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八月底,夜風微涼,杜蘭若命靈犀將自己好生半扮。靜候聖駕。
滿頭青絲上挽成妖嬈的墮馬髻,只簪上太后賞賜的那支七彩琉璃簪,無其他裝飾,身著桃紅色裙裝,用絲絛將腰束上,愈發顯得細腰如柳,不盈一握。
“皇上駕到——”門口傳來稟報,杜蘭若用手提著裙襬,輕盈地起身去迎駕。
“起來,你的身子剛剛好,不必如此。”北堂昊將她扶起,目光在她身上一轉,露出驚喜:“愛妃,你今日的裝扮很是特別。”
“今日對皇上來說許是尋常,但對臣妾來說並非尋常。”擡起頭,勇敢地將事先醞釀好的語句說出:“皇上,臣妾希望,今夜會是一個新的開始,讓皇上與臣妾重新相知相許……”
伶俐的宮女內侍們早全部退下,最後一個離去的靈犀順手帶上了宮門。
北堂昊將杜蘭若扶起,四目交會。他輕輕拔去她的髮簪,任由她如絲緞般黑亮的長髮傾瀉下來,盪漾如泉。
“朕喜歡這樣的你,宛若清水芙蓉。”他將脣壓在杜蘭若的脣上,汲取著她的甜蜜。杜蘭若勾住北堂昊的脖子,主動迴應著每一下的親吻。纏綿而熱烈的親吻讓彼此的呼吸紊亂,嚶嚀之聲從杜蘭若的口中逸出,北堂昊伸手一拉,將杜蘭若腰際的絲絛解開,層層衣衫緩緩褪落,燈光之下,如同玉蚌吐珠,她的皎潔如蓮的身體呈現在他的面前,毫無保留。
北堂昊將杜蘭若攔腰抱起,走向牀榻。
癡纏,沉淪,忘卻世間一切的束縛,只本能地融爲一體……
“阿奴,你是我的,無論何時都是我一人的。”北堂昊微喘著說道。
“是,臣妾……臣妾一直……”驟然而來的衝擊讓她吟哦出聲,也打斷了說到一半的話。擁著這個身體,她忽然好希望永遠放任自己沉醉其中,不去想任何煩心瑣事……
“阿奴,你好美。”北堂昊將頭埋在她的雙峰間,用舌尖挑逗著鮮紅的蓓蕾。
“皇上……”與皇上裸裎相對並非首次,方纔的一場綺夢,仍讓她臉紅心跳。
“阿奴,明日朕要去徽服出巡,你願意跟朕一起去嗎?”北堂昊忽道。
杜蘭若點頭道:“自然願意。皇上別忘了,臣妾可曾經假扮過您的侍衛呀……”
“這次不一樣。你現在可是朕的妃子,而且,明日之後,你還會是朕的妻子。”
妻子。這個詞讓杜蘭若怦然心動。他這是在暗示什麼,還是隻是無心之言?將被子拉好,她伏在他的懷中,擡眸望他,企圖從他的眼睛中找到答案。
馬車在山路上顛簸前行,車輪在地上印下一圈圈明顯的痕跡。
昨夜下了雷雨,今晨地上還微帶溼意。
“皇……子韌,我們要去哪裡?”身穿便服的杜蘭若,烏眸掩不住好奇。馬車一路前行,已離京城極遠。看皇上讓各人均收拾帶了換洗衣裳兼防身武器、乾糧、水壺、並兩口箱子,竟是要出遠門的打算。出宮之前,北堂昊已與她約定好彼此扮演一對夫妻,並如此相互稱呼——他稱呼她爲阿奴,而她喚他子韌。子韌,那是他的字。後宮諸人不曾知道。杜蘭若的心頭泛起甜蜜。
“去邊塞。”北堂昊將她摟在懷裡,氣定神閒地一笑,“往年都是靖王去與那此西宋商人打交道,今年我倒要親自去會會那些人。”
“但是朝中……”杜蘭若心有顧慮。
“眼下四海昇平,朝中不會有什麼事的,何況朝中還有靖王,有丞相,還有你父親。”
杜蘭若又不放心地加一句:“太后可曾知道?”
“我只是告訴母后要出去微服幾日,體驗民間疾苦,好不容易將母后說服的。”北堂昊笑容俏皮得就像個小小男童。
“子韌,據聞西宋人民風剽悍呢……”
“怎麼,你怕了?”北堂昊眼底浮起笑意。
杜蘭若脆生生地一笑:“阿奴不怕,阿奴可以用武功制服他們。”
“倒忘了阿奴是個將門虎女了。”
談笑間時近正午,馬車已然行到了一個熱鬧的集市上。因爲趕時日,所以抄了近路,所經過的都是些偏遠小鎮。
“這是平安鎮。”說話的是大內禁軍統領蕭鼎,此次微服,由他隨侍,負責聖上安危。
“倒是民風淳樸。”北堂昊極感興趣地望著四周。街道雖窄,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吃的、玩的,不曾比熱鬧繁華的麒興城少一樣。
即便身穿便服,瀟灑儒雅的北堂昊與秀麗嬌美的杜蘭若攜手而行,亦吸引了街上一大片豔羨的目光。兩人隨意逛著,在一個賣胭脂的小攤前停下。
“這位相公,買盒胭脂送給嫂夫人吧。”賣胭脂的小販含笑問道。
“阿奴,你喜歡哪一種?”北堂昊饒有興趣地望著眼前形形色色的精巧的小盒子。
“我……”杜蘭若正要回答,路的另一邊傳來的聲音讓她不由得將頭轉了過去。
原來,那邊正有幾個地痞無賴在欺壓良民。“子韌,我們過去看看,可好?”杜蘭若攀搖著北堂昊的手臂央求。
“好。”北堂昊攜了杜蘭若跟過去,身後跟著蕭鼎、方有德、靈犀三人。
一行人趕到之時,只見四下早圍了裡裡外外幾層人。那是在一家小客棧的旁邊,原是一個書生擺了攤子賣字畫對聯,卻硬被兩個地痞將攤位搗毀,稱他沒有“交保護費”。
衆人見北堂昊一行人品貌不凡,又有管這閒事的意思,均表示對他寄予希望,一名好心的中年男子悄悄提醒:“這位相公,這兩個地痞常年在這裡收保護費,欺壓良善,但官府也不敢管啊。”
“爲什麼不敢管?”杜蘭若反問道。
中年男子抑低聲音,生怕被那兩個地痞聽見:“據說那個高個子蘇保,他有個遠房堂姐在宮中當妃子,很受皇上寵愛。”
“豈有此理!”北堂昊氣得臉色煞白。既跟宮中牽扯上關係,他更要管一管這閒事了!他還未起身,只見杜蘭若先一步來到了人羣中間,怒斥那準備揮拳打那書生的高個地痞——即中年男子所說的蘇保:“喂,你憑什麼打人?”
“憑什麼打人?爺的事也是你這娘們能管的?”蘇保仰頭一笑,十分自負,“爺可是有靠山的,告訴你,得罪了爺,你吃不了兜著走!”
“靠山?”杜蘭若冷笑,完全沒有懼怕之色,“便算有天大的靠山又如何?有理走遍天下,似你這般無理之人,就該由王法治了你!”
“王法?在這平安鎮上,爺就是王法!”蘇保肆無忌憚地笑了笑,忽定定地望著杜蘭若,笑容轉而猥瑣,“你這小娘們長得真是不錯,不如跟爺回去,當爺的六姨太。”
說著,手竟不規矩地朝杜蘭若雪白的臉上伸了過來,北堂昊氣得正要出手,只見杜蘭若動作迅疾如電,已先出手,以“擒拿手”的功夫將那男子雙手反剪,當即制住,冷言道:“憑你也配和本夫人動手!”
“痛、痛、痛……”蘇保雙手被反剪,手腕被用大勁掐住,痛得不由得喊出了聲。在平安鎮橫行多年,還從未如此受辱於人前。
圍觀衆人十有八九吃過蘇保的虧,此時杜蘭若出手制住他,衆人個個拍手稱快。蘇保的另一名同伴見狀抄起一根棍子欲從背後偷襲,北堂昊欺近,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棍子,反手一打,正中那地痞額際,那地痞登時昏了過去。
一直跟隨其後的蕭鼎近前來,走近那書生,問道:“方纔這個蘇保如何欺凌你,你只管說。”
“小人……”那書生徐徐擡頭,一眼看見杜蘭若,驚怔地將原本醞釀好的說辭全忘卻了。
而杜蘭若亦看清楚了書生的面容相貌,驚聲道:“冷先生,是你!”
這書生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相府負責教授慕容雪顏識字的冷自寒。杜蘭若因與慕容雪顏交好,到過相府多次,與冷自寒亦算相識。
“你是……你是杜小姐?”
“是。你的眼睛……”杜蘭若注意到了冷自寒的雙眸如今只有一隻晶瑩如昔,另一隻黯淡得沒有生命力與神采。
“一言難盡。”冷自寒望望四周,似有忌憚。
趁著杜蘭若注意力轉移,那蘇保擡起一條腿,準備偷襲,不料杜蘭若早有防備,反足一勾,狠狠地將他的膝蓋一踢,他便整個人屈膝,跪拜在地。
“少爺,少夫人,小的先將這無賴送交官府查辦。”蕭鼎說道,從杜蘭若手上拉過蘇保,以繩子縛住他雙手,並架起另一個昏倒的無賴,朝最近的官衙行去。
“將你的令牌給那地方官過目,如此無賴,定要嚴懲不怠!”北堂昊一面吩咐蕭鼎,一面問杜蘭若,“阿奴,你與他相識?”
“是。他從前在丞相府曾教靖王妃識字。”杜蘭若簡單地介紹了冷自寒的身份。
“慕容小姐她……她嫁給了靖王?”雖然早就知道她被賜婚的消息,親耳聽到“靖王妃”三字,仍讓冷自寒心跳漏了一拍……終究還是放不下麼?不,那只是對故人的關心。如今的他有世間最溫柔賢惠的妻子,他還有什麼不滿足?
“是,算來,也有好幾個月了。”杜蘭若隨意問道,“冷先生,你爲何會在這裡?”
“此處是冷某的家鄉。”冷自寒道,“冷某自小在此處長大。”
可是他闔上了眼睛,不久之後便呼吸沉沉,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