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鏡掌門何所求在大典被毒陣重傷,靈霄鏡上下極度緊張,執法部桂帶著人天天巡邏,內務部徹夜查辦進出名單,具物部反復篩選禮物與物資之中可疑物,白鳥部的人更是大多數動員起來……
此時靈霄鏡山道上來去都是匆忙的各路人員,掌門人在山門被襲擊這件事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腦子里。
因而雙手插兜,悠閑地散著步的李某人就顯得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白子駒也被派出去了?”
李慕染扭頭看向另一人。
“老白被齊掌門派到百煉觀去找東陽,看看那邊有沒有更快恢復的辦法,那是一個持續侵蝕的破壞性毒素,由破法者制作……”
梁左語氣也有些沉重。
大多數祝賀者經歷無面人拜訪一事后都離開,剩余兩人。
一是器木府袁襲人,她是二所所長,原本就擅長醫學研究,加之何所求受創和她云豹被人動手機脫不開關系,她通知袁貴人后就留下暫時照看何所求。另一個是奇物山莊的龔喜。他計劃里就會留下商談奇物山莊與靈霄鏡合作事宜,何所求被陰后龔喜展現出了奇特的陣法才能,配合袁襲人將何所求身體狀況穩定下來,毒素才沒有繼續蔓延腐蝕。
齊仲對于何所求的身體狀況保密程度極高,并且封閉了起來,梁左等人根本不知道掌門現在處于什么程度。
“無面人不是沖著何所求來的,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李慕染毫不擔心。
“慕姐姐為什么這么講?”
梁左從未跟上過李慕染的思維。
“因為無面人的方向從來都不是某一個人,而是目標人物某種行為。”她停下步子,走到一旁懸崖邊,看著腳下云霧繚繞之景:“我記得還年輕的時候,我和玉瑱、袁貴人、李俠騫經常一起到這里玩跳海,童鬼老爺每次都被我們強行要東西吃,那時候無憂無慮,我們都不過是一群無名之輩,眼下大家大概永遠不可能湊在一起了……”
她突然眼睛一轉:“你知道跳海嗎?”
梁左搖頭。
什么鬼,哪里有海?
“云海。”
李慕染指著腳下。
所謂跳海就是當時李慕染幾人從上面跳下去,下面是一片理論上沒有終點的無盡空間,不過在不斷加速過程中身體會被灼燒,到最后會被高溫燒成灰燼。他們當時玩的就是這種危險游戲,比誰先忍不住慫了。
梁左聽得內心一寒——這群熊孩子還挺會玩兒。
“你知道當時誰最慫嗎?”
李慕染露出緬懷的笑容。
“最慫的是現在大名鼎鼎離恨天天外之主……其實也不是,他臉皮最薄,衣服褲子被高溫燒掉就會忍不住跳上去。別看李俠騫現在一副宗師模樣,誰都必須給他面子,那時候我們經常捏他小雞雞呢。”
小雞雞……捏小雞雞……
想到玉瑱、袁貴人、李慕染幾個少女圍著少年李俠騫捏小雞雞的樣子,梁左不免替那位天外之主默哀。
真是何等殘酷的青春時期。
“玉瑱是我們之中膽子最大的,好幾次我都和她拼到了最后,可惜還是沒有她那種破釜沉舟的勇氣。”
談及好友,李慕染語氣之中也帶著少許悵然。
梁左提醒:“慕姐姐,之前在說無面人設計何掌門的事……”
“哦。”李慕染指了指下面:“你跳下去,實在忍受不住時再上來,我就告訴你。”
梁左二話不說從懸崖上跳下去。
“咦,我是開玩笑的……”
李慕染看著已經在飛速下墜的小小人影,喃喃:“倒是和李俠騫那家伙很像,都是說干就干的性格。”
身體不斷下墜,梁左這才體會到跳海這件事對人體的考驗。
首先他皮膚已經感覺到不斷加速帶來的撕裂和摩擦感,衣服褲子正在燃燒,同時體內的氣在外部壓迫下不斷在體內高速運轉來抵抗外環境的撕裂感。梁左腦子里也越來越發暈,一部分是失重帶來的不適,更主要的是由于速度不斷提升導致個人對于時間的概念不斷淡薄,高速環境下梁左只覺得時間過得奇慢無比,這種時間維度的抽離感令他覺得自己的意識中樞和身體仿佛要分裂開來。
下墜。
加速下墜。
梁左已經變成了一個火人,身軀上已經拖著淡青色尾焰,如同一顆闖入大氣層的流星。
他的大腦已經越來越遲鈍,就像是缺乏能量讓意識中樞不得不以緩慢上百倍的速度運行,可也是由于這個原因,他內心無比平靜。梁左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安靜又淡然,猶如一場放假后悠長旅行……
迷迷糊糊梁左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懸崖邊。
身上已經被披上了李慕染的白大衣,梁左趕緊從包裹里翻出褲子穿上。
李慕染瞄了他一眼,點上一根煙:“害什么羞,我都看過了。”
她突然笑起來:“不就想知道無面人為什么針對何所求嗎?用得著這么拼?”
梁左也說不上來。
原本跳下去的確是為了讓李慕染說出無面人的事,可真當他縱身一躍跳入云海,很多事情都變得不一樣。
云海之中沒有任何可以依仗和參照物,時間流逝似乎在不斷變化,身體的灼燒感和體內對時間感知的不斷遲鈍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強烈對比,就如同是一具冰冷的軀體走在八月炎熱夏日之下,炙烤讓你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麻木令你能夠最大程度地忍耐痛苦。
那種特有的體驗讓梁左下意識想要嘗試更遠,更遠一點。
旁邊路過的弟子看到衣衫不整的梁左一副失身后失魂落魄的呆滯樣子,再扭頭看看將衣服給梁左穿的李慕染,正在抽“事后煙”,輕言細語在安慰著這個小男生,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是在灌輸“我會負責的”“做人最重要是開心”“及時行樂”之類的迷魂湯……
目擊者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李慕染這個魔頭實在太可怕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毀人清白!
可是想到齊仲副掌門吩咐的“不要打擾那位李先生”,眾人只能夠投來一個同情的目光,扭頭離去,黯然長嘆。
主角李慕染自然沒有去搭理別人的目光。
“無面人自從毀掉了不周山后基本上不敢進入蓬萊,怕遭到歸零先生的追殺,那位發怒起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自然而然把目標大多數瞄向昆侖。”她食指點了點煙頭,噴出一道綿長白煙,儀態慵懶:“目標現在多了‘啼血’,想要敲山震虎或者是投石問路,你說不定就是下一個被他們獵殺的對象哦。”
梁左認真聽著。
“這不過是其一。”
李慕染用細長的手指理了下卷發,食指指尖劃著下唇:“還有一個目標應該是對之前拓跋夜說追殺‘令行禁止’那幾個人的回應,所以找到這個多方勢力都關注的焦點下手,更增添威懾力。”
梁左恍然大悟。
“不用擔心,無面人從來不是要挑起全面戰爭,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核心宗旨是什么,毫無疑問他們一直在控制著力度,恰好保持在雙方都能夠容忍的程度上。他們的策劃人實在厲害。”
李慕染掐滅煙頭:“我先走了,還有點事。記得你還欠我一支煙,美人恩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她的雙眸中帶著一種誘人魔力,梁左在其中看到自己被擴大的臉龐。
“對了,還有這個。”
李慕染突然一把抓住梁左的下巴,在他側臉印上一個唇印。
“這是為了避免有人猜測到我們的關系,你就暫時當我的小情人吧……”
她笑笑,化作清風散去。
周圍好幾個圍觀者都過來拍著梁左的肩膀,目光沉重:“師弟……要堅強。”
梁左擦掉臉上唇彩印,哭笑不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