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熙劍在陣前斬殺了上官晨,軍隊在隧州再逗留了一日之後,便全部拔營,繼續向京城方向行進。
行軍的過程是非常艱苦的,時而要跋山涉水,時而要風餐露宿。慕容雪顏一直跟著軍隊,照顧薛熙劍的生活起居,毫無怨言。大軍行了七日之後,在一座山的山下駐紮。
按照原先的計劃,這次的駐紮只是稍事歇息,由派一些將士去附近市鎮上購買一下糧草,待糧草購得之後,再繼續前行。未料,這次的駐紮之時出了變故。
將士們剛剛安營紮寨,第一日,便有不少士兵覺得渾身發癢,皮膚上竟起了紅疹,隨軍的軍醫察驗過了衆人的癥狀,判定爲水土不服。而軍醫用了多個方法,敷藥、扎針,均不見效,又過去幾日,感染的人越來越多,從先前幾十人迅速增長爲幾百人。
“殿下,這該如何是好?”秦桓犯難道,“據軍醫統計,士兵當中得病者已多達兩百餘人。”
“軍醫還是沒有想出辦法嗎?”薛熙劍劍眉蹙起。
“還沒有。”秦桓面帶憂色,“而且,連藍將軍也感染了這種皮膚疾病……”
薛熙劍眉峰蹙得更深,百思之下,方有了計策:“秦將軍,依本太子看來,咱們可以派幾個人,喬裝打扮後去求附近的鄉親幫助。”
“此計雖好,只是,派誰去比較合適?”秦桓抱臂深思。
“太子殿下,讓我去,您看成不成?”慕容雪顏掀了簾子,從後面走出。
她與薛熙劍自行軍以來,一直在同個營帳歇息,爲了行事方便,她的睡臥之處設在後面,用一面簾子隔開。表面上,她是照顧薛熙劍生活起居的小兵;實際上,從一開始行軍起,她就參與了大部分的計劃。
“你……你一個人去,我如何放心?”對於慕容雪顏,薛熙劍仍端不出太子的架子來。
“既然這樣,讓秦將軍與小人同去,您看如何?”慕容雪顏笑瞇瞇地問。
秦桓正要答話,薛熙劍已搶在他之前說道:“不如,我喬裝成尋常過路百姓,與你一同前去。”
秦桓在軍中幾日,也看出了慕容雪顏的身份非同尋常,當下一笑置之。
只聽得薛熙劍又吩咐道:“秦將軍,我離營的這幾日,軍中大小事務一切由你與藍將軍商議後定奪。”
“是。”秦桓領命而去。
薛熙劍將軍中事務安排妥當之後,便與慕容雪顏稍事喬裝,離了軍營,前去尋找能治療這種由於水土不服引起的皮膚疾病。他扮成一位普通村莊少年,而慕容雪顏由恢復了女裝,扮作一名村姑。
喬裝完之後,兩人將對方一望,竟感覺有些不適應。
這一路上,慕容雪顏見慣了薛熙劍身穿盔甲,英武不凡的大將模樣,此時徒然變成了一個俊俏的尋常少年,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氣質;而薛熙劍眼中的慕容雪顏一直是男裝示人,是一個面容清俊過人的小兵,這次乍然換回了女裝,令他頓有耳目一新之感。
“便是穿了荊釵布裙,還是那麼漂亮。”薛熙劍忍不住讚道。
“彼此彼此。”慕容雪顏俏皮一笑。
說笑之後,兩人離了營,朝最近的村落走去。2
一路之上,兩人一心趕路,鮮少交談。很快的,他們的目的地出現在眼前。
看起來,那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小村落。那村子的前面,一條小河蜿蜒地流著,而河畔,幾個年輕的婦人正在浣洗著衣服,不時地互相回頭說笑。
慕容雪顏走近一步,向那些婦女問道:“大嫂,請問一下,附近可有什麼善於治病救人的郎中?”
“姑娘,是你得了什麼病嗎?”一名個子不高,身材微胖,年約二十五六歲的少婦起身問道。
“不是,是我哥哥的一個朋友水土不服,皮膚上起了許多疹子,奇癢難忍。”慕容雪顏道。
“姑娘,你是外鄉來的嗎?”那少婦見慕容雪顏雖著尋常粗布衣衫,難掩清麗相貌,而她身後的薛熙劍眉宇之間也是氣度非凡,便問道。
“大嫂,我們是隨著一隊商旅來的。因爲哥哥的朋友病倒,所以半路上和隊伍脫離了。”慕容雪顏道,“他的臉上與身上均起了許多紅疹子,奇癢難忍,我和哥哥不得不停下來陪伴他,希望先治好他的病。”
“原來是這樣,上一次也有好幾個外鄉人來我們這兒水土不服。”那少婦點點頭,隨後十分熱情地說道,“既然這樣,我去找個人,帶你們去找鎮上的神醫風鏡明吧。”
“神醫?”這下連一直默不作聲在旁聽著的薛熙劍也有些動容。
“是。風神醫可神了,沒什麼病是他醫不好的。而且一些貧苦之人前去醫病,他向來分文不取。”那婦人一提到神醫,便是滿口讚譽。片刻之後又說道,“姑娘,你看,我一介婦道人家,一時也走不開,你和你哥哥不如在這裡等著,我去找我男人來幫你們帶路。”
“這位大嫂,多謝你了。”慕容雪顏與薛熙劍不約而同地致謝。
“謝什麼,出門在外,誰沒個難處,互相幫助一下,那是應該的。”那少婦爽朗地一笑。
慕容雪顏與薛熙劍在原地耐心等候,見那少女沿著村間小道往內而去,腳步極快,不多時,便看不見她的身影了。
那少婦去了半日,帶了一個男人來。那男人年紀約莫比那少婦大上兩三歲,身量粗壯,相貌憨厚,那男人還駕了一輛田間勞作用的牛車前來。
“姑娘,這是我男人牛三,他現在帶你們兩個去找風神醫。你們兩個就上車吧。”那少婦指著坐在牛背上的男人說道。
“牛大哥,牛大嫂,多謝你們兩位。”慕容雪顏又一次叩謝道。
“小事一樁,你這姑娘真是客氣。”牛大嫂笑著,繼續浣洗著方纔未洗完的衣服。
慕容雪顏與薛熙劍依言上了那輛牛車,而那牛三在前趕路。
慕容雪顏來到古代,卻還是第一次坐這種在現代已經絕跡的牛車,當下心中又是好奇又是興奮,烏潤的眸子中難掩驚趣,眸光不時地在這簡陋的木質車子左右移動。
薛熙劍含笑將她望著,目中隱有寵溺。
堪堪又是大半日的光陰過去,轉前時近正午,牛三的車趕到了一個市鎮之上。這些鄉村之中的市鎮雖不及大城市熱鬧,卻是別有風情,慕容雪顏目光掠過,但見許多賣水果、蔬菜的小攤林立,並有一些形狀各異的手工製品,一些如竹篾編的燈籠、木頭做的小車、令她不禁歎爲觀止。
那牛三將車停在一條小巷之前,說道:“兩位,風神醫就住在這巷子裡面,你們進去隨便問一個人便可知道。我還有要事,先行離去了。”
“牛大哥,你只管回去。謝謝你。”慕容雪顏甜甜一笑。
那牛三見慕容雪顏甜笑之時,容色絕美,如曉荷清露,光華照人,不由得微徵,半日方憨笑道:“小事而已,姑娘客氣了、客氣了。”
2
慕容雪顏與薛熙劍依牛三所言,進了那條巷子,兩人正想著要找個人來問一下,忽見巷子中有個年約六十的老者身後負了一個大包袱,顯見得行走吃力,每走上一步,便要停頓片刻。
“大哥,我們不如幫一下這位老人家。”慕容雪顏起了善心,說道。
薛熙劍見那老者確實有不堪重負之狀,想著伸手幫人不過是舉手之勞,當即表示同意。
兩人向那老者走近,薛熙劍便開口叫道:“老人家,您的包袱太重了,不如由晚輩來幫你吧。”
“你幫我?”那老者回過頭,確是一副清癯精瘦的模樣。
“是呀。老人家,您看起來很吃力。我哥哥年輕力壯,幫你一下是應該的。”慕容雪顏含笑道。
“既然這樣,謝謝這位年輕人了。”那老者瞇眼一笑,順手將包袱解開,交到薛熙劍手上。
“老人家,您住哪兒呢?”慕容雪顏問道。
“就在前面,巷子的盡頭。”那老者指著前方笑道。
那老者在前,薛熙劍與慕容雪顏在後相隨,漸漸走進這小巷深處。
不多時,兩人隨了那老者進了一個院落,慕容雪顏與薛熙劍目光一觸到那院子,互視一眼,不免一驚。只見那院子中,視線所能看見之處,均是形形色色的草藥。不用問,方纔這老者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縱是如此,慕容雪顏還是禮貌地問了一句:“老人家,請問您怎麼稱呼?”
“老朽姓風。”那老者淺笑迴應。
“您可是此鎮人人公認的神醫風鏡明?”薛熙劍大喜,問道。
“神醫之名不堪當,老朽不過是略懂醫道,用以濟世救人而已。”風鏡明謙遜一笑。
“風神醫,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道神醫能否答應?”薛熙劍見風鏡明氣度不凡,料想他應是個正直之人,當下說道,“在下與朋友們偶經此地,因水土不服,得了皮膚疾病,身上臉上均起了紅疹,奇癢難忍。”
那風鏡明一聽,心中有數,言道:“這是水土不服引起的水痘,連續幾日服幾帖藥就好了。”
“請風神醫隨在下去一趟。”薛熙劍又請求道。
那風鏡明見這一對少年男女方纔相助自己,足見其心地善良,並非作惡之人,當即點了點頭,回屋帶上藥箱,隨了薛熙劍與慕容雪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