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沐之晴小心翼翼地詢問這個哭得傷心無比的老人家,“大叔,您這是怎麼了?”
“雪兒,我是你爹啊!”慕容睿驚愕地望著性情大變的女兒。莫非,當時的那一撞讓她撞壞了腦子?
“雪兒?!”沐之晴從棺木中站起,依然滿臉疑惑,“誰是雪兒?”
“我苦命的女兒。我是你爹呀!”剛剛還爲女兒的“復活”喜極而泣的慕容睿又傷起心來,抱著女兒哭個不停。
沐之晴任由他抱著,一顆心被感動佔領得滿滿的。她從小失去父母,天使育幼院的院長對她如女兒一般,但兩人畢竟不是親生母女,如今這個將她視爲親生女兒的年邁的父親,竟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父愛!
良久,她聽見這個自稱是她“爹”的男子對她說道:“雪兒,走,爹帶你回家。”
沐之晴覺得氣氛十分怪異,沒頭沒尾地問道:“現在是什麼年份?”
“大齊,宣文初年。”慕容睿給了一個她聽不懂的答案。
沐之晴隨慕容睿回了相府,通過太醫的確診,他相信了女兒“復活”的事實,不僅如此,女兒雖失去了從前的記憶,腦子卻變聰明瞭,再也不似過去那般癡癡傻傻!
莫非,是老天憐他年邁,特地賜他女兒這樣一段奇遇?
他當然不可能知道,他此時的女兒,已不於是真正的慕容雪顏了。當日沐之晴覺得自己的靈魂被一陣風捲走,捲去一片黑暗之中,不停地穿梭,最後似乎停駐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裡,又是許久之後,她突然發現自己又恢復了觸覺,手竟然能夠拍打敲擊!而她敲擊的,就是裝殮慕容雪顏屍身的棺木的蓋子。
生於二十一世紀的沐之晴,在從十八樓摔下當場死亡之後,靈魂卻穿越到了北齊王朝,附著在剛死不久的相府千金慕容雪顏的身上,由此而“復生”了。
這是老天給她的機會,讓她重新在另外一個時代生存下來。她會好好把握這次的機會,代替死去的慕容雪顏,做一個好女兒,也重新,爲自己活一次。
慕容雪顏在丫環錦心與秀容的陪同下逛著相府的後花園。在現代的時候,因爲出身的關係,她到過的地方很少,如此美麗的景緻,難得見到一次。
一座雕砌得栩栩如生的假山佇立在中央的位置,山後,是水聲潺潺的清流,水中不時躍起游魚;四周,柳樹成蔭,嫩綠的枝椏繁繁複復地纏繞著,在陽光投照下,落下斑斑駁駁的倒影;在樹蔭的中心,一叢叢牡丹開得紅豔似火,賞心悅目。
“小姐,起風了。”錦心叨嘮得就像個關心妹妹的長姐,“你頭上的傷還沒有好,先回房去,可好?”
“好吧。”慕容雪顏溫順地點點頭,在錦心與秀容的攙扶下回房。
“錦心,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慕容雪顏問道,“我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我問爹爹,他老人家卻什麼也不肯說。”
“小姐……”錦心擔憂地望著自家小姐,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了,若是再受了什麼刺激,萬一……
“你怕我受不了?”慕容雪顏挑眉一笑。“放心,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不可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小姐?”錦心與秀容同時驚怔。如此的口吻,如此的神情,這……還是他們家那個癡愚的小姐嗎?
“錦心,拜託了,幫幫忙,告訴我好不好?”慕容雪顏抓著錦心的手軟磨硬泡,這法子是在現代對付院長媽媽常用的,這時候應該能拜上用場吧!“好錦心,美麗的錦心,可愛的錦心……”
錦心嘆了口氣,只得將來龍去脈一一說明。如何慕容雪顏在燈會上偶遇少年南宮逸,如何南宮逸奉旨成婚,如何婚宴上出了“偷情”的醜事,如何慕容雪顏不堪受辱忿而自盡。一樁樁,一件件,傾盡自己所知,毫無保留地傾吐而出。
“那個靖王南宮逸,他……他連查都沒有查,就胡亂給……給我安了罪名?”慕容雪顏黑白分明的水眸不滿地瞪大。
“姑爺根本不相信小姐。”錦心仍是長嘆。“不僅如此,在送小姐回府的時候,姑爺還對相爺出言不遜。”
“過分!”若不是因爲傷重未愈身子依然綿軟無力,慕容雪顏簡直要氣得跳將起來。
這個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武斷又無情的男子,面冷、心冷,他是冰做的嗎?
慕容雪顏決定養好傷之後去靖王府找南宮逸算賬。
到了門口,慕容雪顏擡眸看著自己的居所上方懸著的匾額上的四個字發呆。這個她所不知道的時代,應該發生在唐朝之後,北宋之前,所以這些繁體字她覺得熟悉,卻只依稀認得。
“清、心、小……什麼?”烏潤的雙眸鍍上疑惑。
“是清心小築,字是相爺親手題的。”錦心微微一笑,“小姐從小沒有讀過書,難爲你現在竟能認得這幾個字。”
“沒讀過書?”慕容雪顏眸子瞪得更大,“那,那我豈不是文盲?不行,我要讀書識字!”
“可是,可是相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錦心面露難色。
“怕什麼,小姐去求一求相爺不就得了,相爺最疼小姐了。”秀容接過話峰,“小姐當初就是因爲什麼都不懂才受盡欺負,如今……”
“就你話多!”錦心瞪她一眼,停止了此番話題。
慕容雪顏卻也從這件事情上看出了兩個丫環的區別:錦心忠心,爲人比較謹慎;秀容話多,嘴碎,可以從她口中套出不少有的沒有的。
於是,晚膳後,趁著錦心出去砌茶的功夫,慕容雪顏將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之後的所有疑問都一古腦兒地倒出來。
“秀容,爹當初是怎麼當上丞相的,考科舉嗎?”
“纔不是,”秀容歪著頭,頭頭是道地將自己聽到的和想象的內容灌輸給自家小姐,“相爺是在我朝開國的時候立了大功,先皇親親封的丞相。嗯,三年前新皇登基,相爺現在算是……是……”秀容伸出兩個手指頭,一時想不出形容詞。
“兩朝元老!”慕容雪顏嘴快地續上四個字。
“對,對,外頭的人就是這麼說!”秀容拍手道,“小姐,你好像……好像變聰明瞭耶。”
慕容雪顏莞爾一笑,又問道:“那,那個什麼靖王呢?他是皇族的人嗎?敢對爹這麼拽,他的官比爹大?”
“拽?”從未聽過的用詞讓秀容一愣,隨後恢復嘰嘰喳喳的麻雀本性,“那個靖王啊,他爹原來是鎮國大將軍,好像也是開國功臣,也是三年前去世的,那個靖王從前也是大將軍的,去年,聽說在外面打了場勝仗,就封作靖王了。”
“是這樣。”慕容雪顏低頭沉思,隨後又問道,“那個靖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奴婢就說不準了。”秀容搖搖頭,過了半晌,又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說道:“小姐,靖王在和你成親之前早就有了三個小老婆呢!”
“什麼!”慕容雪顏差點整個人從椅子上栽下來。
她這具身體,再不濟也是丞相千金,是個金枝玉葉的出身,那個該死的男人,在娶她之前就弄了三個女人在身邊,成心要把她娶回去當擺設嗎?是可忍,孰不可忍!
“秀容,你是不是又胡說什麼了?看把小姐氣得!”錦心端著一壺茶回來,剛進門就見著了慕容雪顏一張比鍋底還黑的臉。
“沒有的事。”慕容雪顏恢復常態,正襟危坐,面容清和,儼然一位知書達禮,嫺雅端靜的相府千金。
三天後,應了慕容雪顏的要求,一位書生便被請到了相府,負責教授慕容雪顏知書識字。
這個名叫冷自寒的書生,原本曾在京城街頭賣詩畫爲生,爲京中不少茶樓酒肆題過字,是以在天子腳下小有名氣。
冷自寒從未見過如此才智過人的奇女子,她的進步,簡直可說是一日千里。進府之前,相府的管家向他形容自家小姐是“目不識丁”,然而他剛進門的時候,就望見她手中正捧著《唐詩三百首》。一整本唐詩,她至少十成中認得三成,一些流傳廣泛的詩,她甚至能夠倒背如流。三天的功夫,她就學會了寫字,不到半個月,她已經認得不少字,字也寫得有模有樣了。
慕容雪顏決定了,在這個男權主事的時代,她要通過自身的努力,做一個自立自強的知識女性!
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她善於唱歌,略通舞蹈,對繪畫也十分有興趣,到了這個自己不熟悉的時代,她要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與優勢,再不做任人屠宰的羔羊!
在父親的堅持下,慕容雪顏養了大半個月傷,直到頭上的傷口完全恢復,才被允許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