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顏與薛熙劍在茶寮待了半日,也算有了不小的收穫。從此處,他們探聽了薛熙劍的姨父溫胤城已被釋消了兵權,上官漠爲了更好地把持朝政,大肆培養自己的勢力,連昔日跟隨他的下人也沾了光;表面上看,他的權力是越來越大了,但同時,百姓對上官一族的怨言也越來越多了。
“你覺得先去找誰比較好?找藍尚武,還是我姨父?”薛熙劍深思著問道。
“藍尚武只是一介武夫,而且官職不算太大,未必知道多少內情;溫丞相如今應該日日上朝,對朝政形勢瞭解頗深。我想,你應該先找到他。”慕容雪顏分析道。
“我也是這麼想,但以我們如今的模樣,若是貿然求見,恐怕連門都未進便被守門的攔在外面了。”薛熙劍犯愁道。
慕容雪顏思索片刻,心生一計,說道:“不如,我們守在相府門外,然後想辦法通過其他方法接近他。”
薛熙劍亦思索著,良久方道:“這麼著,我可以趁著我姨娘出門的時候混進去。”
“這倒是個好辦法,丞相夫人應該會求神拜佛什麼的,到時候你想法子接近她。”慕容雪顏點頭道。
計議已定,兩人便朝相府方向行去。
慕容雪顏剛走到相府附近的街口,遠遠一望,便覺得氣氛詭異。堂堂相府的門口四周竟擺滿了攤。賣水果的、賣胭脂的、賣糖人的……行行色色的小販將相府的門口左右圍著。這些說是生意人吧,但沒有一個有那種生意人特有的狡猾精明的氣質,並且個個心不在焉,眼睛時不時地直往相府大門處瞟。
慕容雪顏對薛熙劍一笑,說道:“我去試試他們。”旋即假意上前,對賣水果的小販說道:“這位大哥,你這桃子怎麼賣?”
“走走走,不賣不賣!”那小販壓根沒有做生意的心思,一開口便滿臉的不耐煩。
“你這框裡這麼多的水果,爲何不賣呢?”慕容雪顏有意多問了一句。
“不賣就不賣。”慕容雪顏撇撇嘴,轉而走向一個賣糖人小販,笑道,“這位大叔,你這個糖人真好看……”
她的話還未說完,那小販便將臉一沉,喝道:“走開,不賣!”
慕容雪顏也不生氣,嘻嘻一笑,悄然退開,回到薛熙劍的身旁,說道:“這些人肯定是那老賊來監視相府的。”一來一去之間,這些小販們滿心落在相府之內,倒也沒有人留意他們這兩個衣飾尋常的老百姓。
兩人說話之間,一頂轎子由門內行出。轎內一人伸手捋了轎簾,露出一張臉。薛熙劍隔了很遠的距離見了,驚呼:“姨娘!”
隨著那轎子的出現,門口所有的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傾注在那轎子之上。
丞相夫人的轎子一出了大門,那些人相互對視,緊接著便有兩個人放下了手上裝模作樣的活計,悄然相隨,跟在轎子後面。
“薛大哥,我們跟過去,你找個人少的地方,把那兩個人解決掉。”慕容雪顏附在薛熙劍耳邊道。
“好。”薛熙劍會意,與慕容雪顏雙雙離去,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著,方放下心來,遠兜遠轉地跟著那兩個一直跟著丞相府的轎子的人。
那轎子大約是往佛堂之類的地方行去,那佛堂應該地處偏遠,漸漸地便行到了個人跡罕至的林子內。
薛熙劍瞅準時機,長劍出鞘,踮足一躍,便趕到了那兩個人的面前。
那兩個人武功尚算平常,還沒反應過來,便讓薛熙劍一劍一個刺死。薛熙劍不敢浪費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將兩個人的屍體拎起,拋入密林深處。
做完這些的時候,丞相夫人的轎子已離得極遠,小得只能遠遠地看到一個影子了。
薛熙劍攬住慕容雪顏的腰,展開輕功,以最快的腳程追趕上那頂轎子,在後面慢慢跟隨著。
那轎子上了山路,沿著崎嶇的山路一直到達山頂,在山頂的一個佛堂前停下來。
“從善寺。”慕容雪顏念著上面的字,莞爾一笑。從善如流,這寺名,倒也貼切。慕容雪顏與薛熙劍尾隨著轎子入了從善寺。
兩人入內之後,便看到溫夫人步出轎內,前往佛堂大殿。
薛熙劍正要再跟近一步,兩個丫環上前攔住他,喝道:“你是何人,可知我家夫人是何身份,竟敢如此無禮?”
“小香,小環,出了什麼事?”溫夫人回頭道。
“沒事,一個無禮的鄉野男子而已。”兩個丫環答道。
薛熙劍沒辦法,又不好再接近,只得在殿外徘徊著,許久之後,方對內大聲喚道:“姨娘,我是熙兒啊!……”
“熙兒?……”溫夫人大受震動,猛然回頭,目中隱然有淚,又搖頭道,“不可能,我的熙兒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是何人,爲何喚我姨娘?”
“姨娘,你可記得,小時候,因爲欽天監說我命硬克母,父皇便將我送到宮外教養,我十歲前,都是在姨娘府上度過的?”薛熙劍進一步說道。
“這……你是如何知道的?”溫夫人訝然道。
“我八歲的時候發了高燒,姨娘守在我的牀邊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直到我甦醒過來。”薛熙劍再次說出童年舊事,憶到動情處,他不禁泛起淚光。
“我十歲那年要回宮中,我捨不得姨娘,姨娘就把自己最喜歡的一個玉佩給我。這玉佩,如今我還天天戴在身上。”
“你是熙兒,你是我的熙兒,熙兒沒有死……”溫夫人激動地起身站起,朝薛熙劍走來,兩個丫環傻了眼,望著相貌醜陋的薛熙劍,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這個溫夫人與薛熙劍還真是感情深厚,慕容雪顏望著,一時竟羨慕起來。薛熙劍雖然沒了皇位,沒了妻兒,沒了隨從,在這世上卻還有這樣對他關愛有加的姨娘。而她,隻身來到西宋,身邊沒有半個親人。
“姨娘,熙兒沒有死,熙兒還好好的。”薛熙劍一步步走近溫夫人,在她面前站定。
“熙兒,你怎的變成了這般模樣?”溫夫人駭然望著薛熙劍,手指著他臉上的“疤痕”。
薛熙劍望望兩個丫環,一時有些遲疑。
“無妨,小香與小環是自己人。”溫夫人道。
薛熙劍將自己臉上貼的豬皮揭下,露出本來英俊的面貌來。
“京城中人人說你在牢中自盡了,姨娘也以爲你死了。你姨父……”溫夫人頓了頓,又說道,“爾今雖然貴爲丞相,卻事事受到牽制,而且門口終日有人監視。”
“可是上官漠那老賊所爲?”薛熙劍恨道。
“熙兒,姨娘一介婦道人家,不懂得朝中是非。你先告訴姨娘,如何變成了這般模樣?”溫夫人問道。
薛熙劍便將事情始末源源本本地告訴溫夫人。如何上官漠勾結地方官意圖取他性命;如何他拼了命逃回京城;如何他回到太子府之後親眼看到妻兒盡誅,如何在牢中有人使出偷樑換柱之計,將他換出,以旁人代死;如何他輾轉被山賊重傷,由慕容雪顏救下。
“這位就是慕容姑娘嗎?”溫夫人目光轉向慕容雪顏,望見她,讚道,“姑娘,你如此好心,救下熙兒,老身謝謝你。”
“溫夫人客氣了,雪顏數年前與殿下有過一面之緣,算得上是舊識,救他一命,也只是舉手之勞。”慕容雪顏謙恭道。
這一個多月的叨擾,她爲他操了多少心,擔了多少怕,恐怕連銀子也花費了不少,如今被人問起,竟絲毫不擺救命恩人的架子,只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薛熙劍大爲感動,望著慕容雪顏,淡如秋水的目光中漸漸有了柔情。
“熙兒,你可是有要事找你姨父?”溫夫人又問道。
薛熙劍道:“不瞞姨娘說,外甥確實有要事要找姨父。”
“只是,相府門口處處都是那些上官漠派來監視的人,你怎麼進得去?”溫夫人愁道。
慕容雪顏在旁支著下巴,想了許久,終於有了計策。
“溫夫人,殿下可以躲到您的轎子裡面混進相府。至於我,”慕容雪顏望了望那名叫做小環的丫環,說道:“我與這位姑娘眉目略有幾分相似,我換上她的衣服,再在臉這裡點幾粒痣,應該可以混得進去的。只是,要麻煩這位小環姑娘在從善寺留一夜了。”
“無妨,老身與住持向來交好。”溫夫人點頭道。
三人打定主意,慕容雪顏便與那小環走到廂房之中,互相換了衣服,再用事先準備好的芝麻,沾些蜂蜜,在臉頰上點了幾個小痣。
薛熙劍則依言,起先跟在溫夫人的轎旁相隨,到了山腳之後,便躲進了轎內。
丞相夫人上香歸來,並沒跡象看出有何不妥。原告跟著她的兩個人沒有歸來,也未引起周圍一衆人的注意。
薛熙劍就這樣成功地混進了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