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莫員越是如此,陳楓就越是糾結難受。可是即便陳楓已經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可是他的身體依舊無法動彈三分,就連開口說話都成爲異想天開的事情了。他恨,恨自己剛纔醒來的時候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攻擊寧狂,那樣的話,或許此時他也不至於因真氣外泄而撐破胸口的傷口,也不會使自己變的如此疲憊。那樣的話,他也能夠站出來說幾句話,不至於讓莫員一人攬下所有的罪行。
“不過。”然而就在陳楓掙扎之時,‘天行真人’又開口了,而他此次說話的聲音之中,竟然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同情:“之前你們曾道出甄霸天‘弒殺養父’,而且甄霸天的妹妹甄靈也親口承認過此事,雖然沒有任何物證,但人證俱全。所以在此,我想再確認一次。”
說到這兒,‘天行真人’頓時停了下來,沉默了一小會兒,才繼續開口說道:
“甄靈。”
隨後,一陣女聲在大殿之內迴響起來:“弟子在!”
猛然之間,陳楓又愣了一下。他想不到,甄靈此時竟然也在逍遙殿。而且,她的聲音是那麼的疲憊,那麼沙啞,那麼的讓人心疼。
“數日之前,我曾問過你‘甄霸天可有弒殺養父’,而當時你給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今日,你必須要當著你七位師伯的面前立下重誓,不旦要重複一次當初你給我的回答,而且要保證你所說之話沒有任何虛假!不然,‘欺師’之罪,也足以讓你被廢黜修行。”
霎時間,陣陣迴音在逍遙殿內迴盪起來。而‘天行真人’之前那嚴肅而讓人畏寒的話音猶如鋒利的鋼刀一般,狠狠地刺在了甄靈的心扉之上。
頓時,甄靈的呼吸變得有些艱難。她根本不想去回憶十日之前的事情,也不想去提及自己的‘哥哥’殺害自己的父親的事實,因爲那一切都將會成爲她一生揮之不去的噩耗。
可是在逍遙峰的嚴肅的門規之下,她又不得不坦白一切,不得不在撕心裂肺的去道明一切。然而就在甄靈立下毒誓,咬著牙將當初甄霸天在亂葬冢說的話一字一句重複之後,她臉角之上頓時閃現了層層淚花。
那種淚花,叫做傷痛欲絕!
這是何等的殘忍,讓甄靈那顆本來就脆弱不已的心都快要碎裂了。而就在甄靈啜泣痛苦的同時,陳楓的心又何嘗不在滴血?
一時間,大殿內的氣氛陷入了沉默,彷彿時間突然定格了一般,沒有人願意開口去打破這沉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估計是大家都已經聽明白了甄靈的話語,這纔有人打破了這許久的沉默。
“你們都聽到了吧?”頓時,‘天行真人’開口了,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朝著周圍的另外六俠一一詢問了一番,直到每個人都點過一次腦袋之後,他才緩緩轉身面衝莫員開起口來,道:
“罪徒莫員,甄霸天弒殺養父的罪行固然萬惡不赦,可是一事歸一事,你弒殺同門師兄已然是鐵一般的事實。正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念於你乃莫龍之子,且殺死甄霸天算是爲逍遙峰除去一害。所以今日對你的處罰可稍微減免。”
說著說著,‘天行真人’便猛然吸了口氣,估計是在蘊量著什麼。而過了好大一會兒之後,他才猛然開口宣判起來,道:
“罪徒莫員,弒殺同門師兄甄霸天,其罪行滔天,觸犯門規。今日,我‘天行真人’當著逍遙七俠之面執行門規,決定‘廢除罪徒莫員所有修行,並將其打入‘逍遙囚’。’但礙於莫員的特殊身份以及甄霸天弒父惡行。特減免罪徒莫員在‘逍遙囚’的面壁時間,無須終身,十年即可!”2 0 3 從容不懼
“十年即可!”
一時間,逍遙殿的大殿內一直迴響著這句話的迴音,久久沒有散去…
而此時,躺在臥椅之上的陳楓明顯感覺到心在顫抖。十年啊,別說是對一位剛剛步入修真界的修真徒,就算是對門羅大陸之上的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也是非常漫長的歲月。而如今,莫員即將在‘逍遙囚’內面壁十年,這期限,如此漫長。
然而,就在‘天行真人’宣判的話音剛落,跪在大殿之上的莫員彷如如釋重負一般,隨後便舉起雙手,行了一個很大的跪拜禮。而就在那一瞬間,莫員的臉角之上雖然閃爍著輕鬆的笑容,但是誰又能看見他眼眸之中的憂傷和無奈?
“弟子領罪!”霎時間,逍遙殿內迴響起莫員的聲音,他的聲音是那麼的顫抖刺耳,以至於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就在衆人沉默之時,‘天行真人’卻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隨後只見他一臉嚴肅的走下主座,慢慢地走到了大殿的中央。而後,他便將雙手別在身後,在莫員的身旁轉悠了一番,隨後便無奈的嘆了口氣,眼神之中多了幾分憂傷之色:
“員兒,莫怪二伯殘忍。門規就是門規,你既然觸犯了門規,就必須受到懲罰。這是逍遙峰千年來不變的道理。別說你了,恐怕就算是你父親或者是咱們的門主觸犯了門規,我也必須按照門規條律依法行事,否則的話,逍遙峰數千年的聲譽可就會毀於一旦啊!”
‘天行真人’說的是那麼的誠懇,以至於他的眼眶之中不由多了幾分老淚。畢竟,莫員是四俠莫龍的長子,而莫員也算是‘天行真人’的侄子。如今,他需要親手廢除侄子的修行,並將他關進‘逍遙囚’,能不感傷嗎?
見‘天行真人’如此,莫員的臉角之上頓時劃過了幾分不忍。
隨即,莫員連忙挪動雙腿轉過身來,面對著‘天行真人’再度行了一個大禮。而就在莫員的腦袋低下去的那一秒,他臉角之上頓時多了幾分寬慰的笑容:
“二伯莫自責,罪徒莫員自己犯下的罪行,理當受罰,何來怪罪二伯殘忍之說?今日莫員心甘情願受罰,從此面壁‘逍遙囚’十年。還望二伯不要手軟,依法行事,以免壞了逍遙峰的門規門風!”
說完,莫員便擡起頭來,一臉堅毅地望向了天行真人。
見莫員敢作敢當,天行真人寬慰的點了點頭,臉角之上多了幾分讚歎:“好,不愧是四俠莫龍之子,有骨氣,有擔當。既然你我言已明瞭,我也就不多說了。但是有件事情,我和你的衆位師伯都百思不得其解,還望你在受罰之前,能夠道個明白。”
天行真人話音剛落,莫員便無奈的苦笑了一番。想必此時,他已經猜到了天行真人想要問自己什麼:
“回二師伯,二伯是想知道莫員爲何自小到大裝瘋賣傻是否?”
“正是。”莫員話音剛落,天行真人便接過了話題,一臉嚴肅的說道:“你貴爲逍遙七俠中四俠長子,身份尊貴且天資聰穎,以你的能力,他日必將飛黃宏達,修真之力也將會到達萬人景仰的境界。可是你爲何從四歲起,就刻意裝瘋賣傻,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害的你父親在外人面前都擡不起頭來呢?”
聽天行真人如此一說,莫員下意識的轉頭望向了大殿的主座,目光直直地落在了父親莫龍的臉角。
而此時,莫龍依舊面無表情,彷彿人世間的任何事情,都已經無法激發他的七情六慾了。哪怕是自己的兒子即將受刑,他也裝作事不關己的模樣。那鎮定,的確讓人佩服且不解。
看到父親如此模樣後,莫員又不得不苦笑了三分,隨後便無奈的轉過頭望向了身前的天行真人。
可是,當莫員剛剛張口,準備將自己自小裝瘋賣傻的緣由說出來之時,他又突然哽咽了。因爲此時,他的目光透過天行真人,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母親,也就是,雪娘。
而此時,雪孃的臉角之上淚光重重,她滿眼深情地望著從自己身上掉出來的骨肉,一副傷痛欲絕且淚流不止。畢竟,待會她的兒子就將被廢去修行且被關入‘逍遙囚’十年,作爲母親,能不痛心嗎?
然而此時,即便雪娘神情恍惚且面色慘白,但是她的意識卻是無比清晰的。當她看到自己的兒子準備將他裝瘋賣傻的真想說出來之時,雪娘便不斷的搖頭,希望莫員不要把一切真想說出來。
看見孃親反對,莫員只感覺自己的喉嚨處一陣火辣。這時候,他是多麼想當著七俠的面將事實說出來,多麼想告訴大家,自己裝瘋賣傻是迫不得已,如若不這樣的話,寧花容必然會要了自己的小命。
可是此時雪娘卻在搖頭,使得莫員不得不將喉嚨處的話語嚥了下去。因爲他心中對母親的愧疚已經很深很深了,他實在是不想再讓自己的母親傷心難過了。
隨即,莫員閉上了雙脣,然後擡起雙臂再度朝天行真人行了一個大禮,隨後便將身軀弓在大殿之上,一聲不吭。
見莫員什麼都不肯說,天行真人也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雪娘等人都已經停止啜泣之時,天行真人臉角的無奈之色纔再度化爲嚴肅。
“罪徒莫員。”突然,逍遙殿內傳來了天行真人的喝聲,只見他臉角之上的那抹嚴肅之光充滿了讓人畏懼生寒的寒光,直逼身前的莫員而去:“門有門規,家有家法。方纔你既然對我天行真人的宣判沒有任何異議,那麼此時,我可就要執行門規了。”
頓時,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再度倒吸了一口涼氣。然而就在這時,莫員依舊半跪在哪兒,一聲不吭,彷彿是一位正在等待被處決的犯人一般,一臉的慷慨,從容不懼。2 0 4 父廢子修
忽地,一陣寒風從逍遙殿的上空飄過,吹起了衆人的髮梢。
而就在這恍惚之間,站在莫員身前的天行真人也猛然擡起了雙臂,瞬間凝聚了一股靈氣與雙掌之中。而頓時,大殿之內紫光青光相互交錯晃動,將衆人那煞白的臉色凸顯的猙獰無比。
隨後,只聽見天行真人大喝一聲,頓時,盤旋在大殿內的紫光沒入了他的左掌,而拿到青光則沒入的他的右掌。頓時,兩股仙氣在他的身上來回旋轉升騰,使得周圍的衆人的雙眼被他掌心的那兩股光線弄得無法睜開。
這架勢,可是擺明了要當場廢除莫員的修行啊。
陳楓見狀,急了。但是即便他心裡再急,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莫員受罰。一時間,陳楓對逍遙峰的門規條律更加不滿,更加憤怒了。
在陳楓看來,逍遙峰雖然是門羅大陸之上的四大正派門派之首,雖然逍遙峰歷來主張‘以道修行’,無爲無我。可是其門下門規卻極其嚴厲苛刻,一點兒也沒有道家無爲的氣勢。從某種程度上面,逍遙峰只不過是披著正派衣衫的魔教而已。和天邪門比起來,差的太遠了。
想到這兒,陳楓心中對於天邪門的思念便更加深了,而對於逍遙峰的恨意也愈發濃烈。如若說以前他恨的不過是寧狂一人,那麼此時,他恨的則是整座逍遙峰。
不過就算他恨又能怎麼樣,難道他此時能夠阻止天行真人廢除莫員的修行嗎?
顯然不能。
而就在這恍惚之間,天行真人的雙掌已經慢慢地朝著莫員的頭顱抓去。而當他的雙掌即將靠近莫員頭顱的瞬間,衆人都明顯地能夠看到,天行真人今日在執行門規懲罰之時,竟然顯得有些猶豫。因爲此時,天行真人的雙手竟然在莫名的顫抖,而且,他的臉角之上還泛著一股不忍的柔光和無奈。
見天行真人下不去手,周圍有不少人倒吸了口涼氣。他們多麼希望此時有人能夠站出來,替莫員說幾句話,那樣的話,說不定天行真人就會改變主意
不去廢除莫員的修行呢?
然而就在衆人期待之時,也不知道是大家對莫員的同情感動了上天還是怎麼地,只見主座之上的四俠莫龍猛然站了起來。
“等等。”莫龍依舊面無表情,只見他‘嗖’的一聲站立之後,便立馬走下了主座,朝著大殿中央走來。
見莫龍開口阻止,天行真人就如同如釋重負一般,立馬長舒了口氣。爾後,他立馬散掉了雙掌之中的靈氣,以免誤傷侄兒。看來,倘若不是門規限制,他也不想廢去莫員的修行。而此時,莫龍既然出面阻止,倒給了他下臺的機會。從始至終,他等的就是這個時間,等的就是四俠莫龍能夠站出來替兒子說個情。
可是讓天行真人大跌眼鏡的是,當莫龍走到了天行真人和莫員的中間之時,臉角之上並沒有浮現一絲準備求情的神色。而是衝著天行真人行了個禮,一臉嚴肅的說道:“二哥,莫龍愚鈍,教出如此孽子,讓二哥爲難了。莫員即爲我生,而此時二哥在動手時又如何猶豫,我看不如這樣,今日刑法之事可否破例,讓四弟親自動手,廢除犬子莫員修行?”
莫龍詞語一出,大殿之內一片譁然。所有人都想不到,莫龍竟然會在此時說出這番話。
要知道,剛纔莫龍站出來阻止天行真人動手之時,不少人都開始激動起來。他們以爲以莫龍四俠的身份,就算無法替自己的兒子免去罪行,但是至少也可以說服天行真人減免刑罰啊。可是此時,他竟然要求親自動手廢除自己親生兒子的修行,這做法,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
當然,最不理解的人則是天行真人了。以至於他擡起的雙臂在空中愣了好久好久,一直沒有緩過神來。
見天行真人如此模樣,莫龍也不再言語。只是衝他點了點頭之後,便轉身凝聚起體內的靈氣而來。
而就在這時,莫員擡頭了,只見他一臉堅毅且從容不懼地望向了父親莫龍的雙眼。頓時,這對父子四目相對,一切不言之語全然充斥在他們的眼神之中。那種深情,讓周圍不少人都閉上了雙眼,因爲誰也不想看到莫龍親手廢除莫員修行的那個場面!
‘咔!’
而下一秒,大殿之內頓時傳來了一陣轟響,讓所有人的心都猛然一顫!隨後,當衆人睜開雙眼之時卻發現,莫員此時已然滿臉是血倒了下去,整個人如同血人一般,靜靜地躺在逍遙殿冰冷的地面上!
也就是說,剛纔莫龍動手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猶豫,他竟然在衆人慌神之間就已動手廢除了自己親生兒子的修行,不帶有一點感情,不帶有一點兒親情。
“員兒!”
霎時間,大殿內傳來了雪娘那傷痛欲絕的聲音,只見她的身影猶如失去三魂六魄的幽靈一般,無神地朝著莫員奔了過來。可就在此時,莫龍卻一把拉住了她,依舊面無表情地將她拉到了一邊,隨後轉身衝著大殿旁的幾位入殿弟子輕聲說道:
“把員兒帶出去,把他臉角的血擦乾淨後,就送入‘逍遙囚’吧!”
說完,莫龍便拉著雪娘朝著主座走去,絲毫不留有一點兒感情。
頓時雪娘急了,她不斷地掙扎著,希望莫龍能夠讓她再多看兒子幾眼,讓她再摸摸兒子的臉頰,可是無論她如何哀求,如何哭泣,莫龍就是死不答應。直到門邊的那幾位入殿弟子將莫員的軀體拉走之後,他才放開心神崩潰的雪娘。
霎時間,雪孃的嬌軀猛然倒了下去,她那原本堅強而又堅韌的心,終於在這一秒被摧殘的四分八裂,以至於她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暈厥在莫龍的懷中!
莫龍見狀,無奈的皺了下眉。而他的眉宇之間,瞬間對了幾分憂傷的表情。看得出,他也難過,可是卻又無可奈何。2 0 5 罪徒王育
霎時間,原本空曠的逍遙殿變得更加空曠了。然而如此碩大的大殿之上除了衆人的心跳聲之外,竟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莫員的修行被廢除了,而廢除莫員修行之人,不是他人,正是莫員的生父莫龍。此情此景,誰都沒有看懂,也沒有人明白莫龍此時的心情。
估計莫龍自己也不理解自己,或許是他早就累了。當雪娘暈厥在他的懷中之時,他便輕輕地站了起來,雙手摟在雪孃的腰間,一聲不吭就摟著她走出了逍遙殿。然而,就在莫龍離開逍遙殿的那一秒,他眼角的餘光還刻意地衝不遠處的陳楓望了一眼,那眼神之中多了幾分複雜之色。
莫龍走了,七俠只剩下六俠了。
然而就在莫龍的身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之時,不少人都無奈地搖頭嘆了口氣,隨後便將目光落到了大殿中央地面的那攤血跡上面。他們似乎還在回想當時莫龍親手廢除莫員修行的那一刻。
誰都知道,虎毒尚不食子。可是今日,莫龍不旦沒有爲自己的親生兒子開口求過一句情,反而還提出要親手廢除莫員修行,這的確讓衆人難以理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天邊的光線都已經變得昏暗之時,衆人的思緒才稍稍地平緩下來,才稍稍地從莫龍廢除莫員修行的那個回憶畫面走出來。而這段時間內,王育和甄靈二人卻一直跪在大殿的中央,而他們二人的目光依舊望著中央的那攤血跡。
或許,剛纔的那個場景是他們從小到大第一次見到的。以前,他們從未見過有修真徒被廢除修行,而今日,他們不旦見到了,而且還是極其靜距離地看到莫員在他們身邊倒下。一時間,王育也不由皺了下眉頭,因爲莫員走了,接下來天行真人就要懲罰自己了。而自己,會不會將成爲第二個被廢除修行的莫員呢?
想到這兒,王育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立馬轉移了視線,猛然望向了大殿主座之上的寧狂和天行真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