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點微末力氣，杜懷瑾哪里放在眼里。然而還是故作夸張的嗷嗷大叫，扭捏著身子呼痛：“娘子手下留情！”大庭廣眾的，沈紫言哪里好再說什么。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見兩個兒女瞪著兩雙滴溜溜的看著二人，異口同聲的嚷嚷：“娘親欺負爹爹！”
沈紫言無奈的撫額，將那兩個混世頑童牽到自己身邊來，耐著性子解釋：“娘在和爹爹鬧著玩呢！”杜懷瑾眉梢微挑，頗有興致的托著下巴，“你們倆纏著娘親做什么？還不快打一架讓我看看！”
兩個胖嘟嘟的小孩子對視了一眼，竟生出對敵之色。沈紫言暗暗嘆了口氣，趁著那二人還在對視的當口，低聲嗔道：“你教的女兒天不怕地不怕的，日后若是找不到婆家，可怎么好？”“笑話！”杜懷瑾滿是傲然之色，“我杜懷瑾的女兒，會找不到婆家？”聲音揚了揚，擲地有聲。
正怒目而視的杜曉月再次分心，回過頭來，茫然的仰視杜懷瑾，問道：“爹爹，什么是婆家？”“曉月。”沈紫言忙接過了話頭，笑道：“你還要不要吃西瓜了？”杜曉月聽見吃食，眼中一亮，也不再追究此事，小腦袋點了又點，“我自然是要吃的。”
總算是轉移了她的注意力，暗暗松了口氣。
沈紫言想到從前還擔憂她有隱疾之事，不由笑了笑。
杜懷瑾眼角余光見她笑得溫馨，眼里盈滿了柔情，又吩咐二人：“還不快動手？”杜曉月嬌嗔了一聲，跺了跺腳，立刻就揮手打去。杜子寧雖然胖乎乎的，可身子十分靈敏，一閃身便避過了這一擊。反而是一反身，一拳頭就打了上去。
杜曉月似乎早料到他會有如此一招，微微往后一仰，拳頭從她耳邊掠過，帶動發絲輕拂。立刻就伸出腿去，欲絆倒他。哪知自己沒把握好平衡，小胳膊揮了揮，險些就要仰躺在地。好在杜懷瑾眼疾手快，伸出一條腿擋了擋，才避免了她跌倒在這石地板上的下場。
這可都是硬邦邦的青石，若是跌上一跤，可不是鬧著好玩的。
杜曉月臉色微白，再也不敢放肆了，弱生生的依偎在沈紫言身側，話語少了不少。杜子寧眼底眉梢都是洋洋自得之意，見著杜懷瑾冷颼颼瞟過來，忙收斂了神色，絞了絞手指，討好似地爬上了杜懷瑾的膝蓋，脆生生的喚道：“爹爹——”
杜懷瑾面色微霽，摸了摸他的頭，語重心長的教導：“你可知錯了？”杜子寧不好意思的點頭，“爹爹不過是想讓我們鬧著玩，可方才妹妹卻當真要摔倒了。”杜懷瑾臉上笑意盡失，“看來你是不知錯在哪里了。”
杜子寧一怔。
杜懷瑾已立刻站起身來，伸出了腿，“若是她方才掃過去，你該如何？”杜子寧眼中頓時一亮，“我應該立刻跳開，或者朝后退，用手掌推開。”杜懷瑾這才滿意的頷首，“以后要多多練習。”
杜子寧忙不迭點頭。
沈紫言暗暗嘆了口氣，轉頭去看杜曉月，卻見她歪著頭，靠在沈紫言臂彎上，已睡著了。
杜子寧竊竊笑了起來，趴在石桌上看她，“妹妹可真能睡。”杜懷瑾微微一笑，伸出雙臂抱著杜曉月，輕輕放到了屋子的榻上。兩父子也不知在籌劃些什么，神神秘秘的出去了。沈紫言望著二人的背影，抿了抿唇。
杜曉月枕在大紅色繡花枕頭上，嘴角有清亮的口水溢出。沈紫言見著，暗暗笑了笑，一面搖頭，一面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杜曉月睡夢中感受到帕子拂面的酥癢，撇了撇嘴，伸了伸腿，似是要翻身的模樣。
沈紫言卻偏偏于此時來了惡趣味，伸指支撐住了她的后背，不讓她翻身。杜曉月眉頭皺了皺，靠在沈紫言的手指上，繼續悶頭大睡。沈紫言手指支撐得有些疲憊了，便縮了縮手，杜曉月的身子就壓了下來，壓住了她的手腕。
似乎感到背后的不適，杜曉月伸手撓了撓，又要翻身。沈紫言卻偏偏和她卯上了，索性撥了撥她正翻動的身子，讓她躺回了原位。如此周而復始，杜曉月始終呆在原地不能翻身。過了好一陣，才見她悠悠醒來，小手一面揉著惺忪的大眼睛，小嘴癟了癟，似要哭出來一般，“娘——”
沈紫言想到自己方才的捉弄，也有些心虛，忙拍著她的后背溫言寬慰：“乖，娘去給你拿點棗泥糕來吃。”杜曉月仿佛還未睡醒的模樣，眼睫微顫，語帶茫然的說道：“我方才做了個夢。”
沈紫言不動聲色的替她套上小褙子，笑著問：“什么夢？”“夢見有一只小狗在我身上爬來爬去的。”杜曉月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朦朧，“總是甩不脫，最后我一用力，就醒了，一睜開眼就發現娘在身邊，松了一口氣。”
手指是小狗？
沈紫言暗自嘀咕，心里卻是笑開了花。就見一身光溜溜的杜子寧渾身濕漉漉的進門來了，“娘，爹方才教我游水了！”沈紫言微微一驚，責備的看了杜懷瑾一眼。卻見杜懷瑾目光閃爍，有意避開了她的視線。
沈紫言忙叫來秋水：“快服侍小少爺去更衣。”秋水忙應了一聲，杜子寧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過頭來，滿臉興奮的哀求：“爹爹，我們明日也去游水吧？”杜懷瑾垂著頭，默默后退了幾步，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這事得由你娘來做主。”
沈紫言白了他一眼。
為何總是由自己來做壞人……
杜子寧就磨磨蹭蹭的趴在了她的膝頭上，軟綿綿的聲音格外動聽：“娘，我想和爹學游水，好不好？”沈紫言心里自然是有些不愿意。杜子寧年紀輕輕的，學游水實在太過危險了。也就笑著勸道：“你年紀還小，等過上幾年，再跟著爹爹學也不遲。”
杜子寧滿臉的失望，只將眼瞟向杜懷瑾。
在榻上歪著的杜曉月就咯咯笑了起來，“哥哥羞羞……”杜子寧就瞪著她，眼珠子轉了轉，若有其事的笑道：“你不知道我們府上的池子多好玩，里面有不少魚，還能看見花影疊疊……”“你騙人！”杜曉月的聲音里已帶著哭腔，“爹爹偏心，帶哥哥去，哄騙著我午睡！”
沈紫言大感頭疼。
兩世為人，卻是第一次為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