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元年,三月二十四日,楊柳抽芽,春風和煦。正是春光大好的日子。
傅子陵準備好了幾大箱子的珍寶,其中舉世難得的曠世奇珍也不在少數。大慶的禮節,新婚的女兒家回門的時候,都要和丈夫一同信步走回母族,而不得驅車。
衛青櫻和傅子陵攜手踏進衛公侯府的門檻,衛公侯更是早早的就侯在前廳了。
今日衛公侯府熱鬧的很,上上下下都沾染了幾絲喜氣。
衛公侯和衛夫人坐在主位上,看見自己的女兒和女婿了,連忙站了起來。
“女兒拜見父親,母親?!毙l青櫻站在下位,向身前的父母行了個大禮。傅子陵也同她一起,說道:“子陵拜見父親,母親。”
衛公侯連同衛夫人連連將他們二人扶起,說道:“都是一家人,怎得如此生疏?!毙l公侯瞥見府前的幾大箱子珍寶,說道:“既是回門,你們倒還備上禮兒了?!?
衛青櫻笑著對衛公侯說道:“父親,這都是子陵親手為您挑選的呢?!?
“好好,這孩子有心了?!毙l公侯不遺余力的夸獎傅子陵道。之后引兩人入了坐,說道:“青櫻,你領著子陵在府上到處逛逛罷,我特意命廚房今日多做幾個菜。”
衛青櫻和傅子陵相視一笑,說道:“父親,我知道啦。我這就領您的好女婿到處去逛逛?!?
“去吧,去吧。正午時候記得踩著點兒回來用午膳。”衛公侯夫人也笑著說道。她原本還擔心自己的女兒和陵王很難相處,現在是瞎擔心了。
衛府的風景很好,簡直像在府中藏了個小花園。府前種滿了洛陽牡丹,而后院卻是以海棠為主,桃花與梨花平分秋色。湖心的亭子更是巧奪天工。
再往前看,更是種滿了大片了山茶花。傅子陵笑說道:“原來娘子一直生活在仙境中啊,衛府比皇家的御花園更勝一籌。”
“你倒是會變著發子說我奢靡了。”衛青櫻俯身輕嗅山茶的芳澤。
傅子陵撩撩衛青櫻鬢角散落的幾根青絲,輕輕在她耳畔說道:“娘子著實誤會了,為夫是在夸娘子是個仙女啊?!?
“你等我一下?!备底恿晁剖强吹搅耸裁春玫臇|西,對衛青櫻說道。
他見一樹桃花開的甚好,其中的一枝更是開遍人間芳菲,便想著摘來討衛青櫻的歡喜。
不過,在傅子陵心中,就算這滿園子的桃花開的再絢爛,也始終不及衛青櫻的眉眼動人。
他正準備返還之時,聽見一個尖的幾近銳利的女聲:“桃花灼灼有光輝,無數成蹊點更飛。為見芳林含笑待,遂同溫樹不言歸?!?
“公子,你手中這幾枝桃花我瞧著喜歡。能送一枝給我嗎?”來人正是衛寶絮。她今日著了件淺粉色的衫子,面上涂了層厚厚的脂粉。
傅子陵并未答話,衛寶絮又繼續補充說道:“想必公子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就是這衛公侯府的二小姐,衛寶絮?!?
“原是二小姐,本王失禮了,二小姐勿怪?!备底恿曛肋@衛寶絮是衛青櫻的妹妹,也知道這衛寶絮是庶妹。
衛寶絮吟的那段詩是極好的,可從她的口中脫出,卻讓傅子陵覺得有點糟蹋佳句了。
衛公侯和衛公侯夫人年輕時就極為相愛,是一對有情人。后來也不知是哪里,衛公侯喝多了酒,就誤認了人,和衛府的一位小丫鬟做了那等事兒,后來就生下來衛寶絮。
衛青櫻把她爹年輕時的這段子事兒,總而言之起來,那就是喝酒誤事。
衛寶絮故作出很驚訝的樣子說道:“原來是陵王殿下,寶絮見過陵王殿下?!?
“這桃花的花色,倒與我今日著的這件衫子相配。”衛寶絮說著說著,便走到了傅子陵的身邊來,運勢想要摸一摸那桃花。
衛寶絮突然不小心踩到了一顆不太平整的鵝卵石,她算準了時候,本是一下子就能撲到傅子陵的懷里去的。
誰知,傅子陵卻往后一避,一幅怕衛寶絮弄壞了他手中桃花的樣子。
“王爺。你可以扶我起來一下嗎?疼……”衛寶絮語氣柔弱,其實她剛才也是假摔,并未傷到什么。
傅子陵覺著這樣也不太好,剛想要上前將衛寶絮扶起之時,便看見了衛青櫻。
衛青櫻看到如此情形,頓時也明白了個七八分。況且,衛寶絮是什么心,衛青櫻一直也是知道的。
她蹲下身扶起了衛寶絮,看了一眼旁邊無動于衷的傅子陵,說道:“妹妹這是怎么了,摔這么大一跟頭。子陵,你什么時候竟和寶絮在一處了?”
衛寶絮見來人是衛青櫻,心下氣憤。傅子陵聽著衛青櫻的后半句話,只覺得醋味兒濃濃的,怕衛青櫻誤會了自己,連忙向她解釋道:“青櫻,我看這兒桃花開的甚好。便覺得與你相配,想著采幾枝贈你?!?
說罷,傅子陵便將手中的數枝桃花,送到了衛青櫻眼前。
“姐姐,你別誤會了什么。我和陵王殿下真的什么了沒有,真的什么也沒有啊?!毙l寶絮特意脫長了尾音,雖然口中說的是什么也沒有,但分分明明要表達的意思卻不同。
衛青櫻手持桃花,她著的是淺青色的衣裳,看起來與手中淡粉色的桃花相配。
她笑著對衛寶絮說道:“妹妹,你這是在說什么話呢。你是我的妹妹,更是子陵的妹妹,你們之前,難道應該有什么嗎。”
衛寶絮更顯得楚楚可憐,眼眶一紅,似乎淚水馬上就要掉下來了,她說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姐姐你別這么說。陵王殿下也可以為我作證的?!?
衛青櫻搖搖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諸如衛寶絮這般的人,她還是第一次瞧見。
“妹妹也無需再死纏,本王進衛府前根本不識得你。妙語連珠的一大段話,倒更是讓本王懷疑起你的居心來?!备底恿陮嵲谌虩o可忍,他已經給這位庶妹留足了面子,可惜,她不領情。
被傅子陵這樣一說,衛寶絮覺得羞愧難當,嘩的一下,眼淚便是奪眶而出。她本以為這陵王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卻不料……
衛青櫻覺得傅子陵的話并無不妥,對付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手段。
特別是衛寶絮這樣心存幻想的人,更是要直接斷了她的念想才好。不然始終是個禍患。
“好了,子陵?!毙l青櫻出口提醒道。“我們就不在這里陪著妹妹哭了,請妹妹莫怪?!?
說罷,便隨著傅子陵一同離去了。
衛寶絮含著眼淚,恨恨地盯著衛青櫻和傅子陵離去的地方,捏緊了裙角。
她心頭憋屈的緊,越想著陵王是如何待她的,對衛青櫻的惱恨便更增多的幾分。
傅子陵見衛青櫻走了一路,始終不說話,以為衛青櫻生他的氣了,牽住她的袖角出口說道:“怎么了?”
“沒有怎么。陵王殿下,你的魅力可是大的很啊?!毙l青櫻并未真的生他的氣,只是覺得悶悶的。
一聽這話,傅子陵一笑,還說沒怎么。他算是知道了,衛青櫻這不是生氣,而是吃醋了。
傅子陵自然而然的牽住衛青櫻的手,想要岔開話題,便說道:“娘子,你生的比桃花好看。”
“…………”衛青櫻表示無語。這人和花兒能這樣拿來比的嗎。
傅子陵見她并不答話,說道:“為夫倒是想親眼見見娘子的閨房,沒有在一歲的時候就認識娘子,真覺得虧了不少。”
衛青櫻嘴里雖然沒有答應,卻還是把傅子陵帶到了她未出閣時的閨房之前。衛青櫻說道:“如果你在我一歲的時候就認識我,定會以為我是個小男孩兒的?!?
“就算認成了小男孩,那也是個冰肌玉骨的美男子。搞不好還會為了你斷一回袖。”傅子陵說道。
衛青櫻覺得傅子陵慣會甜言蜜語,果真如他那天說的一樣。
她院子中種滿了櫻花,紅色的櫻花。落英繽紛的時候,尤為美麗。
她看著這滿園子的櫻花,卻略帶惋惜地說道:“我出生時,有一株花樹開滿了綠色的櫻花,父親遂為我取名青櫻,可后來,那株櫻花樹便枯了。父親又為我尋回許多株開綠色櫻花的花樹,可惜都沒能養活?!彼D了頓,又接著說道:“但奇怪的是,種這些粉紅色的櫻樹,卻又能種活?!?
傅子陵聚精會神地聽著她說話,見不再有下文了,便輕輕撫摸著櫻花的花瓣說道:“當真?改明兒,我也在王府種下一片綠色的櫻花來。我親手種下的,定然能成活。”
衛青櫻看著他那認真的神色,覺得他整個人越發流光溢彩起來。
“走罷。快到正午了。這兒到前廳還有一段距離了,讓父親母親等,終歸不怎么好。” 衛青櫻牽起傅子陵的手。
傅子陵就這樣走在衛青櫻稍后一點的位置,看著她的腳步。
今日衛青櫻同傅子陵回門,平夷大將軍也帶著嫡子江沉一同入宮述職。
江沉雖然年紀尚小,卻早已是御封的正六品云騎尉。他生的儒雅,但性子卻有點意料之外的冷。
傅婉倚在紫宸殿的外殿門前,眼睛直直的盯著里面。偶爾有光暈投射下來刺痛她的眼睛。但她還是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了什么。
守在殿門口的小太監知道傅婉此舉不合禮數,卻也不敢開口提醒。
這唯一的小公主,可誰也開罪不起呀。
平夷大將軍還巋然不動,江沉卻對圣上行了禮,道了聲告退。傅婉這可就慌了,連忙摸摸自己的頭發有沒有亂,清了清嗓子,站到五米開外的地方。
小太監們看到傅婉如此,心中已了然。原來小公主是春.心萌動了啊。而這對象,正正是江騎尉。
傅婉裝作賞花的樣子,和江沉越走越近,終于兩人碰頭了,傅婉假意震驚地說道:“你是何人?”
“云騎尉江沉,拜見公主殿下?!苯练€重大方的說道。但話語中卻不含一絲感情。
傅婉笑著說了句平身罷,然后才緩緩問道:“你怎知我是公主殿下,我們之前見過嗎?”
江沉還是神色不改,甚至有些規規矩矩的回答道:“能在宮中隨意走動,而且能著蘇繡。所以,微臣就大膽猜測是公主殿下了?!?
“那為何不是娘娘?”傅婉不依不饒的問道。
江沉語氣親近了一些,他說道:“因為,公主不像?!彪S意行走不帶宮女太監,又怎會是宮廷中的娘娘。
傅婉一笑,對江沉說道:“不知江騎尉可有興趣陪本公主賞花。大將軍和皇兄議事,應該還要等上一會兒吧?!?
“公主盛情相邀,可微臣的確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微臣便先告辭了,改日定陪公主賞花?!苯辆兄數卣f道。
單單行了個禮,江沉便自行告退了。傅婉眼看著他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心里便不免空落落的。
“那便改日了!改日,本公主邀你進宮來賞花,你可不能拒絕?!备低褚砸环N他能聽到的聲音,喊到。
江沉聽到后,沒有會心一笑,卻是皺了眉頭。在他看來,惹上皇帝的妹妹,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快要落山的太陽的光輝照耀在他身上,給他鍍了一層金色的光圈,可又好似更迷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