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成話不多, 也總是站在不顯然的位置上,像個隱形人。
紅花也是個喜好安靜的,這樣的貼身護衛, 正合她的心意。雖然其他皇子們的貼身護衛也都話不多, 可紅花就是覺得自己這個護衛和別的護衛都不一樣, 或者說, 他和其他的武人都不一樣。
秦成雖然是個習武之人, 卻奇妙地有著一種文人的氣質。他不像其他武人身上有種野性。紅花有時候看著他,心想,如果秦成換上文士的長衫, 會不會像個文人。
于是,紅花就讓人拿了文人外衫來給秦成, “你換上。”
以往對公主的命令言聽計從的秦成這次卻紅了臉, 還拒絕了, “不用了。屬下是個武人,不合適穿這個。”
“換上。”紅花輕輕地重復兩個字, 聲音隨輕,卻不容置疑。
秦成去換了衣服回來,侍女青黛眼睛都直了,“秦成,沒想到啊, 你換上文士服, 竟然像個少年才子呢。”
秦成羞澀低頭, “姐姐說笑了。”
“不錯。”紅花真心贊嘆, “對了, 你識字嗎?”
“認得幾個字。”
“幾個字,是幾個字?”紅花突然有心捉弄起貼身護衛來。
“讀過四書。”
紅花有點奇怪, “那為什么不繼續讀了?”
“家里出了事,不能讀了,我就習武了。”
“什么事?能說嗎?”
秦成猶豫下,還是說了,“我家本是經商人家,父親和兄長出去做生意,被強盜打劫害死,母親聽了噩耗,也去了。家道中落,我就開始習武了。跟著一個堂兄,走過鏢局。后來,有人薦我到皇宮做護衛。再后來,就做了公主的護衛。”
紅花突然有些心疼這樣的秦成,他講述這些苦難時候,很平靜,但是小小少年遭逢大難,失去了所有近親,怎么可能不痛苦。許是他把難過傷心都埋在心里了吧。
“這樣啊,那些強盜捉住了嗎?” 紅花問道。
“嗯。”秦成點頭。
紅花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卻不知如何說起,在舉家覆滅這樣的飛來橫禍面前,任何安慰的語言都蒼白無力。她想來想去,只能說句,“過去的,都過去了。傷心的事,都忘掉吧。人總要朝前看,以后啊,等本公主給你物色個好姑娘。你娶個媳婦兒,再生個大胖小子,就又有個家了。到時候,你父母會在地下為你高興的。”
秦成微笑了,“多謝公主,屬下是公主的護衛,保護公主平安是屬下的職責,其他的事情,屬下不去想。”
“好吧,隨你。不過,秦成,你要有喜歡的女子,就告訴我,本公主替你做主。”
秦成又笑,這回沒有作聲。
侍女青蕪跟紅花說,“公主,秦護衛真不愛說話,也不喝酒。你知道為什么?”
“別賣關子,想說就說。”對這個有些頑皮的侍女,紅花也很隨和。
“因為他父親去世那天,喝了酒,走錯了路,所以才遇上強盜,因為這個,秦成就戒酒了。”
“這樣啊……”果然還是在傷心的,紅花心想。
知道了少年的傷心往事,再加上公主的吩咐,整個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憐惜這位少年。而秦成也喜歡上了公主府,這里生活恬淡,遠離朝堂紛爭,他每日陪著公主,陪著公主種花、賞花,看著公主讀書、彈琴、作畫,有時候也和公主對弈。
紅花這個公主待人寬和,整個公主府的氣氛也是和氣一團,這府里的人都沒有什么野心,只是一日一日,徐徐地過著日子。
轉眼一年過去,在紅花十六歲生日后不久,息國的皇宮迎來了東民國的使臣。
皇帝為使臣召開了盛大的接風晚宴,皇帝和貴妃親臨,諸位皇子、宗室貴族、朝中重臣,都到了場。
貴妃安排了豐盛的晚宴,席間還有歌舞器樂助興。酒過三巡,賓主盡歡。皇帝吩咐禮部,“你們安排使臣和屬下們在京城里好好游玩一番。”
使臣出來拜謝,“多謝陛下款待。我國陛下派我等前來,是為了表達兩國交好之誼,并有禮物送上。”
隨從們捧著一個箱子,從里面陸續取出國禮。
“這是我國的飛云綢,這云紋花色,只要我國才能織得出。”
“這是一件新制成的白狐裘。”
“這是我國東海邊出產的明珠。”
……
一件件珍寶拿出來,在座的賓客好些伸長脖子去看,這些國禮確實名貴,尤其那拳頭大小的珍珠委實罕見。
皇帝已經在心里盤算宮中的庫房里,有哪些東西可以作為回贈的禮物。
使臣看到眾人贊賞的神色,也頗有些得意,他微笑著說,“這飛云綢,是我國太子殿下指名送給貴國的平安公主殿下的。怎么……今天,好像公主沒有來啊。”
“哦,平安,她身體不適,就沒有進宮。”貴妃趕忙解釋。
“陛下,我國此次派出使者,一是為兩國修好。這二嘛,我們的太子已經19歲了,相貌英俊,文武全才,也該到了娶太子妃的年紀了。可是,我們陛下和皇后非常珍愛太子,希望他娶到世上最好的姑娘與之匹配。后來,我們陛下發現,原來與我們太子匹配的女子就在貴國。今日此來,也為聯姻。所以,沒有看到公主,在下實在是遺憾啊。”
“聯姻?”皇帝問道,“這是何意?”
“我們的太子和貴國的公主,結為秦晉之好。他們生下的孩子,就是下息國君,身上有兩個國家的血統,這樣,兩國就成了血脈相連的姻親,世代交好,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這是我國皇帝陛下的意思,也是太子的意思。我國太子聽說了貴國公主,才貌雙全,尤其擅長養牡丹。恰好,我國太子也是愛花之人。聽聞公主的雅號,頓時引為知己,便起了仰慕之心。他二人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想來,陛下會成全吧。”
使臣那篤定的口氣,好像兩國聯姻已經鐵板釘釘了似的,完全不在乎息國皇帝和貴妃慢慢變得不自然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