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天亮,睜眼的時候,天色晶明,霞映東窗,慕容雪顏推開窗屜,但見窗外一片新綠,在晨曦中生機盎然,慕容雪顏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昨夜的不快通通拋諸腦後!
人生只有一次,她纔不要沉溺在某一段不愉快的插曲中……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慕容雪顏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返身穿戴衣物。
她的日子從此平靜下來。她將全部心思花在讀書識字上頭,鮮少關注外界的人與事。南宮逸、王府、萬三千,所有的一切,通通都離她很遠很遠了。
直到有一日,杜蘭若心事重重地來探望她。
慕容雪顏在清心小築設宴款待,兩個許久不見的好姐妹談笑無間。
“蘭若,你對那個皇上害的相思病還沒有好嗎?”慕容雪顏問道。愛情真的能讓一個人改變良多,記得她初識杜蘭若的時候,杜蘭若爽朗中帶著俠氣,頗有江湖兒女的風範,而如今……
這個滿腹情思的小女子多愁善感得快讓慕容雪顏覺得陌生了。
“雪顏,你知道嗎,你在靖王府中表演的歌舞,如今已經風靡京城!”杜蘭若眉飛色舞地向她形容著,“現在京城的歌舞坊都在爭相模仿,可惜尋常人家又買不起夜明珠,只能以燈籠取代,但觀看的人依然樂此不疲!”
“我原創的作品就這麼被山寨了……”慕容雪顏笑了笑,晶亮的雙眸像是要望進杜蘭若的心裡面去,“你突然提到歌舞,是有另外的原因吧?”
“什麼都瞞不過你。”杜蘭若幽幽地嘆了口氣,“半月之後就是選秀大典,本來以我的條件是可以直接進宮的,但是那個雲妃,她對皇上說必須通過歌舞徵選,絕不能讓庸脂俗粉入宮。”
“庸脂俗粉?”慕容雪顏對這個傳說中的雲妃有些不喜,“滿口形容著別人是庸脂俗粉,只怕自己也高貴不到哪裡去吧?”
“雪顏,你一定要幫我。”杜蘭若殷切地看著慕容雪顏。
慕容雪顏望著她充滿期待的臉,原本想要給她潑冷水的想法,愣是扼殺在腦海中。罷了,每個人追求的幸福都是不同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自立自強的生活。
有許多人,一生的夢想就是得到愛情。
比如眼前這個被愛情矇住雙眼的杜蘭若。
她看不到宮牆深深的寂寥。
她看不到長夜漫漫的悽清。
她看不到宮闈深處的人心險惡,看不到花團錦簇背後的血雨腥風……
“蘭若,入宮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慕容雪顏又問一次杜蘭若。
“我只知道,我想念他,想見到他,想到他的身邊去。”杜蘭若半帶嬌羞,半帶決然地訴說著,“今生今世,如果不能嫁給他,我想,我永遠不會快樂。”
“你這又是何苦?”慕容雪顏握住杜蘭若的手。
“幫我,雪顏。”她反握住慕容雪顏的手。
“容我想想。”慕容雪顏起身,不停地踱著步子,腦子裡轉過千百個念頭。
杜蘭若是將門出身,自小習武,她的手腳,武刀弄劍還可以,但跳舞……
一道驚雷從天邊滾過,無端地引起平地一陣狂風。
“來如雷霆收震怒”,一句詩句躍出腦海。那是形容唐朝的武劍高手公孫大娘的!
心隨念轉,慕容雪顏開口問道,“蘭若,你會武劍麼?”
“會。”杜蘭若隨口答道,又問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若是在御前表演劍術,你敢不敢?”
“御前是不得攜帶兵器的。”杜蘭若仍是不解,“你的意思是,選秀那天我要在皇上面前舞劍?”
“既然不能帶兵器,就別帶真的劍,用木頭雕一把不就可以了?”慕容雪顏笑,“蘭若,我想到了,將劍術與舞蹈融會貫通,你這些天勤加練習,到時候在御前表演,準能一鳴驚人,讓皇上對你刮目相看。”
“真的可以嗎?”杜蘭若仍是半信半疑。
“包在我身上。”慕容雪顏篤定地拍拍胸脯。
麒興城,雲來客棧。
斗笠掩住了女子的面容,雪白麪紗下隱約可見尖巧的下巴,皓腕上,一對玉鐲在陽光下折射出溫潤的光芒。
她的對面,一個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坐著,目光中的深情滿得像是隨時會溢出來。
“他對你不好嗎?”男人開口,聲音澀然。
“無所謂好不好。賞賜很多,位份也在衆人之上。”女子聲調悽楚,“可是,他很快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和我同等位份的女人。甚至,會有凌駕於我之上的女人。”
男人將拳頭握緊,憤然道:“既然這樣,你爲什麼不離開他?”
“離開?離開了,那我的父親怎麼辦,我的家族怎麼辦?”女子語帶泣意。
男人滿懷疼惜地握住她的手。
“邊城。”女子柔聲喚道,“你心裡,究竟有沒有我?”
這個形貌如此普通的男人竟會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天下第一殺手邊城。
“我心裡若沒有你,會冒險去殺那個人嗎?”男人微怒地反問。
“若你心裡有我……你……可不可以助我……”女子的聲音低下去,“那邊有客房,我們去那裡說,可好?”
“好。”男人溫柔地答應著,跟隨女子穿過長長的迴廊,走到盡頭的那個房間。
兩人進入房間之後,女子輕掩房門,然後,將頭上的斗笠摘下,嬌美動人的容色讓身前的男人一覽無餘。女子嫣然一笑,問道:“邊城,你心中果真愛我麼?”
“愛,便算你現在立刻要我去死,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去死的。你知道的,五年前我在相國寺見到你之後,我的心,便不再是自己的了。”邊城將手在臉上一揭,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就此揭下,露出他的本來面目。
那本該是很英俊的一張臉,劍眉微聚,虎目生威;卻因爲一條由左額斜劈到鼻樑的刀疤而倍顯猙獰,黑瞳深不見底,殺氣隱然。
“我知道,要你殺一個人,對方必須要開很高的價錢。”女子笑得莫測高深。
“你不一樣。”邊城凝視著她,目光炯炯。
“因爲,我能開的價錢,任何人都開不起。”女子嫵媚地一笑,將衣衫之外的披風解去,隨後,手指靈活一扯,將衣裙的腰帶系的結打開……
“雲兒……”她的動作讓邊城瞠目結舌。
“怎麼,你不喜歡這樣?”她笑得更媚態撩人,伸手去解衣服上的扣子。
“我……”他遲疑著,面對著她突然的轉變不知所措。
女子嬌笑,欺身挨近,將柔軟的脣覆在邊城的脣上。馥郁的女子氣息,香氣襲人,讓邊城無力,也無心再去拒絕。
他猛然抱起這主動投懷送抱的麗人,往牀塌走去……
一切結束的時候,她伏在他的懷中,嬌,喘細細。邊城滿足地擁著這具銅體,脣邊勾起笑意,不時地回味著方纔的雲龍雨巫山之樂。
“邊城,從此之後,你會願意幫我做一切事情,對不對?”女子將臉靠在他的肩頭。
“你要我殺誰?”
“我是要你殺一個人,但不是現在。”
女子說完,將一副畫像交到邊城手上。
“不行,用了劍,只怕讓別有用心的人抓到把柄。”杜蘭若搖頭否決。
慕容雪顏目光傾注在她臉上,若有所思。
想來,對於深宮險惡,她也是略知一二的吧……
“既然這樣,只能另外想辦法了。”慕容雪顏重新開始深思。
半晌,她又有了主意:“將你的好武功,融入舞蹈之中。”
“這樣也可以?”杜蘭若託著腮深思。
“開場一定要吸引人。”慕容雪顏欠起身子,目光一一掠過後院的花、池水、樹……
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她很喜歡看古裝劇中舞蹈的畫面,水袖翻飛,裙襬迤邐,說不出的驚豔美麗。
“蘭若,你不如在我家中住上幾天,以便練習。”慕容雪顏挽住杜蘭若的手款留,“半月之後你便可能入宮伴駕,到時候……唉!”
慕容雪顏老成了嘆了口氣。在這個原本不屬於她的時代,她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朋友,轉眼間,又是離別在即。
窗櫺旁邊,有一隻燕子,斜斜地飛出,朝外面的廣闊世界飛去。
自由……
這是第一次,慕容雪顏如此殷切地渴望著自由。
《紅樓夢》中賈探春的一番話忽而在腦海中浮現:“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
慕容雪顏又何嘗不希望自己是個男兒,能夠轟轟烈烈地立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