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杏瑜事件之后,宮中再次恢復了沉靜,表面上看來是這樣的。
戚選侍被變相的關了禁閉,這幾日也沒有出來晃悠了,在自己的宮里學習宮中禮儀。各宮的妃子也是互不串門的,似乎都劃分了界限一樣。
血雪是樂得清閑,總歸是閑不住幾日的,偌大的深宮,又怎么可能一直保持著這般平靜的模樣。
只是,剛剛平靜下來的后宮,又因為姬無傾的一道旨意而驚起了千層驚濤駭浪。
冊立東宮王后的圣旨力排眾議的下達。這個轟動的消息像是瘋長的野草,不消一刻便傳到了王宮的每一個角落。
彼時,血雪拿著圣旨,心思沉重。沒有一點點的防備和預兆,姬無傾這是在做什么?還是說這就是姬無傾的承諾嗎?用這樣的身份困住她,還是用這樣的身份向天下人訴說他對她的情?
“奴才恭賀娘娘大喜!”
“奴婢恭賀娘娘大喜!”
安雪宮的宮人們自然是分外為自己的主子開心的,這無疑是無上的榮寵和榮耀。雖然東宮和西宮同為王后,可是到底是不同的。東宮王后必定是王上的摯愛,這無異于是在說明王后娘娘的地位不容撼動,在王上的心里也是不容撼動的。
血雪心中五味雜陳,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沒有絲毫的喜悅,反倒是有些驚嚇了。
想了想,她帶上了那道圣旨,決定去姬無傾那里一探究竟。
去往了王上的上書院,可惜姬無傾并不在那兒,而是回去了自己的宮殿休息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血雪反倒是松了一口氣,方才什么都沒想便來了上書院,此時仔細想想她卻發現自己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姬無傾了。
她拿著手上的圣旨,走進了上書院的院子。守門的侍衛沒有阻攔,似乎這上書院也是王后的所有物一樣。
院子里的采迭花花期正旺,正所謂綠花紅葉,也算是一種奇觀了。她走在圓石鋪成的小路上,石塊凹凸了出來,即便是穿著鞋子也覺著有些硌腳。
這樣倒也是清醒了很多,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前世,那個似乎已經很久遠的時代。
前世的她也是這樣,淡淡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身在館陶世家,她背負了很多不該她背負的東西。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她成了一個機器一樣的存在。
或許是她什么都沒有表現出來,所以他們才會覺得她是個不怕被傷害的人。
意外穿越而來,她有了再一次重新活著的機會,至少是為自己而活。可是,似乎是事與愿違,她的性子沒有變過,依舊是隨波追流什么都不想,在姬國王宮的日子似乎也不錯。
可是,這終歸不是她想要的。憑什么重活一次,她還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轍呢?
這偌大的深宮,在她看來卻是方寸之地,她駐足在這方寸之地無法掙脫出去,同前世的館陶家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抬起了頭,天空分外的藍,天空廣闊可以任意的翱翔。雖然她目不能視,可是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從前渴望的不正是那份湛藍的自由嗎?連同現在也在渴望著。
“奴才見過王后娘娘。”一襲深色宮裝的廟簡走近,他是一絲不茍的著裝,即使是屬于太監的衣裳在他穿起來也是有一分特別的氣質。
平心而論,他長得頗為的英氣,身高也是修長挺拔的,高高的鼻子,薄唇輕輕抿著,那般英俊的容顏也是叫人眼前一亮的。
“是廟簡公公啊,王上呢?”她偏了偏頭,有些疑惑了。
廟簡是姬無傾身邊的總管太監,兩人該是形影不離的。
“王上特意命奴才來接娘娘,娘娘是這就走嗎?”廟簡低著頭,十分有禮道。
“王上相邀,本宮自然不能不從。”她點了點頭。
轎輦已經在門外等候,兩人一前一后,十分安全的距離。血雪的手中還拿著那卷圣旨,黑色的卷軸被她輕輕的握在手心。
“請娘娘上轎。”廟簡停在了一旁,微微彎了身子。
“廟簡公公是自小便跟在王上身邊的嗎?”血雪停住了步子,突然出聲問道。
少女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帶著某種探尋。
“回娘娘的話,并沒有多少的年頭,奴才是十一歲入的宮。”廟簡道,語調間毫無起伏,讓人很難感覺到他在想什么。
而且他這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倒像是個木頭,問什么便答什么,偏生又讓人毫無辦法。
血雪點了點頭,便自己上了轎輦。她坐在轎輦上,將手搭在窗口,撐著頭似乎是在‘看著’外邊的風光。
不一會兒一行人便到了姬無傾所在的宿龍宮,待血雪進入宮殿之后,姬無傾還在自己的軟榻上休息呢。他歪倒著身子,看著一襲藍裙的少女走入。
她的手里還握著那卷圣旨,步子輕輕巧巧的,雖然是個目不能視的盲女,可是看上去卻毫無笨拙的感覺,反倒是敏捷的很。
“王上,您在嗎?”血雪探進了身子,沒有感覺到姬無傾的氣息。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在哪里看著她,然后想要戲耍她也說不準。
姬無傾靠在自己的軟榻上沒有作響,俊美的臉龐像是沉靜下來了,猶如半張畫卷,只露出了他的半張完美的側臉。
“臣妾知道您在這兒,此番前來并不想打擾了您休息,只是這旨意來得突然,讓臣妾心生惶恐。”她也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了,一字一句直言道。亭亭玉立的身姿看上去是不卑不亢的,有幾分執拗的意味。
回答她的依舊是無比的安靜,仿佛她方才是在同空氣對話。
“那你先到孤王的身邊來。”終于,某王上是開了金口了。
血雪頓了頓,到底是尋著聲兒走到了他的身邊去。她穩穩的停在了他的面前,距離軟榻只有不到一尺。
“靠近些。”姬無傾皺了皺眉頭,對于兩人保持的距離很不滿意。
“……王上難道聽不到臣妾說話?”否則為何要靠近些呢?而且,她覺得已經靠的很近了。
“是啊,孤王今日耳朵不大好使了。”某王上道,語調中是有些耍無賴了。
“……”無言,她只能是默默的靠近了些。
只是將將靠近軟榻,手上的卷軸便被他給用力的一扯,她原本也是緊緊的握著卷軸的,被姬無傾這般動作一個突然的襲擊,整個人便向姬無傾那邊倒了過去。
所幸她反應及時,立刻松了手中的卷軸,繼而穩住了自己的身形。
“可惜了,血兒險些便投懷送抱了。”姬無傾有些遺憾的表示道,眸光中泛著狡黠,他將從她手里搶過來的圣旨丟在了一邊。
他原本就意不在此,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圖。
“王上,能同臣妾認真些……”血雪正要好好的將他教導一番,然而某王上卻是又開展了襲擊,這次是輕輕的拉住了她的手,將她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帶……
“這下是讓我給捉住了吧。”他洋洋得意的攬住了血雪的腰身,墨色的眉峰也顯露了幾分得色來。
“……王上。”她也是有些無奈了,姬無傾這插科打諢的,實在是不知道讓她說什么好了。
“孤王讓你做孤王的妻子,血兒好似并不高興呢?”某王上是突然正經了起來,抱著她在軟榻上調整了個姿勢,他撐起了身子,將她籠罩在自己的身下。
這般動作是委實有些不敢直視了。
好在血雪是看不到,只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微微的拂過她的臉頰,兩人的姿態似乎是有些奇怪。
“臣妾只是有些受寵若驚,王上這般突然的旨意,讓臣妾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她道,想不清楚自己為何來找姬無傾,她又能問他些什么呢?
他是王,想做什么全憑他一句話罷了。
“你答非所問啊,血兒。別在孤王的面前耍小聰明知道嗎,孤王會傷心的。”他深深的凝視著她,凝視著她那雙空洞的眸子。
眼前的少女乖巧的躺在軟榻上,原本遮住了額頭的劉海散亂的撥開了來,露出了白皙而飽滿的額頭,那雙空洞的眸子似乎清明了些。
見她如此乖巧溫婉的模樣,他忍不住伸手將她的劉海撥到了一邊,大掌輕輕的撫摸上了她的臉頰。
她的臉可真小,讓他的手掌輕輕松松的便蓋住了一大半,不過手中的細膩倒是極為的讓他滿意。
“那么王上又在打著什么小算盤嗎?還是說,臣妾能夠為您做些什么。”血雪莫名的有些惱意了。
權利全在于他的一句話,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生了惱意。是怕這旨意并非出自他的真心,而是一場利用嗎?
“哦,你是怕孤王是在利用你嗎?”姬無傾是倏地明白了,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生氣,又似乎是在高興什么。
“臣妾絕非此意。”她努力的遮掩了自己的情緒不外漏,臉上也是保持著一副不在意。
“血兒放心好了,孤王是愿得一人心,讓她們不再有覬覦的念頭。”看到她這副近乎倔強的模樣,姬無傾反倒是笑了,“而且,你知道孤王剛才所說的是什么意思嗎?”
“還請王上莫要再戲弄臣妾了……”她覺得自己有些窘了,好似她是來為自己討個說法的。
“呵呵,血兒可還記得幾日前孤王帶你去的那個吟秋閣,這么快你便忘了孤王當時同你說的話了嗎?”姬無傾繼續道,“孤王說過,孤王很喜歡你。所以,你還想問什么嗎?”
因為喜歡,所以便賜予她這樣的高位,所以想讓她永遠站在他的身邊,陪著他看世間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