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毛夷,也就是荷蘭人來的戰艦并不多,一共也就八艘戰艦,但都是個頭巨大的蓋倫船,加起來噸位頂的上鄭芝龍三十艘戰艦的噸位,所以鄭芝龍也就放棄了繼續追擊。
這次他帶出來的只是一部分艦隊,有了荷蘭人的艦隊加入,兩者的實力已經不弱了,硬要打也能贏,但估計也是以慘勝告終,而且后面還沒有荷蘭人的后續力量誰也不知道。
在這樣的情況下,鄭芝龍只得放棄乘勝追擊,轉道回航了。
盡管沒能徹底消滅劉香集團,但這仍舊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勝利,劉香的實力進一步被削弱,
當旗艦靠近港口的時候,一個魁梧的青年男子從船上走了下來,看起來不到三十的樣子,但身材格外的孔武有力,此人正是鄭氏軍事集團的領袖--鄭芝龍。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儒雅的人,一副文士的打扮,但配上那粗狂的面孔,有些不倫不類的,后者也跟著鄭芝龍下船了。
剛剛登岸,鄭芝龍的弟弟鄭芝虎就迎了上來,興沖沖的喊道“大哥,你們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出現什么變故了!怎么樣,有沒有抓住劉香那個蠢貨?”
鄭芝龍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了,這次原本就要得手的,結果不小心提前暴露了,劉香有所察覺,沒能第一時間將其圍困起來!后來紅毛夷又來插一腳,擔心他們還有后手,也就沒有追擊,劉香帶著殘部跑掉了,不然的話,這次絕對能夠將其全殲!”
聽到這次作戰行動又被荷蘭人破壞,鄭芝虎也是氣憤不已“這些該死的紅毛夷,又來壞我們的好事,這都已經是第三次了!真想找個機會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大哥,要我說,干脆咱們準備一番,直接把大員的紅毛夷全消滅掉得了,免得他們整天搗亂,讓劉香一次又一次逃脫,到時候徹底堵死海峽,我就不信劉香還能翻起什么風浪!”
鄭芝龍搖搖頭道“你以為我不想啊,但咱們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啊,別看咱們在大明沿海所向披靡,無人能敵,但跟紅毛夷比起來還差得遠!解決掉他們在大員的勢力倒是沒什么問題,可接下來呢?
他們在南洋的勢力可一點都不小,只不過現在有佛郎機人牽制他們,萬一咱們真把大員的紅毛夷解決了,他們將巴達維亞的艦隊調集過來,咱們就算硬拼,能夠能扛下來也是慘勝,何況人家在南洋的艦隊,連他們總實力的一成都不到!其他地方又不是沒有艦隊!”
鄭芝虎還是有些氣不過,嚷嚷道“可就這么不管,他們只怕是會越來越囂張啊,劉香又投靠了他們,像這次這樣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不解決調劉香,總感覺不踏實啊!”
“這些起碼得再等上兩年,等咱們的實力再穩固一番,根基足夠牢固,咱們再跟紅毛夷決戰不遲!況且,這次雖然沒能全殲劉香,但給他造成的損失也不小,短時間內他很難再對咱們構成威脅了!
而且,劉香雖然有紅毛夷庇護,我就不信紅毛夷次次都能這么及時的趕到,我們總能再次找到機會徹底解決劉香,那個時候咱們對紅毛夷就有情報方面的優勢,到時候再打也來得及!”
“三弟,這事你怎么看?”看到鄭芝龍不支持開戰,鄭芝虎又將目光投到了鄭芝豹。
鄭芝豹笑呵呵的說道“二哥,大哥說得對,你還是想的簡單了!咱們現在還是要以發展實力為主,咱們背靠大明,只要不出現打的變故,實力只會越來越強,劉香純粹的依靠紅毛夷,長久不了的!最多兩三年的時間,咱們一定能將劉香徹底消滅,或者趕出大明沿海的!”
“好吧,既然三弟你也這么說,一切都由大哥來決定!”
看到自己這個一向以魯莽著稱的弟弟放棄了進攻大員的打算,鄭芝龍出了口氣,旋即又問道“老二,我出去的這兩天,家里怎么樣了?”
“大哥,一切都相安無事,那郭懷一也沒露面,原本以為他會趁此機會偷襲,但這幾天都沒有他們的蹤影!”
“那就好,郭懷一既然沒有露面,那就不永擔心了!老四呢,有沒有消息傳回來?”
鄭芝虎搖搖頭道“還沒有,他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四天前就這樣了,最后一次消息傳回來,他們已經快到長江口了,之后就沒有消息了!”
“該不會出什么事情了吧,老四第一次單獨領軍作戰,我怕他遇到什么麻煩了,要不你再率領一直艦隊,去南京看看?”
“大哥,這你就多慮了吧!老四又不是三歲娃娃,他已經是個男子漢了,雖然沒有單獨作戰過,但他打小就跟著咱們在海上漂泊,經驗豐富著呢,而且他這次帶過去的一千多人都是老手,在大海上乘風破浪的人物,那么多大風大浪,艱難險阻都熬過來了,怎么會在長江那條小河溝里翻船!”
鄭芝虎一臉淡然的說道,對于他這種自幼依海為生的人來說,長江對他真的就像是條小河溝,不存在什么危險。
“說的也是,是我多慮了!還是把老四當成小孩子了,都忘了他已經十九歲了!”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這么多天,他的四弟鄭芝鳳還沒有消息,作為鄭氏家族的家主,他不擔心是假的。
八天前,他收到南京兵部衙門的調令,說是有一股數千人的倭寇進犯南直隸,后又進攻揚州,命鄭芝龍率領水師北上剿滅倭寇,越快越好。
當時他還沒怎么在意,還以為是出現了什么誤會,倭寇都多少年沒有襲擾過沿海地區了,而且他跟倭國的生意越來越大,不少大名都打過交道,要真有倭寇出動襲擊揚州,他也不會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但是,第二天就收到兵部的第二道調令,進攻揚州的倭寇已經轉道進攻南京,要求他們即刻率領水師北上,增援南京。
這到調令的語氣措辭非常嚴厲,甚至能從中感覺到南京方面的焦急,也就是說,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如果放在崇禎元年二年,剛剛歸順朝廷的時候,他恐怕會對這樣的調令置之不理,畢竟當時他對朝廷毫無忠心可言,沒必要為朝廷賣命,哪怕南京被攻陷,跟他也沒多大關系,打不了再出去當海盜就是。
但現在不同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心境也發生了變化,倒不是他對朝廷又多少忠心了,而是他看到了依附于大明的好處。
背靠大樹好乘涼這個道理也不是瞎扯的,現在的他,不單單可以利用自己手頭的武力,還能利用官商身份謀取利益,不說別的,以前有很多商人怕擔上跟海盜有染的罪名,而拒絕跟他做生意。
現在他是正兒八經的官軍,人家沒了這層擔心,他的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大,而且對付競爭對手,包括以前共事的那些海盜,還有那些一直再跟他做對的海盜,也都更加方便了。
以前他只能自己獲取情報,現在他能利用官方的情報系統,來獲取更多的情報,沒有情報就沒辦法開戰,有了足夠的情報,他消滅競爭對手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而且這短短的四五年時間,他的實力就增長了好幾倍,這都是依附于大明的好處,所以他不打算放棄。
現在有倭寇進攻南京,對他來說試一次絕佳的機會,如果能夠解決這次危機,那么他將會獲得更多的好處,不說別的,閻鳴泰必定會更加的感激他,甚至能給他更大的職權,或者給自己的部將們升官,將勢力范圍眼神到廣東和浙江去。
但另一個問題同樣存在,那就是劉香準備搞一次大事,目標就是澎湖列島和泉州,如果這時候將主力艦隊撤離,到時候劉香殺過來,他恐怕難以應對。
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在他鄭芝龍就是穿鞋的,現在他麾下的產業相當多,不單單是這中左所和金門島,還有周邊諸多島嶼,泉州和漳州也有很多他的產業。
如果劉香趁著這個時候發動進攻,不說攻擊他的大本營,就只是攻擊他散步各地的產業,也會讓他損失不小。
而且根據內線獲取的情報,郭懷一率領一支艦隊執行某項秘密任務去了,這讓他不得不擔心,在關鍵時刻,郭懷一會帶著艦隊從背后殺出。
考慮到種種情況,他才決定分頭行事,派遣他的四弟鄭芝鳳率領一支偏師,北上增援南京,他和老三鄭芝豹去對付劉香,老二鄭芝虎繼續留守中左所。
之所以決定派鄭芝鳳去,一是歷練他,二是覺得進攻南京的敵人沒那么難對付。
如果真是倭寇,那么他們的戰船必然不會很強大,現在已經是炮戰的天下了,倭國本身資源就缺乏,沒有那么多銅用于鑄炮,大多都用于鑄造火銃了,畢竟一門炮的材料,隨便能夠打造出幾百支火銃。
這也是倭國火銃很普遍,火炮稀少的原因,而海戰,火銃的作用遠遠不及火炮。
同時,南京又身處大明的內陸,算是在自己的地盤作戰,無論物資補給,還是情報獲取,都會很方便,對付這么一股來路不明,但實力應該不會太強的敵人,多半沒什么問題。
五天前,鄭芝鳳便帶著一支十八艘戰船組成的艦隊,出發北上了。
結果從四天前開始,就再沒什么消息傳回來了,這讓他不由得不擔心,但劉香的問題更為嚴重,只有先解決劉香,他才有時間去過問其他的問題。
鄭芝龍已經打算,等把這次戰斗的戰利品處理掉,就再派一支船隊北上。
幾人正說著話,卻見親衛來報“稟報大當家的,四爺回來了!”
親衛仍舊保持著海盜時期的習慣,沒有稱呼鄭芝龍的官職,但鄭芝龍很是吃驚的問道“什么?老四回來了?他這個時候回來做什么?”
“是的,的確四爺回來了!不過,只帶著十幾個人回來的,而且身上還帶著傷,極為虛弱!”
看到親衛的表情,鄭芝龍肯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老二,這里的事情就先交給你負責了,老三,跟我一起走,看看老四是什么情況!”
鄭芝虎也知道老四出大事了,但這港口還需要人主持,只能他留下來了“老哥你放心去吧,這里的事情我來處理就行!”
鄭芝龍點了點頭,對親衛說道“他人在哪,快帶我去!”
隨即鄭芝龍和鄭芝豹,跟著親衛一路來到島嶼的北面,終于見到了鄭芝鳳,然而鄭芝龍居然都快認不出他來了。
只見這個只有十九歲的弟弟,完全不像是個朝氣蓬勃的壯小伙,反倒是像一個四十歲的糙漢子一般,而且蓬頭垢面,身上臟兮兮的,臉上還出現了很多傷口,腿腳也不利索。
一時間,鄭芝龍都看呆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鄭芝龍現在的模樣,和幾天前出發時意氣風發的樣子聯系起來,
“大哥,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一見到鄭芝龍,早已支撐不住的鄭芝鳳就撲到了鄭芝龍懷里,大聲的哭了出來了。
鄭芝龍環顧四周,再看看同行的十幾個人,發現他們幾乎都是一樣的,各個蓬頭垢面,身上帶傷,而且極度的虛弱,儼然一副逃難的災民模樣。
看到他們這幅鬼樣子,鄭芝龍如何不知道,派出去增援南京的艦隊,多半已經是全軍覆沒了,不然自己這個四弟也不會只帶著十幾人逃回來,而且落得如此地步。
推算一下時間,多半就是在四天前,失去他們消息的時候,他們被打敗了,而后他們通過陸路逃回來的。
“人回來就好,這些事情等回去再說,先把你這一身弄干凈,其余的再慢慢說!”
鄭芝鳳準備開口,鄭芝龍連忙阻止了,現在才剛剛大勝一場,若是讓底下的將士們知道自己這個四弟打了場大敗仗,恐怕他以后很難在隊伍中立足,所以他要把這件事情先隱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