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梁左收到了一份邀請。
牛頭歌神西門義,響應征召即將進入煉獄戰場。
是離別之宴。
踐行宴設立在靈霄鏡的一家三層餐廳里,一樓是用餐樓,二樓是娛樂室,三樓則有樓頂露天溫泉。
梁左韓靖和青箏都受邀出席。
這次宴飲食物已經無法吸引梁左的目光,他看著哈哈大笑說要去教訓以太人的粗莽西門義,不免內心產生一種荒謬。
十五年封禁后才開啟山門,靈霄鏡的戰士卻立刻就要去號稱絞肉沙場的煉獄戰場拼命。
哪怕梁左也知道,煉獄戰場之中昆侖這邊陣亡率高達百分之七十,那是真正的有去無回之地。之所以昆侖不斷瘋狂吸納外部世界新鮮血液,采用新人孵化和選拔計劃,都是為了那一個最終目標。讓最強悍的人進入煉獄戰場,抵擋好戰驍勇的以太人,這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所謂停戰協議不過是互相在為下一次大戰做的戰前整備罷了。
西門義邀請了幾十桌人,有他們執法部的同伴,有昔日的好友,讓梁左略意外的是,西門義竟然和青箏是老相識。
“青姑娘,你真是一點也沒變。”
喝得暈暈乎乎的西門義舉起酒碗:“當初玉掌門還在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是她私生女,現在我西門要去前線了,大膽問一句,到底玉掌門和你有沒有什么親屬關系?”
青箏也抬起酒碗和他撞了撞:“沒有。”
一飲而盡。
“我贏了!”
西門義握拳對向旁邊的至交,馬面舞王歐陽情:“看到了沒有?我就說,青姑娘和玉掌門一點都不像,玉掌門是溫柔知性路線,青姑娘是走的性冷淡路線,完全不同嘛……”
“我輸了,認罰,三瓶酒我記得。”
歐陽情從前臺處拿了三瓶沒有標簽的酒瓶,仰起頭將第一瓶全部灌入自己的馬嘴里。
他喝得嘴角都是酒水,徑直拿起第二瓶第三瓶同時塞進嘴里豪飲。
“夠勁!”
西門義一拍桌子:“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出風頭!老板,我也要。”
兩個好友你一瓶我一瓶喝得不亦樂乎。
梁左突然覺得有些傷感。
他們倆人喝得暈暈乎乎就開始唱歌。
情與義,
值千金,
上刀山,
地獄去,
有何憾。
為知心,
犧牲有何憾,
為嬌娃,
甘心剖寸心
……
所有人都跟著他們兩個破嗓子一起唱了起來,就連青箏也開口唱著,韓靖則是用手打拍子。
“大家泡溫泉去!”
和歐陽情摟著肩膀的西門義突然扭過牛頭,一張臉醉得通紅。
頂樓的溫泉是露天設置,濃密熱氣升騰而起,一共有十二個溫泉,互相之間無法看到,這樣也讓朋友之間交談能夠更為輕松,不用擔心被外人闖入打斷。
于是尷尬的事情出現了。
梁左、青箏在同一個溫泉里。韓少爺并沒有洗溫泉的想法,留在了一樓。
偏偏似乎其他人都沒有進入這里的打算,唯一一個看到他們倆的人還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知趣”地退走。
梁左動也不敢動。
他身上就裹了一條白色毛巾包住私密部位,在他旁邊的青箏則是用繩子將頭發系成丸子狀,身上也裹了長毛巾,泡在溫暖之中,由于喝了不少酒的緣故,臉上微紅,整個人也顯得容易相處了不少。
梁左只能夠找話題:“也不是人人想進入煉獄戰場都行的哈?”
“當然。”
青箏裸露在外的鎖骨形狀漂亮,鎖骨窩線條清晰,上面被高溫造成的霧氣蒙上了一些水珠,更是讓她原本白皙的皮膚充滿水潤,不過青箏似乎對此并沒有在意,哪怕是裹著長毛巾似乎也只是遵守女性慣例,對于身體是否裸露在男性面前,她顯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感覺。
垂下來的兩捋劉海上沾染了水汽,輕輕貼在青箏臉頰上,她隨意將它們攏在腦后,手臂抬起時一用力,毛巾松開來。
梁左扭開頭。
“弄好了。”
身后青箏說。
他這才回過視線來。
“煉獄戰場不是想去就去的地方,以太帝國與聯盟之間的條約就決定了那里雙方都無法偷偷往里帶人,每進入一個人都會被對方知曉,而雙方的人員額度是固定的,除非經過雙方協商才會改變。也就是說,一般而言有新人進去要么是里頭有人陣亡要么是有人因為特殊原因要下前線。”
她仰起頭靠在后面凸起的球狀石枕上,將脖子和肩胛露出水面,突然啊了一聲。
“怎么了?”
“腦袋……扭到了。”
青箏保持仰起頭的姿勢:“能幫我扭一扭頭嗎?”
梁左游過去,雙手試探著放在青箏兩側的頭發上,慢慢幫她揉著骨頭處,如此一來他就和她變成了面對面的樣子,男性本能讓他忍不住目光下移。
還真平啊……
“男人都喜歡大胸嗎?”
她突然用手在胸前做了個手托大胸的動作,讓梁左無言以對。
“這個不好說……”
梁左趕緊掩飾道。
此時他發現了另一個意外的情況,青箏的脊椎骨似乎是有某種老傷,梁左手指的氣清晰感覺到她頭部脊椎骨似乎是曾經遭到重創,現在里頭還有些侵蝕與斷裂痕跡,類似于……骨頭曾經被砍斷。
青箏仿佛意識到他想要問什么:“前不久抓一個靈霄鏡任務中的逃犯,老傷。”
梁左一愣。
如果換做自己,可能五指戒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受傷的事,可青箏仿佛根本不在乎,受傷對她而言就像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你還是要好好保護自己……”
梁左柔聲道。
“謝謝。”
青箏慢慢揉了揉頭,低頭看了看自己平平的胸部:“我覺得有必要去做一個隆胸手術,你覺得怎么樣?”
梁左有些詫異,這種話也許鄭悠悠說出來比較合適,可青箏說出口就顯得很怪異。
“上次那個逃犯,叫我飛機場。”
青箏有些不滿地說。
“還有,如果胸大一點,好像就更容易接近男性,下手也會方便一些。”
梁左趕緊說:“別,現在挺好的,其實也有一部分男人是貧乳控,我保證,不是所有都是巨乳愛好者……”
關于隆胸的話題青箏也就此打住:“我進入靈霄鏡,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西門義。”
她少有露出柔和的眼神,看著云霧繚繞的溫泉水面,此時就像是一名天真無邪的少女。
“西門義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他很怪。我從來沒見到有人長著牛頭,還以為他是妖怪,打跑了他幾次。”
聽著她的描述梁左笑出聲。
青箏不解:“為什么笑?”
“沒事……你繼續,我保證不再打斷。”
她繼續開口,側顏弧度無比柔和。
“后來我才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是‘人’這種形態,有些人生命形態甚至是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像是不死一族,由于總能夠復生被各大組織抓去做實驗,現在幾乎已經看不到這一族群的人了。那時候西門義膽子就很大,有些靈霄鏡的孩子笑話我,他就用牛頭去頂他們,西門一家,從他爺爺起就是靈霄鏡執法部的戰士,他爺爺,他父親,都是戰死在煉獄戰場。他那時候很驕傲地說,他以后也會去煉獄戰場打以太人。”
青箏沉默片刻。
“西門義至今沒有婚娶,也沒有子嗣,如果不出意外,西門一家到現在已經絕后。”
梁左想要說他也可能會活下來,可想到那百分之七十的陣亡率,這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后來他給我介紹了一個朋友,就是現在的歐陽情。他們倆人關系很好,歐陽情是外來戶,不過絲毫不影響他們之間。有次西門義找到我,很氣憤的說,絕對不要再和歐陽情說話了,他決定和他絕交,結果第二天倆人就肩并肩過來找我去吃燒烤……”
“他們真的關系很好。”
青箏幽幽道。
梁左聽得出,青箏很羨慕,她在靈霄鏡似乎沒什么朋友。
“對于有的人來說,死亡也許是一件可怕的事,不過對于另一部分人來說。”
“死亡不過是他們早就想好的表演。”
她抬起頭,看著靈霄鏡的夜空,巨大的寶具靈霄鏡隱藏于這個世界的背后,就像是一個無法被看穿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