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頂,兩個男人再次看著日出。
一個一身長夾克,金色頭發,鼻子和嘴唇上都有傷口,他背依后墻,雙腿懸空,一雙眼睛看向冉冉升起的太陽。這是“金身童子”六景。
一個身著風衣,圓寸頭,眼睛青腫成金魚眼,嘴里猶自喃喃,看著側面的一棟高樓,日光恰好將他所在的塔樓的影子投射在上面。這是梁左。
沒有風。
空氣微涼。
還是六景率先開口:“你怎么比上次還慘?”
“不知道?!?
梁左也不由迷茫了。
不對啊,明明自己已經看穿了阿里的招數。腳步移動,蜂刺出拳,他來來去去就這兩招,比街頭爭霸游戲里頭的人物技能都要少??墒菫槭裁?,每次自己都給打得生活不能自理……耐人尋味。明明和自己的力量程度相仿,他卻能夠完全壓制自己,想不通。
“發現了嗎?花姐的這個術式,類似于營造我們腦子里記憶的形象,然后根據我們各自的記憶構建出虛擬的對手?!?
六景突然笑起來:“我的對手,正好是我師父。所以和她交手,我的所有招式都被她看穿,很難贏。你的對手是誰?”
“阿里,一個拳王?!?
“他是哪兒的人?昆侖,蓬萊,新人嗎?”
“不,他是美國黑人拳手……”
“美國?”
“總之,是我們家鄉地球的一個拳王?!?
梁左只能模糊解釋一下。
“對了,你是從外界進入昆侖的,外面的世界現在怎么樣了?”六景突然產生了興趣:“地球我去過一次,不過那是很早的時候了,遇到過一些很厲害奇怪的人。”
梁左不由一愣:“你多久去的?”
“十年前吧。那時候我本是過去準備休息一段時間,在一個國家發現那里武道很流行,于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跟著一個師傅學習用劍。那是戰亂時代,所以很多男人都會使用刀劍,不過戰場上還是以長槍為主……那是一個挺混亂的時代?!?
他露出有些緬懷的神色。
“你聽過鐘卷自齋嗎?”
梁左想了想,沒聽過這號人,倒是感覺像是日本人。
“我當時就是師從師傅鐘卷自齋,師傅當時告訴我,真正的武者需要游歷天下,因為不目睹天下之大之奇,就無法擁有包容和謙遜之心。無論是要成為一名一流武者還是智者,閱歷和腳踏實際都是極為重要的一步,他讓我游歷處于戰爭狀態的諸國,修行刀劍……如果光說從對自我認知以及修行的理解,鐘卷師傅絕不下于李慕染師傅。不瞞你說,當時我一直懷疑,他也不是當地人,很可能和我一樣是昆侖來的。那個時代太讓人驚訝了,我遇到過很多著名劍客、劍豪,其中不乏我用出氣都無法贏的對手……”
六景的話讓梁左十分吃驚,要不是他知道六景這個人向來踏實,不是吹牛的性格,說不定就會以為是在吹噓了。
“那你聽說過‘燕返’嗎?就是我研究出來的特有招數?!?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慢著!
這不是日本戰國時期著名武者佐佐木小次郎的招牌招數嗎?
梁左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金發青年,由于他現在是金魚眼,睜大眼看起來更是恐怖:“你說,你是佐佐木小次郎?!”
“你知道我的名字?”六景眼睛一亮:“在后世我很出名嗎?”
日本比佐佐木小次郎出名的大有人在,不過梁左對于這個名字印象很深在于兩點。首先是他的“燕返”,據說是連高速飛行的燕子也能夠一斬為二的絕技,第二就是他與“劍圣”宮本武藏決戰于巖流島,一戰之后消失無蹤。其傳奇性、爭議性太強。
梁左對于日本歷史了解并不深,只是由于他常年關注戶外旅行,眾所周知,旅游景點一般分為兩類,一是“奇觀”,即大自然形成的造物,二是“史觀”,包括本地傳奇,歷史名人軼事,是由文化匯聚而成的游覽點。日本給梁左印象最深的是兩個景點,一是本能寺,日本曹操,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被屬下明智光秀火燒死于本能寺,其中很多爭議延續至今,包括為什么明智光秀突然反水,以及織田信長并未死的傳說。第二就是佐佐木小次郎決戰宮本武藏,在梁左眼中這就是“天外飛仙”葉孤城對決“劍神”西門吹雪的真實歷史版本。因而梁左一直想要去巖流島感受一下,曾經名滿天下的兩名武者決戰處的氣氛。
真人竟然就在眼前,梁左趕緊問:“你和宮本武藏那一戰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被殺了嗎?有很多人說你是被長柄武器克制,最后被武藏打暈丟到海上的船里……”
“為什么會這么想?”
六景皺眉。
“我被殺了。這就是事實?!?
他臉上的表情卻一點也不難過,反而十分輕松,甚至帶著一些懷念:“宮本武藏,的確很強……”
佐佐木小次郎脫下木屐,走到院落中的水井處,此時圓月當空,周遭一片蟲鳴蛙聲。
井水倒影出佐佐木小次郎俊秀的臉,那是一張有些發白的青年面容,面部輪廓偏窄,眉毛黑而纖細,雙眼清澈,嘴唇緊閉,青年的身體帶著少年一般的奇異固執,這也是佐佐木小次郎被許多少女少婦們偷偷愛慕的原因之一。他手臂長而有力,渾身皮膚如同被剝下鱗片的魚一樣白嫩,讓少女都會自慚形穢。如果沒有看到他那雙手,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一名劍客,更像是一名風流花叢,夜夜美人在冊的浪蕩子弟。
不少婦女都私下偷偷說,佐佐木小次郎的眼睛會勾人吶。
有次一名婦女迷迷糊糊就被他的眼神勾著,跟著他一起走到了一處樹林里,那時候正逢夜里,她半是害羞半是歡愉。只見佐佐木小次郎已經在樹林里脫下了上衣,露出他標志性的,雪也似的身體,他將衣服折疊得規規矩矩,雙腿盤坐在地上,純凈的眼神看著那位慢慢走來的女人。
女人用顫抖的手去觸碰他漂亮的肩胛,卻被佐佐木小次郎的話喊停。
“冒昧請你來此,失禮了。”
佐佐木小次郎微微頷首。
“沒事,沒關系?!?
稍顯失望的女人再次眼神灼灼地看向他,想要用自己內心的火焰將他點燃。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對于男人這種生物有著一個清晰的判斷。平日里他們是大人物,端坐在榻榻米上,要保持自己的威嚴,動不動就“混賬”“武士最重要的就是信義”“報國殺身”之類的大話。到了晚上,他們就像是看到了骨頭的狗兒一樣露出自己的真實面貌來,恨不得永遠躺在女人的懷里。
關上門,黑夜與燭火將屋子里染得斑駁燈影,男人們就會變成一頭野獸,也不提什么禮儀規矩,只想要解開女人的衣服和里襟,為了能夠達到這個目的,他們能夠說出全天下最美的謊言。男人啊,都是一群偽裝起來的狗。
女人如此想著,裝作不經意輕輕撩開自己的領口,輕捻拉扯,讓本來就很薄的衣衫不斷勾勒出女性柔軟凹凸的身姿。
佐佐木小次郎越是正襟危坐,她內心的火焰就越是高漲。
必須,必須征服這個看起來假模假樣的男人!
不要掩飾了,釋放自己把,我知道你想要我,你想要抱我,只要你動動手指,什么都是你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女人眼神如水,輕輕朝著佐佐木小次郎靠過來。
漆黑的夜,最擅長隱匿野獸的蹤跡。
佐佐木小次的手指慢慢抬起,他眼睛里已經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