修仙者破法并不難,只需徹底踐行自我之道,以殉道者之心與道融為一體。此后,你不再是你,是道行走在世間,在你個人身份之前是你殉道者之身。道消,身死,破道,人毀……這就是代價?!?
梁左聽得渾身發毛。
這完全是某種新興宗教的路子……以自我之道,擊普世之道。修仙者,一路向前,踏上路之后再無退步余地。
他們某種程度上擔任著傳教士的角色,先穩固自我信仰,并且試圖使用這份信仰去解釋世間萬物。梁左能夠確定,至少天君燕遲之道是極其危險和具有排他性的,容不得其余不同的聲音。
是破法者修仙都是這樣,還是僅僅天君燕遲如此?
縱觀修仙者歷史,從未出現過真正意義上的反昆侖份子,梁左心中稍定,應該是燕遲所行之路本就是極道,講究以身殉道。
繼而梁左想通了兩個問題,難怪靜心寺會脫離昆侖跟隨海神,燕遲需要一個契機,也需要時間去實踐自我之道。根據梁左探聽,破法者身體里被昆侖束縛的“鎖”都給海神解開來,這也是雙方條件之一。
第二個問題,梁左進一步確定自己選擇的兩位一體路子是值得的。
他不是一時腦熱才想到和寄生體黑仔融合,而是覺得可以進一步雙方交互和優勢共享。靈感來自于地球時期課程,人機交互。
信息時代,人利用機器解脫了自己。機器的精密、邏輯、近乎永不犯錯的準確性、超出人腦可疊加計算能力讓它變成了極好的執行者,人更多擔任了指揮、控制、檢查的環節把握。人機交互則是人與智能之間的溝通體系,人對智能工作流程和方式的了解、機器讀取人的指令與針對性調整,簡單來說,就是人與人造物之間的特殊語言。語言的方式可以是語音,亦可是字符與數字,可能是圖像,甚至超聲波也能做到。
同黑仔融合,就是相當于把曾經的一個超級手機植入體內,變成半人半機器的狀態,梁左和黑仔不再是被割裂狀態,一體雙核,就相當一個雙發動機體系。
梁左的主導地位依舊不變。
當然,在東陽的天才思路下,如同有絲分裂一般讓梁左黑仔融合后徹底獲取對方一部分能力,更是驚艷。
直到燕遲離開,梁左依舊盤腿低頭琢磨自己的事。
猛地他想到了一個例子。
黃泉車、地藏車,這兩位似乎就是夜魂植入的體系?
弗拉基米諾維奇聽了他的話,皺眉:“你不知道嗎?黃泉車……當初是被人偶師樂園的首領‘偃師’給捕捉捉走,變成了他的一具傀儡。”
梁左大驚:“歸零先生怎么說?”
“能怎么說?”弗拉基米諾維奇嘲笑道:“世間一切關系都是價值交換,不久前歸零先生親自宣布,黃泉車發瘋攻擊乘客被偃師擊殺。”
梁左不免心里有些兔死狐悲。地藏車看起來和善,他卻最懷念黃泉車那位倔強老頭,比起前者他更加真實隨性,沒想到就這樣變成了一份執劍人隨手交易。
梁左突然覺得很厭惡。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如果完全是利益價值計算,那互相之間大概只有利用和勾心斗角,他做不到。
“再告訴你一件事,之前我得到的可靠消息。”弗拉基米諾維奇拍了拍梁左的肩膀,自從有了戰場情誼,這個歐羅巴人對朋友非常信任可靠:“人偶師樂園的偃師,還有另一個身份。”
梁左抬起頭看向他。
“偃師是他在蓬萊的化名,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奇物山莊掌門,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