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杜度,阿濟格等人的視角看去,也就是魏望侯所部稍微好一些,撤退之時保持了較為完整的建制,但肉眼可見,他們折損了至少四五百兵馬。
另外兩部,馬云飛本就是潰敗回來的,潰兵爭先恐后的向后方逃跑,互相推搡,辱罵,一片混亂,有些人沒有倒在天策軍的炮火之下,反倒是被自己人踩踏致死。
而鮑承先所部,本來撤退的還挺及時,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情況,原本還算整齊的陣列,突然變成了一團亂麻,甚至比潰敗的馬云飛所部還要混亂。
雖然還沒弄清楚他們為何潰敗的這么快,但毫無疑問,這第一次進攻,以慘敗告終,他們甚至都未能和天策軍接戰,便潰散下來了。
隨即,杜度派出兩千騎兵,一左一右圍堵那些潰兵,不讓他們潰散到其他地方去,將他們重新收攏起來。
而鮑承先所部突然潰敗,原因也找到了,那就是鮑承先運氣不好,撤退的時候,被天策軍一發炮彈,直接擊中腦袋,整個腦袋就如同碎西瓜一樣散掉了。
這一幕,直接讓周圍的幾個士兵嚇懵了,主將就這么被干掉了,喪失理智的他們狂奔起來,同時嘴里還大喊著‘將軍死了’,恐慌迅速蔓延,而鮑承先死的態度然,又沒有足夠威望的將領能結果指揮權,然后整個隊伍瞬間就崩潰了。
最終經過統計,出戰的三部九千兵馬,現在只剩下六千四百余人,也就是說,在這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里,他們已經損失了兩千五百兵馬。
至于這里面有多少是折損在天策軍的銃炮之下,又有多少是死在自己人的腳下,就不得知了。
而他們的戰果,卻寥寥可數,哪怕是魏望侯,在杜度的逼問之下,也只能承認,自己的兵馬打死打傷的天策軍人不超過六十個,而且差不多有一半都是紅衣大破的戰果,至于其他兩支火器裝備率更低的部隊,說不定加起來還沒這么高。
這也就意味著,付出了超過兩千五百人傷亡的代價,殺傷的敵兵卻只有一百出頭,二十比一的戰損比。
阿濟格和杜度都知道,單靠這些漢軍旗,恐怕是沒辦法攻下鞍子山的,天策軍的實力,遠比預想的要強大。
不過相比于杜度的擔憂,阿濟格并沒有因此而沮喪,反而更加興奮了,只有戰勝天策軍這樣的強敵,才能體現出自己的能力,到時候也就更有資本跟皇太極叫板了。
這鞍子山,必定是要拿下的,天策軍主力此刻正在猛攻長嶺山,那猛烈的炮火聲,他們這都能隱約聽到,只要拿下鞍子山,他們便可以直撲杏山堡,以及天策軍主力的背后,滅亡錦州一線的天策軍,指日可待。
所以,重整一番軍備,又全軍吃飯之后,杜度決定不再小大小鬧,把手頭的兵馬一股腦的全壓上去。
當然,展開再度進攻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前一次的潰敗,已經對士氣產生不可彌補的損害,如果不重振士氣,對接下來的進攻行動,便會帶來更多的困難。
而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找替罪羊了。
鮑承先已死,算是躲過一劫,而最先潰敗的馬云飛,自然就是首選。
雖然潰敗的原因是天策軍的火力太猛,部下承受不住傷亡,有人臨陣拖到而引發的連鎖反應,責任不在馬云飛,他甚至還試圖阻攔部下潰退,打算繼續進攻的,但誰讓他這一部兵馬最先敗退呢?
于是,馬云飛便被五花大綁,塞住嘴巴,以指揮不當,損兵折將,貪生怕死,棄部下于不顧的罪名,斬首示眾。
此外,還有漢藍旗的兩個牛錄章京,以及漢白旗的三個牛錄章京,同樣被斬首。
這就是為了告訴底下的將士,前一次失敗,不是因為天策軍太強大,而是這幾個將領臨陣脫逃導致的,只要齊心協力,擊敗天策軍,攻下鞍子山不在話下。
而魏望侯所部,撤退下來的時候建制還算完整,沒有像其他兩部一樣出現潰散的情況,又有耿仲明這個固山額真替他求情,考慮到皇太極格外其中耿仲明,尤其是他麾下的火炮部隊,杜度便饒了魏望侯一命,但命他率領馬云飛和鮑承先所部殘兵,充當第二次進攻的前鋒,戴罪立功。
未時三刻,經過近半個時辰的籌備,在杜度的指揮下,再度發動了對鞍子山的進攻。
最先出發的,自然是魏望侯這個戴罪立功之人,其后則是漢軍三旗的其余士兵,以及蒙紅旗的步兵,外加一些包衣奴,這部分兵馬由漢紅旗固山額真耿仲明負責指揮。
此外,杜度還有些放心不下,從兩黃旗抽掉了四個牛錄的弓箭手,充當督戰隊,跟在他們后邊,當然,這四個牛錄,必要時刻也能發揮攻堅的作用。
當漢軍和蒙古軍在督戰隊的催促下,一步步畢竟鞍子山的防線時,一路上能看到不少的尸體和鮮血,扔掉的武器盔甲,刺鼻的血腥味和稍微徹底消散的硝煙味撲鼻而來,這些都是前一次進攻時留下的。
“轟轟轟……”
當他們逼近到一里的距離時,鞍子山各防線的火炮,再度響起了轟鳴聲,實心炮彈和開花彈,不斷地飛向人群。
雖然他們也學聰明了,采取了較為稀疏的陣型,但依舊無法避免被炮彈殺傷,尤其是開花彈,哪怕佛郎機打出來的開花彈裝藥量不大,威力不是很足,但爆炸范圍一丈內還是會被殺傷。
不過后面有兩黃旗的韃子在督戰,他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頂,往前沖不一定會死,往后退那就是必死無疑了,就連一些軍官都在后悔,當初為啥要投靠韃子。
好在此時開炮的,只是分散的步營所屬炮兵小隊,數量并不是很多,而且大多是佛郎機火炮,造成的傷亡并不是特別大,還在可承受范圍之內,這些漢軍士兵能夠繼續依靠防護器械,不斷向前推進。
更靠近一些的時候,還能看到不少沒死的傷兵,正在痛苦的哀嚎。
一個傷兵看到友軍趕來,忍受著斷臂帶來的巨大疼痛感,想要掙扎著爬起身來,尋求友軍的幫助,并試圖躲到防護器械后面時,一聲突兀的槍響傳來,傷兵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身體,又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同樣的情形,在壕溝前面不斷的上演著,對沖鋒在前的漢軍各旗士兵,無疑是巨大的心理打擊。
這也是邱文的策略,第一波進攻的漢軍潰敗之后,他下令優先打擊撤退或者潰逃中的敵人,至于那些傷員,只要不站起來逃跑,就不要管他們。
等到敵人第二波進攻開始,再當著進攻部隊的面,擊殺這些試圖爬起來的傷兵,能夠達到這些漢奸最大的震懾。
當他們付出了數百人的傷亡之后,終于頂著炮火,來到了之前一直阻擋他們前進的壕溝前面。
接下來,便是繼續之前未能完成的任務,頂著防線后面天策軍的子彈和炮彈,繼續填平壕溝。
索性之前雖然付出了兩三千人的傷亡,也不是完全沒用的,二十多丈寬的壕溝網,已經只剩下一半了,接下來,便是延續之前的工作。
這一次,他們帶來更多的防護器械,而且隨軍攜帶的佛郎機火炮,也可以提供掩護,火銃兵和兩黃旗的韃子弓箭手,也開始壓制第一道土墻后面的天策軍士兵。
如此一來,天策軍的還擊火力就弱了不少,他們的填壕工作也進行的如火如荼,經過一炷香的忙活,他們終于將這壕溝給填上了。
緊接著,漢軍士兵和蒙古兵手持武器,舉著盾牌,小心翼翼的向第一道墻靠近。
然而,他們卻沒有遭受任何攻擊,這讓他們不由得膽大了幾分,想必對面守軍看到壕溝被填平,知道無法阻擋己方的腳步,已經撤退了吧。
幾個膽大的士兵,快速沖到土墻下面,然后兩人用手托住一個人的雙腳,讓他探頭過去,果然發現土墻后面已經沒有天策軍了,視線中還有幾十號天策軍士兵,正在順著第二道土墻的寨門,向第二道防線撤退。
“砰砰砰!”
幾聲槍響傳來,這個士兵也急忙低下了頭,然后跑回去向魏望侯稟報此時。
急于立功表現自己的威望,也沒有多想,直接下令翻越土墻,向第二道防線發動進攻,只要能拿下前兩道防線,到時候杜度想治他的罪也沒理由了。
于是,在他的命令之下,前鋒的漢軍和蒙古軍士兵,紛紛開始翻越第一道土墻,由于天策局沒想過從正面主動出擊,第一道墻就和壕溝網一樣完全是毒死的,根本沒有寨門,他們只能借助短梯,或者互相配合翻越,至于破壞土墻,他們也嘗試過,寒冷的氣溫,已經把土墻給凍的邦邦硬,很難砸開。
翻越第一道土墻的行動持續進行著,魏望侯也很高興,雖然山坡上還是不斷傳來火銃聲,但還是沒辦法阻止他們繼續進攻。
“轟隆!”
突然間,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傳來,魏望侯被驚的差點摔倒在地上。
“轟隆!”
“轟隆!”
“轟隆!”
……
巨大的爆炸聲不斷傳來,第一道土墻周圍,大量的士兵連同土墻一起,被掀翻起來。
這是邱文早就安排好的地雷,都是裝藥三十斤的大家伙,還有二十多斤的各種破片,就是為了使威力最大化。
而把地雷安防在這里,就是為了更有效的殺傷敵人,第一道墻不算很高,也就七八尺的高度,但想要徒手攀爬過去顯然不可能的,必須要其他人輔助,或者利用短梯才行,如一次來,必定會在墻外聚集起不少敵兵。
過了土墻的敵兵,面對的將會是第二道防線射來的子彈,沒有草木或者障礙物的掩護,他們只能停下防守,建立防線,等待后續兵馬爬墻過來,然后繼續向前推進。
這樣一來,墻內墻外,都聚集了不少的敵兵,這一連串上百枚地雷,至少掀翻了上千人。
但這樣的傷亡,并不能讓漢軍士兵停滯不前,尤其是那些軍官,馬云飛以及五個牛錄章京的死,讓他們心有余悸,誰也不敢下令撤退,否則他們也是這個下場。
整頓一番后,他們繼續率軍向前進攻。
“轟轟轟……”
此時,后方傳來了巨大的轟鳴聲,讓他們稍微安心了一些。
耿仲明的紅衣大炮已經就位了,作為漢紅旗的固山額真,大部分的紅衣大炮其實都在耿仲明的麾下,不過需要對義州衛城,錦州城等城池包圍,必須要用到一些紅衣大炮與天策軍守軍的大炮抗衡,再加上長嶺山上王子登指揮的炮兵,他這里只有三十門紅衣大炮。
不過這樣的數量,已經足夠了,至少壓制山坡上天策軍的佛郎機,已經是足夠了。
有了紅衣大炮的參戰,被天策軍的炮彈和子彈打得痛不欲生的漢軍和蒙古軍,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有了己方的大炮參戰,定能壓制天策軍的火炮,自身所承受的攻擊就要少很多了。
看到敵人紅衣大炮發威,邱文也喊道“老梁,該你的炮兵干活了!”
“怎么著,敵人的紅夷大炮一上來,你就不行了?”梁丘笑呵呵的說道。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梁丘也沒閑著,來到炮兵陣地,指揮對敵人紅衣大炮的還擊。
不過他也留了一手,敵人的紅衣大炮有三十門左右,其余的都是佛郎機,用不著兩個炮兵大隊火力全開,況且這次上來的還是以漢軍和蒙古軍為主,真韃子沒多少,萬一韃子看到自己這邊火力太過兇猛,不來進攻了,可就虧大了。
所以經過一番考慮,他決定從東西兩個炮群,各抽調一個中隊開火,配合各道防線的步營火炮,壓制那三十來門紅衣大炮問題不大,至于那七八十門佛郎機,對己方的火炮基本上構不成什么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