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間茶樓的二樓明顯比一樓小,桌子也擺的比一樓少的多,總共只有九桌,光看這些桌椅和周圍的擺設,便知道,這兒比一樓要高檔多了,鄰桌之間的距離也顯的寬闊許多,上樓的地方還擺了幾盆吊蘭之類的花木。其中,臨窗的三張桌子都用屏風圍了半面。
俞仁滿意的暗暗點頭。他自從穿越到了大明,這還是第一次到這樣比較有檔次的地方來。
可是,楊舉引著眾人,并沒有在二樓停下,而是引著他們直接上了三樓。
俞仁走上三樓,感覺又大不一樣。整個三樓只分隔成了兩間,一側留下了一條寬寬的走道。三樓與其說是茶樓,不如說是會客廳。這兒不僅了桌椅,還有書架、盆景、古玩之類,簡直就跟大戶人家的書房一般模樣。
這間包房的一面正靠窗戶,放著兩張窄長的案桌。案桌的一邊分別擺上了四張木椅。這兒的桌椅都相對比較的矮,顯然,這兒并不是用來吃飯的,倒更像是茶桌。
坐在這兒,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街面的一切。再向前,就是西湖了。
楊舉引眾人坐下來,很自然的,俞仁便與盧象升、徐胖子坐在了一排,而吳氏兄弟則與楊舉并做一排。兩桌相對不過數尺,說話倒也很方便。
那位“趙先生”待幾人落坐,便領著云兒姑娘走進來。兩人的手里分別托著一盤茶碗。
“趙先生”一面捧茶,一面道,“這是去年的雨前龍井,各位見諒了。因為今年的新茶還沒有上市。不過水倒是絕對的山泉好水。”
說完,“趙先生”小心的將幾個茶碗放到幾人的面前。她先是給吳氏兄弟那一桌捧茶。這兩兄弟并不為意,只是點了下頭。楊舉也只是笑了笑,并沒在意。到給俞仁捧茶時,俞仁趕緊站起來,說了句,“不敢當!”。
因為他知道,這位“趙先生”的身份絕對不會僅僅是這楊舉的師弟這么簡單。看這茶樓里伙計對她身邊的一個侍女,也那樣的害怕,便知她的身份至少在這間茶樓是不低的。俞仁能夠看的出,這茶樓里的小廝們,對楊舉的恭敬,那是出于禮貌,可是對于“趙先生”的恭敬,卻更多的出于敬畏。
按俞仁的經驗來判斷,這個“趙先生”很可能是這家茶樓的股東或老板。
“趙先生”見俞仁站起來,向他展顏一笑,說了一句,“俞相公不必客氣。”
俞仁也向她回報了一個甜甜的笑。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的看這位“趙先生”。相距的近了,俞仁越發感覺到她那沉穩內斂的美,不僅僅來自她的容貌,而是已經融在了她的一行一止之間。她的每一個舉動,都讓人感覺到是那樣的自然,既無男子的魯莽,也無女人的忸怩;便像是初春的陽光,不落痕跡,卻又暖人心身。
盧象升與徐胖子見俞仁站起來,也都跟著站起來。
“趙先生”不再客氣,給幾人上完茶,她便在楊舉身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而云兒則站在她的身后。
楊舉端起茶碗輕輕喝了一口,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來。俞仁以為他馬上便會與大家協商七天后比武的事,可是看他的舉動,又似乎并不太像。
楊舉將那張紙先遞到離他較近的吳氏兄弟面前。“這張便是我與錢先生在嘉興看到的,北邊傳抄來的邊報。”
吳氏兄弟對著邊報快速的看了一眼,口中連喊:“可惜、可惜!可氣、可氣!”
說完,又把那張邊報遞還給楊舉。楊舉將邊報遞給身后站著的云兒,示意她遞給俞仁他們。
俞仁從云兒手里接過邊報。盧象升與徐胖子便一起湊過來看。
盧象升與徐胖子很快便都看完了,俞仁卻還拿著那張紙在認真的研究著。搞的眾人都以為他有什么發現。其實俞仁卻是有苦自己知。他想將這份邊報看的詳細些。必竟,憑他腦中的那點記憶,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薩爾滸大戰的細節。可是,他又偏偏古文學的不怎么樣,更加上這些字又都是繁體,看起來實在吃力。
俞仁花了比別人多一倍多的時間,卻才只看了三分之一。他當然不能把這個原因跟眾人說,只好推說要仔細研究研究這份邊報。
幾人倒是很有耐心的等著。俞仁慢慢的看著手里那張只有一兩百字的邊報,吳氏兄弟卻顯的不耐煩起來,倆人不時的從鼻子里發出哼聲。
終于,俞仁總算是把邊報給看完了。他暗暗的松了口氣,趕緊把紙遞還給還站在他身邊等著的云兒,同時暗嘆:這古文讀起來還真是費力。
“怎么?”楊舉滿臉期待的看著俞仁,顯然是以為俞仁研究了這么久的戰報,一定有什么獨到的發現與見解。
“噢!沒什么,我只是方才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看的久了些。有勞眾位久等了。”俞仁掩飾道。
楊舉聽到這話,露出失意的神色。可是他還沒說話,那坐在旁邊的吳氏兄弟便開口了。
“我軍大敗,這個結果,其實我們兄弟早已經料到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全都大吃了一驚。楊舉是吃驚于吳氏兄弟對遼東局勢的預判。而俞仁則吃驚于他們的先知先覺:難道,他們也是跟自己一樣的穿越者嗎!不好,看來自己可要小心了。
看這倆兄弟一副囂張的模樣,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也是與他們一樣的穿越者,說不定他們會想辦法來殺掉自己。俞仁想。必竟,這個世界上有一個穿越者是稀奇,要是有兩人,那就是多余了。
俞仁正在思考著怎么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時,吳氏兄弟又開口了。就聽那老大吳鵬向著楊舉道,“其實,原因很簡單。據我從幾個從遼東來的商人口中得知。楊鎬楊大人的這次分進合擊的戰術,早在開戰前,便傳遍了遼東。
據說,這還是楊鎬大人親自傳出去的。聽說,楊鎬曾揚言,要帶信給女真人,約他們十八日,在赫圖阿拉決一死戰。
楊鎬想做宋襄公,卻不知女真人的兵力并不比咱們大明差。如此的公開自己的進攻計劃,簡直就是主動給對方機會集中兵力、各個擊破。孫武有言:‘兵者,詭道也。’楊鎬如此的愚蠢,不吃敗戰都是大大的意外了。”
俞仁低著頭,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對面的楊舉卻連連點頭。“那么,以吳兄之見。當下,我們應該怎么辦?”
“我的觀點是,朝廷應該馬上抽調全國各鎮的精稅兵馬,多配火器。再派一名良將,兵不用多,只須十萬便可將女真人打回山林里去。據我了解,女真人是沒有火器的。他們的武器只有兩種,一是刀,一是箭。我大明的火槍營何等的利害,要對付這些莽夫。其實并非難事。”
“可是,連杜松、劉鋌這樣的號稱名將的都先后戰死了,又到哪里再找良將呢?”楊舉嘆道。
“這楊兄你就錯了。我大明疆域萬里,子民億兆,何愁無良將。那杜松、劉鋌輩,不過是些空負武力的莽夫罷了。自古用兵,斗智不斗力。想那女真人生活在山林之中,又能知多少兵事,只需略施小計,定可讓他們鎩羽而回。”
俞仁聽到這里,徹底的放心了。因為他知道,這兩個草包絕對不會是像他一樣的穿越者。原因很簡單。要是這兩人也是跟他一樣的穿越者,他們怎么會連歷史最基本的常識也不知道。女真人怎么可能會是這樣容易對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