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妃用過晚膳后就聽到了安樂侯府那邊傳來的謠言,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都是什么事兒,沒影沒蹤的也好拿出來亂嚼舌根子”林媽媽知道福王妃一向瞧不起安樂侯那群人,只覺得他們就如同一夜之間暴富的人一樣,沒有根底,自然也沒有大家該有的氣度,就笑道:“安樂侯夫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一點(diǎn)子小事也能嚷嚷個半天……”
福王妃嘴邊就有了譏諷的笑意,“那話在我進(jìn)宮前就傳出來了,看來這安樂侯夫人打量我是那面軟心慈的人,沒個計較,只當(dāng)我是不會駁了皇后娘娘的面子,焉知我就一定會答應(yīng)這門親事呢?不過是仗著皇后在宮中,為所欲為,將全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
林媽媽在福王府時日已久,也知道其中的厲害,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這皇家的事情自然是越少議論越好,忙拿了別話岔開,“這婚期就定在來年的六月初六,也沒有多少日子了,您是不是也要差人好生裝飾新房?”
提起杜懷瑾的婚事,福王妃滿臉是笑,“我還用你提醒,這事我心中早有計較,將聽雨園重新整治整治,分給瑾兒做新房。”想了想,又問林媽媽:“你說聽雨園會不會太小?”林媽媽忍不住直笑,“聽雨園若是小,只怕我們世子住的地方那也叫小了”
杜懷瑜的院子是七進(jìn)七出的,位于福王府的東面,十分氣派,與杜懷瑾的院子比鄰,二公子杜懷珪的院子是在福王府的北面,很僻靜的地方。而這聽雨閣就在東南角,自皇帝蒞臨后久久無人住了,不過只有幾個婆子在那里看管,里面的景致美麗非常,大有小橋流水人家的清麗。
福王妃正與李媽媽商量著,就見杜懷瑾走了進(jìn)來,福王妃打住了話頭,斜了他一眼,“又到哪里廝混去了?”杜懷瑾微微的笑,“一直在書房里,不曾出去呢?!备M蹂蜐M意的笑了,“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正該顯事些,這樣才不會辜負(fù)了人家沈三小姐?!?
杜懷瑾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見福王妃炕桌上的瑪瑙盤子里裝著些果仁,隨手夾了一粒,“云兒也不小了?!备M蹂托χ鴵u了搖頭,望著林媽媽笑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我養(yǎng)出來的小兒子,生了事只會拿別人排揎?!币浑p笑眼里滿是揶揄。
嫁入福王府的結(jié)局沈紫言不知道是什么,但深深知道富貴與兇險也不過是一步之遙,若福王府有什么事情,沈家也逃不了,權(quán)力的牽涉面實在太廣,哪怕是作為已經(jīng)出嫁的女兒的娘家,若有人追究,一樣沒有好果子吃。
福王府帶給自己榮耀和富貴的同時,也必然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j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沈紫言都希望福王府能在種種危機(jī)中屹立不倒。這話或許在旁人眼中不過是杞人憂天,可沈紫言知道,位置越高,才越要小心翼翼。
沈二老爺這一步棋,就是將沈家與福王府緊緊綁在了一起。
沈紫言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了解清楚皇家的那些事情,連日命墨書偷偷去打聽,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事情。
先帝與皇后伉儷情深,一時傳為佳話。先帝也不過只有四個妃子,這在歷代皇帝里面,算是最少的了,因而子嗣也就極少,當(dāng)時的皇后,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太后,生下了現(xiàn)在的皇帝和福王,分別是嫡長子和嫡三子,然后就是當(dāng)時的王才人和宋美人生下了安王以及泰王,楊貴妃誕下了皇帝唯一的女兒,就是長公主。
早先為了避免皇子們割地為王,生出異心,先皇就沒有給皇子們賜封地,而是讓他們在金陵購置府邸,一輩子在皇帝眼皮底下生活,可泰王卻是先在新疆,后來又到了陜西。據(jù)說是泰王面相生得兇神惡煞,為先皇所不喜,就將他流放到了新疆那等苦寒之地,后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泰王就去了陜西。
這其中自然十分不尋常了,哪有父親嫌棄自己兒子丑的道理,隱隱覺得定是泰王做出了什么不妥當(dāng)?shù)氖虑椋邢然手懒?,又存著父子之間一片仁慈之心,這才找了這樣一個借口流放了泰王。既然已經(jīng)嚴(yán)重到流放,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了。而且,當(dāng)時新疆幾個部落叛亂,先皇還派了福王親征,可是提也沒有提當(dāng)時在新疆的泰王一句。分明就是對泰王有了嫌隙,不想將軍國大事交由泰王經(jīng)手,而情愿千里迢迢的派了信任的福王。
還有一處不尋常的地方,那就是在先皇駕崩以后,王才人被封為太妃,跟隨著安王出宮,可是泰王的生母宋美人,卻淪為了陪葬的命運(yùn)。同樣都是誕下了皇子的妃子,結(jié)局卻迥然不同。一個跟隨著安王享盡榮華,一個卻棲棲遑遑的做了黃泉路上的孤鬼。這其中的緣故,誰又說得清
沈紫言自知不能再探究下去,這種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會引火燒身。沈紫言可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樣枉死,這一世說什么也要好好活下去才是。正是因為是死過一次的人,才對生命格外的珍惜。
沈二老爺也開始在沈紫言面前提起一些事情。沈紫言自然明白這是為了日后嫁入福王府做準(zhǔn)備,從來不敢小覷沈二老爺言語里的漫不經(jīng)心,總是聽得十分鄭重。沈二老爺見這個小女兒幾乎不用自己點(diǎn)撥,就自然知道該如何行事,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原本教導(dǎo)女兒一事該是夫人的責(zé)任,不過沈二老爺想到柳氏那德行,倍感頭疼,少不得自己不時提點(diǎn)著了。
不過沈二老爺只能教導(dǎo)一些大面上的事情,于內(nèi)宅之事還是無從說起,也只教導(dǎo)她要孝順公婆,友愛妯娌之類的話。沈紫言這一瞬間突然想到了過世的母親,不知道她臨嫁前夕,是怎樣的心情,外祖母又是如何教導(dǎo)她的?
這樣想著,心中微酸,幾乎要落下淚來,見沈二老爺在前,忙飛快的眨了眨眼,忍住了淚意。沈二老爺卻未看出她的異樣,猶自說了幾句,便讓她去了。
沈家三小姐要嫁入福王府的事情沒多久的功夫就傳遍了金陵城。
許燾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闖入了許熙的書房,還未說話,就被眼前一幕驚呆了。
他看著他一向從容的大哥,一雙眼赤紅,似能滴出血一般。
而書案上滿是空著的,橫七豎八的酒盅。
許燾心里閃過一個念頭,他什么都知道了。
慢慢挪了過去,輕輕叫了聲:“大哥”許熙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顧自的斟了一杯酒,“你來了?!痹S燾看著有些心痛,低啞著聲音說道:“大哥,這世上好人家的女兒多得是……”
許熙卻似沒有聽見許燾說些什么一樣,面上是淡淡的微笑,“我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是在揚(yáng)州,煙花三月的時節(jié),河岸邊上柳色青青,大運(yùn)河上不時有輕舟往來,我那時是第一次離家,趁著母親不注意,偷偷帶著小廝去了大運(yùn)河邊上觀景,沒想到人來人往的,不知被誰推了一把,就跌了一跤,膝蓋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又和小廝走散了……”
許燾這時才回想起,是有那么一次,父母帶著他們兄弟二人去揚(yáng)州,結(jié)果大哥許熙私自外出,回來的時候有些狼狽,被父親關(guān)了半個多月才放出去,突然一瞬間想到什么,失聲問道:“你是在那時見到了那沈三小姐?”
許熙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沉浸在過去的那一場美麗的邂逅里面,“我遠(yuǎn)遠(yuǎn)的就見著一個穿著月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向我走過來,眼睛大大的,很有神采,一笑就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我只覺得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小姑娘。她旁邊也跟著一個小丫頭,見了我,眼睛一彎,就問我是不是私自跑出來的,不知道為什么,我聽著她說話,心里就像拂過一陣暖暖的風(fēng),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就抿著嘴笑了,說她也是偷偷跑出來玩的,然后就和我說了一會話,見了我膝蓋受傷了,就拿出帕子替我包扎了一下,我本來是疼得厲害的,可是很奇怪,她替我包扎以后,居然不疼了,甚至恨不得身上在多出幾個傷口才好……”
許熙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可惜不多時便見了她家人來找,我看著她的背影,恍若做了一場夢一般,大運(yùn)河上的煙火絢麗,我不知站了多久,只覺得傷口又隱隱生疼起來,這才回過神,尋到了小廝,一瘸一拐的回到了住處,我當(dāng)時只有一個念頭,若是能讓我再見她一次,我是什么都可以拿來交換的?!?
許燾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第一次從他嘴里聽說他和沈三小姐的相遇。之前只是知道他不知道瞧上了哪家的姑娘,三番五次的派人去揚(yáng)州打聽,只是沒想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發(fā)生的。
許熙望著窗外無邊無際的夜空,眼里是再也掩飾不住的悲痛,“那日在空明寺重逢,我真的以為是老天爺?shù)陌才?,沒想到,事情的結(jié)局竟然是這樣……”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局?!痹S熙低聲說。
暗夜里一聲低低的嘆息,也不知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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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是喜歡許熙呢,還是杜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