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孔有德和張普成的交談,搞得秦致遠都有些羨慕,想當初,他投靠孔有德的時候,哪有這個待遇啊,完全就自己在乞求活命,哪敢這么理直氣壯的說話啊。
這倆人仿佛就像是見到知己一般,誰讓人家能力比自己強呢,自己跟了孔有德這么久,從他的言行舉止和一些安排,才勉強推測出他的計劃,這張普成僅僅靠著搜集的一些不完整的情況,居然也能推算出來,能力確實很強。
現在秦致遠有一絲絲的后悔,當初為什么要跟孔有德舉薦他,要是他后來居上,壓自己一頭,那可就不妙了,不過想想孔有德的為人,他就釋然了,畢竟自己資格老,再怎么樣也不會被冷落。
能收獲張普成這么一個能力強的下屬,孔有德也是非常高興,為此,他直接搬去了原本謝勇的中軍大帳,縣衙則繼續留給張普成辦公,有他在,自己就可以省去不少事情了。
關于張普成投誠的原因,孔有德后來也思慮過,其實并沒有多復雜,首先便是他對朝廷的失望,一個能力和才學這么高的人,到了四十歲還是個知縣,雖不說有多大怨氣,忠誠度絕對不會太高。
再加上他看過謝勇的那封信他,盡管他知道是謝勇在顛倒是非,把福山陷落栽贓到他頭上,但他又能怎么辦呢?
現在話語權不在他手里,他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只要這封信到了寧海或者萊州,他畏戰投敵的罪名就算是落實了。本來他就和海瑞一樣,在官場上到處是敵人,在得到這么重要的證據后,他們可不會在這個時候靜下心來考證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他們只會依據這個罪名,把他往死里整。
就算他能從自己手中逃脫,朝廷也不會放過他,他成功的逃到了朝廷控制區,最后還是個死,而且是背負罵名而死,既然如此,他何必非要為朝廷流盡最后一滴血呢?
在福山城還沒陷落的時候,他拿著朝廷的餉銀,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守城,甚至自己親自上陣操炮轟擊,然而城池依舊是陷落了,可以說他該做的已經做了,問心無愧。
既然他能看到自己對百姓不差,而且看起來不是短視之人,麾下有如此強大的軍隊,而且還有著清晰的思路,計劃,還有目標,在這亂世之中,未必不能成為下一個明太祖,為自己效力又有何妨?
如果自己真的能夠成功,他就是從龍之臣,就可以再另一套體制內取得高位,從而按照自己的想法,完成一些自己以前做不到的事情,讓這個天下,變得更好。
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他的結果也壞不到哪去,無非還是個死,不管自己是否愿意效忠孔有德,畏戰投敵的罪名可是跑不掉的,反正自己的家人就在福山縣城,也不怕朝廷株連。
張普成重新搬回福山縣衙后,他立馬展開了屬于福山知縣的工作,處理這幾天來的日常事務,并且在秦致遠的告知下,他知道了福山將來也要進行土改,對于這種方式重新分配土地,他是極為贊同的。
他也早就意識到了,大明朝的稅收制度出了問題,一個縣百萬畝土地,交稅的不過只有二三十萬畝,擁有土地最多的人卻不需要交稅,只有丁點土地,勉強養家糊口的普通農戶,卻要承擔四五倍的賦稅,這本身就不合常理。
好在這幾年山東沒出現什么大災,若是像陜西那樣連年大旱,山東也會變得一樣,遍地流民,流寇四起,然后官軍圍剿,再禍禍一遍,整個山東被搞得打亂,民不聊生。
盡管大的動亂也就崇禎元年那一次的白蓮教造反,但是小規模的民變依舊是層出不窮的,都因為鎮壓的即時,沒有鬧成什么大的亂子,壓根就沒有上報朝廷。
但是近年來天災越來越多,若是一直這么下去,恐怕小規模的動亂也會越來越多,保不齊哪天山東就會變得和陜西一樣了。
而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除了天災還有人禍,普通百姓手中基本沒有田地,一旦遇到旱災,土地減產,交完租子剩下的糧食根本養不活他們,如果他們有自己的土地,那么情況絕對會好很多。
所以,田地很重要,張普成之前也曾試圖查過黑田,和偷稅漏稅的情況,但是阻力不是一般的大,他手頭沒有武力,官職又太小,而那些地主豪強大多有官方背景,而且還有家丁武裝,他作為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也不敢做的太過火,否則事情沒辦成,他自己官帽卻先丟掉了。
既然孔有德現在準備搞土改,那正合他的心意,有強大的武力做后盾,也不需要畏懼那些地主豪強的關系和背景,完全可以將福山這一縣之地的土地,進行更為合理的分配,讓普通百姓,不再有隨時被餓死的可能。
在張普成準備在孔有德的支持下,大干一番的時候,孔有德和秦致遠卻在商議著另一件事情,有關韃子的事情。
就在剛剛,孔有德收到了來自白云龍那邊的情況,他們居然在萊陽發現了韃子,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數量非常多。
這讓孔有德非常的奇怪,萊陽雖然位于膠東半島,但可是腹地啊,北邊有旅順和東江鎮擋著,然后還有黃縣,登州,福山,棲霞,招遠等一大票城池,以及數量眾多的衛所,這韃子是怎么跑到身處半島腹地的萊陽的?
孔有德本來是很不相信的,認為可能是白云龍他們搞錯了,但事實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這次來傳信的,還是上次的那個百總徐文飛,這次他不光帶來了白云龍的信函,而且還帶來了一車首級,一共三十三顆。
無一例外,這些首級都是光禿的腦袋上,吊著一根細長的辮子。
盡管孔有德穿越后沒有見過韃子,但是這具身體的記憶告訴他,這個辮子就是金錢鼠尾辮,而這些首級就是他們在東江戰斗了多年,所面對的敵人--后金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