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言只覺得這樣一直躺著,渾身上下越來越沒有力氣,還不如出去走動走動,強自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杜懷瑾見著,忙一手抱住她的腰肢,一手扶住了她的肩頭,不住細語:“慢些,別到時候又頭暈?!痹谒姆龀窒拢蜃涎圆趴吭诹舜笥砩希行o趣,嘆道:“成日里呆在這屋子里,白白的要憋出病來?!?
杜懷瑾將她的頭攬在了自己胸口,嘆了口氣,“等你好了,我帶你去陶然居看菊花,去香雪海看梅花,你要去哪里我都答應你。”沈紫言心頭微動,忍不住鼻子一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笑道:“那可說定了,到時候不許賴?!倍艖谚c點頭,伸手摩挲著她的面頰,聲音里是濃濃的憂心,“你可得早些好起來?!甭曇糨p輕柔柔的,似一陣清風拂過沈紫言的心頭,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謎漪。
鼻間縈繞著他熟悉的味道,沈紫言覺得分外安心,伸臂抱住他精瘦的腰,一動也不動,慵懶得如司躺在人臂彎里的那只小波斯貓。杜懷瑾眼角余光見著,心都軟成了一團團柳絮,身子不由自主的就放柔了下來,與她緊緊相貼。
滿屋子都是淡淡的藥香,而窗外的陽光斜斜的照進來,可以看見窗狠上飛舞著幾只白色的蝴蝶,沈紫言全身無力的趴在杜懷瑾胸口,望著那飛舞的蝴蝶,眉眼微彎,““想不到這時候還有蝴蝶。”
杜懷瑾順著她的目光瞥去,輕笑出聲,“你若是喜歡,我去給你抓過來?!鄙蜃涎孕绷怂谎郏昂褪且w舞著才好看,你捉過來還有什么看頭?”杜懷瑾不以為意的撫摸著她凌亂的發絲,眼中是深深的寵溺,“好,好,紫言說什么就是什么?!?
沈紫言頓覺心頭暖暖的,也不去辯駁,只是感覺兩個人就這樣依偎著,似乎忘記了身處何處,也忘記了現在是什么時辰,只是想這樣簡簡單單的擁在一起。只是可惜這樣的靜謐沒有持續多久,只聽外間墨書來報:“大夫人來了!”
沈紫言忙急著想要坐直身子,杜懷瑾卻不急于放開她,只淡淡望了垂動的簾子一眼”慢慢扶著沈紫言靠在大迎枕上,又握了握她的手,“大嫂該是來探望你的?!鄙蜃涎杂X得有些愧意,她知道大夫人盼著孩子已經盼了許久了,這一胎可以說是小心到了極致,就是福王妃那里,大夫人也許久沒有去請安了,就是不想出了什么岔子,動了胎氣。
如今,卻為了探望自己,從那布滿荊棘的小道上走過來了。沈紫言忙命秋水拿了猩猩氈子撲在床邊的座椅上,就見大夫人由兩個媽媽扶著,慢慢走了進來。只是她懷上身子也不久,因而還未顯懷,也看不出什么征兆,只是她面色又比從前紅潤了些?;蛟S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眉宇間多了幾分淡淡的歡喜,而不似從前見到的那般抑郁。
沈紫言就默默嘆了口氣,心里也為大夫人歡喜,雖然她貴為福王府的世子夫人,可沒有子嗣,就意味著下半生沒有依靠,就是過繼一個兒子,終究不是她自己的骨血,說什么也有些缺憾。
杜懷瑾見著大夫人進來,便尋了由頭回避了,只是到底還是不放心,臨出去時還回頭看了好幾眼,直見到沈紫言安然坐在那里,沒有什么異色,才放下心來,一股腦的出了內室。大夫人見著抿嘴直笑.似笑非笑的看著半坐在床上的沈紫言,“小叔可真是體貼。”
沈紫言笑了笑,長嫂如母,大夫人可以打趣她,她卻是不能拿夫妻之事來打趣大夫人的。也就岔開了話題,“路又難行,難為你來這么一趟,我身子有恙,不能起身相迎了?!贝蠓蛉嗽诖策呑拢巳坏男Φ溃骸罢窃诓≈?,也不用講這些虛套,我瞧著你病了也有些時日了,怎么就是不見好?”
沈紫言無奈的嘆氣,“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覺得渾身沒有力氣,平日里倒還好說,就是偶爾一陣發昏,有些不爽利。”大夫人替她掖了掖被角,唏噓不已,“你身子弱,正該好好休養,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也別多想了,現在先好生將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沈紫言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怕她是誤會自己因為沈大老爺之死而哀慟過度,也不點破,“我何嘗不知道如此,偏生眼看著一直不好,人心里越發的急躁,真真是沒趣?!贝蠓蛉舜侏M的笑道:“這有什么,小叔每日陪在你這里,你難道當真會無趣?”
“大嫂。”沈紫言雙靨微熱,心里卻有一絲歡喜涌過,“您得閑了,就打趣起我來了!”大夫人呵呵的笑,興許是坐的有些不適,就挪了挪身子。身邊的媽媽忙神色緊張的挽住了她,生怕她出個意外的樣子。
沈紫言見著,目光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抿著嘴笑了起來,“大嫂可曾想過給這孩子起個什么乳名?”大夫人搖了搖頭,笑道:“我閑暇時也想了好多個,總是不稱意,只是你大哥不在,也沒個人商量......”說到杜懷瑜時,眉目間掠過一絲寂寥,又很快被掩飾下去。
沈紫言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來,似乎進福王府這么久以來,總是感覺杜懷瑜和大夫人之間缺少一點什么,但具體是什么,卻又說不出來。
他們二人在人前總是和和氣氣的,可是看著杜懷瑜的目光,落在大夫人身上時,一直都是淡淡的,不像杜懷瑾注視著之間時,目光灼灼的幾乎要令人灼燒起來。而現在大夫人有孕在身,杜懷瑜不在府中的時候卻越來越多......
秋水捧著茶上來,大夫人也不過淡淡抿了一口,歉意的笑道:“興許是有了身子的緣故,總是有些疲乏,我就坐這一陣,改日再來看你?!贝蠓蛉四軄磉@一趟,沈紫言已經感激不盡,承了她的情,親自命秋水送了出去,私下里和墨書感嘆:“我是有病在身的人,難為大嫂能不計較來看我......”一般而言有身子在身的人都不會喜歡和病著的人接觸,怕過了病氣。更何況大夫人還如此珍視她未出世的孩子,說不準就是未來的小世子。
墨書深以為然的笑道:“不如我們用金子去打個長命鎖,送給大夫人。”小孩子出世以后要戴長命鎖,這樣才能保平安。雖然不過是一種說法,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沈紫言也笑道:“那就多出幾兩金子,打個沉些的。”隨即又笑道:“娘那里只怕早就準備了,我們也送去廟里請大師開光……”
墨書見著她興致好,越性的弓著她說多話,“不如就送去慈濟寺好了,聽說那里的法寧師太最是靈驗的?!鄙蜃涎砸魂嚹唬挥X得前世的那些記憶已經浸入骨髓一般,一個不慎,就會有如燎原之勢在心里泛濫開來,讓她又想起那些悲哀的經歷。
強打起精神笑了笑,“那樣也好?!蹦珪娭θ莸诵?,也不知所為何事,想了想,心里打定了主意,去慈濟寺時,要在觀音菩薩面前為小姐好生祈禱一番才是。這樣病得時好時壞的,叫人心里不知道多擔憂。
沈紫言除了乏力頭暈眼花外倒也沒有別的不適之處,再加上以往也曾經有過這種癥狀,倒也不甚擔心,只是不喜歡這樣一天到晚的躺在床上,又被杜懷瑾連哄帶騙的不許出門吹風,自然覺得有些無趣。
也就問墨書:“近日金陵城可有什么趣事沒有?”墨書想了一陣,說道:“趣事倒是沒有,只聽說李家三公子和李家三奶奶大吵了一架,李家三公子楊言要休妻,鬧得沸沸揚揚的?!辈挥勺灾鞯?,沈紫言就想到了夭折的李仁。
離李仁的悲劇發生,也沒有多久的時間,也不知道李家三公子,是否還記得那個孩子。只不過,那個孩子是被他親手椎下井中的,說什么,也不可能完全忘懷吧。想到此處,沈紫言情緒莫名的有些低落,一瞬間她想到了太后娘娘在皇后之死上的曖昧,沈二老爺在沈大老爺翻車一事上的不明。這繁華的金陵城,天子腳下,或許每天,都發生著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而那些事情,是永遠也不能再被翻開的。
沈紫言輕輕搖了搖頭,問道:“那結果如何了?李家三公子可休妻了?”墨書見沈紫言感興趣,又是大小姐沈紫諾的妯娌,回答的就格外小心:“自然是沒有休成的,聽說那李家三奶奶,可什么手段都使出來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宋家大奶奶還特地登門拜訪。”
宋家和七皇子叛亂一事有脫不了的干系,當時七皇子叛亂一事發生后,就是如今的宋閣老,當時還是一個未知名的小官吏,就是借著鎮壓七皇子,從此平步青云,到如今成為閣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