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之洋確認之后,香草輕輕將竹簍打開,從里頭取出兩根像是用荷葉包裹的長條狀物,竹簍蓋子倒過來恰好就是一個碗形態。香草摸出一把手指長的銀色小刀,將被包裹的長條物切成一小節小節,放在碗里,上面的荷葉竟然沒有絲毫破裂綻開跡象。
莫之洋仔細觀察了一番問:“這菜式怎么吃?”
“拿起來吃就行。”
香草回答說,直接將竹碗端起來,莫之洋捻起一塊,之后香草走到梁左和青箏旁邊:“兩位辛苦,也嘗嘗。”
梁左抓起看起來就像是壽司的食物,先是嗅了嗅,再次確認。
之前他就發現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香草打開竹簍他本以為會聞到一股香味,無論是怎樣的應該也有味道才對,可是哪怕自己的嘴唇距離這奇特食物如此之近也沒有任何奇怪味道溢出。
沒味是比有異味更怪異的一件事。
他抓起來一把塞進嘴里。
入口之后荷葉竟然在嘴里如花一樣綻放開來,可僅僅幾秒鐘后它們又像是巧克力預熱一樣融化開來,嘴里全是一股清香,這清香是自然而優雅的,不像是很多事物帶著一種濃郁的諂媚。荷葉入喉之后里頭的東西終于出現,梁左唇齒之間只覺得很糯,口感介于粽子和藕粉之間,有些粘,卻不沾牙齒,咀嚼起來味道很香醇,不知不覺梁左就吞了下去。
他只有一個想法,再來一個。
不過理智讓他強行制止了自己想要伸出去的手,與此同時肚子里傳來一股暖流,就像是有某種熱流進入了自己氣系統之中,循環,往復,進入氣螺旋,最后停步在意識中樞之外,讓梁左只覺得身體泡在溫泉之中,無比舒爽。
青箏倒是慢慢咀嚼,小口小口,很是珍惜。
莫之洋此時卻遲遲沒有下口,眼里露出欣賞神色:“色香味,隱藏其色,封閉其味,應該重點就是這個香字了。厲害,厲害,這是用奈何橋極道的路子來走超脫臨界……”
他終于將食物放入嘴里,嘴里回味,閉上眼,臉色表情不斷細微變化著,最終露出享受無比的模樣。
莫之洋猛地睜開眼:“香草大廚,這道菜叫什么?我稷下學宮能夠預定嗎?”
“當然可以,這道菜正叫做‘回味’,不過兩天只能產一道。所以時間上大概要慢一些。”
香草說著,絲毫也沒有因為這道了不起的“回味”而高傲。
“好好好!”
莫之洋忍不住鼓掌:“實在是美味,美味!”
旁邊的松婆此時卻顯得無比沉靜,既不焦躁也沒有絲毫急切,仿佛對于對手的表現早就預料在心。
待莫之洋回味完畢之后,松婆也慢慢將她拿出的小袋子拎著,將袋口打開來,頓時一股惡臭迎面而來,讓梁左被熏得眼冒金星,只能夠憋氣忍耐。
莫之洋片刻后就露出驚訝的神色:“用極臭來襯托美味嗎?還真是奈何橋的風格啊……”
松婆并不回答,只是翻出兩根鐵筷子將袋子里的東西慢慢夾出來,眾人一下子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只像是八爪魚的東西。
只是它個頭很小,還在不斷扭動,噴出一股股黑霧,臭氣正是來自于它噴出的霧狀之中。
“奈何橋,烈味海鮮。”
松婆將筷子另一頭對準小八爪魚,上面有粉末狀的類似于調味品灑落,她把筷子遞過去,莫之洋拿著筷子,張嘴將還在扭動觸手的八爪魚吃入嘴里。頓時他眼睛睜大,緊接著他眼皮繃緊,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嘴里卻不斷在蠕動,過了一會兒他完全吞了下去,好一陣子沒有說話。
“有趣,有趣。”
莫之洋輕輕搖頭,露出玩味的笑容。
“用極臭來包裹鮮嫩,用酸辣來佐料臭味,竟然也能夠變成一種奇特的美味……妙,妙啊。”
他轉瞬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
“兩位,抱歉,我實在無法評判誰高誰低,不如讓在場諸位來嘗試一番,上面的諸位,你們意下如何?”
莫之洋看向頭頂。
“我就先來試試!”
話音才落,侯筱筱已經風風火火站在兩位大廚之間:“那個,我不是對奈何橋有意見啊,我這個人很庸俗,不像莫掌門那么會品味,比較看第一感覺,這個太臭了……還是香草的東西比較和我胃口。”
說著她就摸出自帶刀叉叉起“回味”就塞進嘴里,鼓鼓囊囊說著好吃。
她的跟班龔喜先生也降落,趕緊提醒她注意儀態……
“我也來嘗試一下。”
這次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落下的人梁左也見過,是烽火樓的副掌門段思廉,他先嘗了一只烈味海鮮,直呼過癮,之后又嘗了嘗“回味”,大贊:“這兩道菜在我看來完全是絕配,烈味海鮮作為前菜再好不過,回味收尾,可以化解一些飽腹感和更多的回味……”
段思廉朝空中揮揮手:“散兄,仲裁這件事,你應該是最擅長的了。”
聽到他的呼喚,那位被稱作散兄的人化作一陣風輕飄飄出現。
能被段思廉稱作散兄的,梁左記得名單里就一個人。
玉京山副掌門,散宜生。
玉京山雙雄,碧海潮生林玄成,無用之用散宜生。
林玄成以“潮生”神劍聞名,散宜生卻自謙為“無用之人”,就連他的名字也可以翻譯為“無用終天年”,便于生存之人。
無用之用,是為大用。
雙雄之中,林玄成主戰善戰,監督懲處及執行很多時候都會親力親為,散宜生主和,大多溫和合作類事宜都由他主持與操刀。值得一提的是,縱然玉京山一直被其他十一府所忌憚警惕,散宜生卻在眾人口中評價極高,能夠維持十二府之間微妙關系,又沒有違反執行昆侖意志的命令,散宜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潤滑劑角色。
白鳥部關于散宜生的資料中有很多批注,對他的關注更甚于林玄成。
梁左也大概能懂。
林玄成和散宜生倆人分工合作,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林玄成是揮棍子那人,散宜生是給好處的人,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并非看起來那么勢同水火。
散宜生看起來年紀三十幾歲,成熟之中不乏風度,頭扎發髻,面孔深邃,連鬢胡,身穿一件黑色及膝風衣,外衣采用對襟扣,看起來別致典雅。
他朝兩位大廚微笑:“兩位,那我也來嘗嘗。”
“請。”
倆人都說。
散宜生吃得很慢,眼神不住閃動,很久很久他露出慣有的苦笑。
“對不住了……看來我這評判能力還是水準不足,無法評價兩位哪一個更好,看來只有仲裁會的會長過來才能夠弄清楚了……讓我先再吃兩個再說。”
說著他還真去拿了,惹得大佬們輕笑。
當然其他人是不敢笑的。
“就算平手吧。”
散宜生看向兩位:“我可要擅自主張向兩位下單了,預算又超了……回去又要被林掌門說教了,哎呀呀,真頭疼。”
原本一場臨時比斗由于連番大佬人物出場而和平收尾。
無論奈何橋還是新百味都收到了肯定和訂單,對于他們來說這才是切實的好處。
自然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