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歸零先生居然沒有對這個人的處理作出任何指示，真怪。好像就是讓你們觀察注意這個人對吧？”

東陽拉了拉肩頭挎包的袋子。

老白點點頭，摸出銀色煙盒，手指彈起一根煙，嘴巴準確地銜住叼在嘴角：“這個人有些不簡單。之前委托過六景一次任務，導致他出了點事，后來我們的新人去找他，兩個奇物山莊的人又離奇被殺，最后在黃泉車上，黃泉車也出事，好像他走到哪就出事到哪。到底是誰在針對他？”

“這我不管，我就負責查看尸體……”

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嚴弗尸身，東陽微微一愣，然后他走過去，將包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把手指長的手術刀，輕輕將嚴弗身上的衣服給剝離下來，他動作很輕盈熟練，肩頭兩刀，從脖子到腋下兩刀，下體前畫了一個半圓，褲子沿著大腿橫向兩刀，如此就將衣服從嚴弗身上完整剝離下來，赤裸裸的尸體呈現在眾人眼前。

梁左不由看向青箏，青師傅看得很仔細，絲毫沒有羞澀之感。

赤裸尸體的右胯骨處，有一道刺青。

一個黑漆漆的“林”字，外面有一圈圓圈，就像是對犯人的畫押一般。

梁左和六景下意識對望一眼，倆人都是渾身汗毛豎起。

方寸山的那幾年他們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灰色身影的恐懼之中……像野人一樣為了求生改變自己，飲毛茹血……都是拜那幾位灰衣人所賜。

其中一名，脖子上就刺有“禁”字。

東陽也收起了之前的吊兒郎當，用手中刀片在那道字上劃了劃，割破一點表皮，絲毫不影響色澤，里頭散發出一股淡灰色能量。

“這是某種特殊秘法造成的痕跡，除非用特定的手法才能消除，或者是死后能力逸散自動消散……”東陽思考片刻看向同樣臉色凝重的老白：“有點像是無面人的標志，不過‘林’應該不是他才對。”

老白對不明真相的梁左和韓靖解讀說：“以前出現的無面人，共有四人，身上紋著風、林、火、山，每一個都極為強悍，比起你們之前所說的令和止灰衣人要強許多，是貨真價實的破法者，而且造成了好幾個掌門級別人物的傷亡。雖然和灰衣混沌軍一樣身著灰衣，不過是完全不一樣的群體，而且無面人已經很多年沒有出沒了……這才是之所以不能確定他們是無面人的原因，你們遇到的幾個明顯比起這幾位要弱一些……”

所有人都知道，也許黃泉車失蹤一案背后牽扯到了某種龐然大物。

老白思考了一會兒，對眾人道：“這件事保密程度為最高，不能泄露一點。我已經將這件事通知了歸零先生，尸體還是由東陽你處理，只能由你一個人觸碰，歸零先生會帶著蛇首道的人去找你。”

“好，那我先走，免得節外生枝。”

東陽來得快走得也快，扛著嚴弗的尸體就要回百煉觀去后續檢查。

駐地里現在只剩下自己人。

各自坐在各自座位上，老白狠狠抽了兩根煙，瞄向韓靖：“繼續你的分析。”

韓靖點點頭。

“由于情況有了轉變，所以嚴弗的身份引起了很多事件本身的改變，不得不完全換一種思路和看法來縱觀整個事件。”

“還是按照時間順序來描述。”

他翻出計量板，在上面寫著。

“第一次嚴弗出現在我們視線里，他還在奇物山莊，是里頭一個很有想法的弟子，想要改造奇物山莊，不過由于當時形勢不允許被拒絕了，不過鶴掌門還是讓他成為了守衛他的府邸離火殿的弟子。不久，鶴掌門消失。奇物山莊的解釋是失蹤，嚴弗的說法是被疑似無面人的灰衣人抓走。接著嚴弗感受到危險，叛逃出奇物山莊，躲在廢棄區躲藏了十五年，之后我和梁左為了尋找六景的線索去找他，發現他已經‘瘋’了，耳朵被割下，還用小花招留給了我們信息。”

“打斷一下。”老白突然說：“東陽已經告訴我，歸零先生確定了，嚴弗身上的記號是無面人組織的人才能用特殊手法紋上的，他也是無面人組織的成員之一。”

歸零先生向來多謀，他所說的話沒人質疑。

“那有了前提，這樣推演就更精細一點。”

韓靖開始提出自己對于嚴弗行為的一個推測。

原本嚴弗在奇物山莊就由于某種原因加入了無面人，可是他并沒有想到無面人組織的最終目的是瞄準鶴掌門。鶴掌門在他眼前被抓，他內心愧疚也十分憤怒，離開了奇物山莊，想要找到那群人的蹤跡。不過顯而易見，他哪怕在無面人中也絕不會是中高層，所以甚至無法主動聯系到灰衣人這個層次。最后他進入了廢棄區，可能那里本來有組織的人出沒。

后來他終于得到了消息，找來五指戒幫忙——奇物山莊既然有自己一個組織的人，難保不會有第二個，從奇物山莊推論兩會十三府極有可能有無面人的內應。所以他能夠相信的反而是蓬萊，特別是五指戒這樣較小的組織。

可是他的委托讓六景失蹤，他也感覺到危險藏了起來。

組織的人終于開始清算他的事情，將他藏在耳朵內的影像取走，將他重創至意識混亂，想要將他徹底禁錮在里頭。

偏偏梁左和韓靖接著闖入，并且發現了他。

于是無面人不得不再次出手，將奇物山莊想要來帶走嚴弗的人殺人滅口，再次帶走嚴弗。

接著無面人襲擊了黃泉車，將擺渡人和車內孕育的意識整個如同手術一樣精密摘除，最后將嚴弗作為司機，駕駛黃泉車飛回蓬萊，并且在他體內設計了炸彈一樣的“自殺裝置”。

一方面能夠用嚴弗的死來震懾和殺雞儆猴，警告那些組織里可能動搖的人，另一方面將嚴弗的事跡通過他的死徹底暴露出來，不僅僅處死他還要徹底抹掉他曾經的自尊，讓他以一個反骨仔的形態死掉，這是最好不過的結果。

“這種解釋最為流暢，不過也有一些疑問。”

韓靖自己坦誠說：“比如說，嚴弗暴露，兩會十三府必定會開始內部清查，這對于一群潛伏的人不是好事，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有一件事，就是為什么嚴弗最后會說他看到了鶴掌門，是鶴掌門已經被無面人以某種方法策反，還是他在組織那里看到了鶴掌門的另一種形態？這都是疑點。”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個過程彌補已經很完整，剩余的就是查缺補漏，質疑是很正常的。”老白稱贊道：“這件事涉及到無面人，估計我們的任務也到頭了。剩下的調查不出所料的話，應該是由蒼苔、蛇首道、演武堂來接手……他們人手充足，并且很擅長調查隱匿。”

果然沒一會兒他就露出笑容。

“歸零先生說了，我們做得很好。任務結束，放假。”

才說完放假這個詞，眾人都還沒來得及放松他突然又說：“說錯了……還有兩個月，第四屆戰隊排位賽就要開始了，你們要積極備戰啊，根據內線消息，這次十二戰隊都有精英參加。競爭激烈，不過回報也相當豐厚。年輕人的熱血，就該在這種時候全部揮灑出來呀……”

他的話總讓梁左覺得怪異。

血全部揮灑出來，人不就是死了嗎……

“總之，一定不能松懈，我有預感，昆侖的局勢不會太平多久了。”

老白叼著煙，側目看向床上，那里只剩下尸體壓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