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聶遠并沒有想太多,隨后從卡拉克船拿出一部分戰利品分給了這些韃子。
一是當做過路費,免得最后沒完沒了的打下去,二則是感謝他們提供的這些情報,否則他們連搶走徐文儀的是誰都不知道,回去沒辦法交差。
后來將這些信息匯報給劉香之后,郭懷一也獲知了這個消息,然后就敏銳的從中知道了這么一條重要的消息,于是就經過一番分析,向劉香提出了率軍進攻登州的計劃。
劉香召集了幾個高層,然后眾人一合計,發現這個計劃看起來很不錯。
雖然執行計劃的成本很高,前期投入相當大,但是比起收益來說,簡直是賺大發了。
他們現在跟鄭芝龍已經沒有了和解的可能,雖然身后有著荷蘭人的支持,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他們還能勉強頂住鄭芝龍的進攻,但活動范圍也是一再被壓縮。
為了長久計,必須要找出一個扭轉局勢的辦法。
否則的話,鄭芝龍實力進一步增強,他們的日子就會更加難過。
對于鄭芝龍為何能壓著他們打,劉香等人也分析出來了,那就是大明朝身后是大明朝廷,雖然大明朝廷不會給他多少幫助,但他是名義上的大明官軍。
這樣一來,他就能夠在大明朝廣收貨物,然后販賣取利,海貿的利潤有多大劉香等人自然很清楚,鄭芝龍就依靠這些財富,不斷地發展壯大。
而劉香他們主要就是靠打劫過往商船,或者進攻沿海的城鎮劫掠為生,還有荷蘭人的一些支持,但這樣的發展速度根本比不上鄭芝龍。
他們也有想過,和鄭芝龍一樣投靠朝廷,雖然會受到很多管束,但起碼不至于整天被鄭芝龍壓著打。
但這個計劃根本就行不通,一山不容二虎,在這大海里面也一樣,鄭芝龍擺明了想和顏思齊一樣,當這海上的霸主,怎么可能會容忍的下他們,必然會從中作梗。
還有就是,現在除了廣東,鄭芝龍他們已經壟斷了福建浙江一帶的貿易,廣東也差不多了,就算是能夠投身朝廷,也只能吃一些殘羹剩飯,想和鄭芝龍一樣吃香喝辣根本不可能。
但是這次山東發生的事情,讓他們看到了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們發展壯大的機會。
東南沿海他們已經很難與鄭芝龍抗衡了,但是在鄭芝龍的勢力還沒有擴張的大明北方,他們未必不能在大明的北方開辟一方新天地。
孔有德等人在登州發動了叛亂,性質可以比他們這些襲擾城鎮的海盜惡劣多了,他們可沒法威脅到大明的統治,但是叛軍可以,所以大明朝廷必然會出動大軍圍剿。
這個時候,叛軍必然要和官軍展開大戰,他們就可以從海上,直接突襲叛軍的大本營登州城,直接把叛軍的后路給炒了,然后以這協助平叛之功勞,謀求大明朝廷的招撫,在登州站穩腳跟。
哪怕最后和鄭芝龍一樣,只給了個一個小小的游擊將軍,但只要有這個身份在這,他們就可以一遍壟斷海貿,一遍發展實力。
也就是說,把鄭芝龍當初走過的路子,重新再走一遍。
而且他們的面臨的環境比鄭芝龍有越多了,鄭芝龍當初還要對抗他們這些分了家的海盜,還有當初顏思齊,李旦死后分散出去的殘部,初期的廝殺可是非常激烈的,也就到了崇禎四年以后,才能稍微平靜的發展貿易。
而劉香他們在大明北部沿海,可以說是沒什么強力的威脅,就算一些小股的海盜,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這個計劃看起來可信度非常高。
最后經過劉香的拍板,這個計劃被確定了下來,也算是一次豪賭。
計劃制定之后,劉香就先期派了一批人到山東,跟那批叛軍在島嶼上的韃子取得聯絡,并且通過他們,獲知了更為詳細的消息。
而且有他們在,對于登萊兩府叛軍和明軍的動向,他們都能有個大致的了解。
并且一直監視著陸地上的情況,只要到了合適的時機,他們就可以直接率軍北上,完成計劃。
從二月到四月的這段時間,他們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這段時間李九成和耿仲明的兵馬一直壓著官軍打,而且還把萊州府城圍了起來,除了被圍困的官軍,其余的都龜縮在膠萊河以西。
直到五月初,他們打探到,朝廷已經在膠萊河以西的昌邑,濰縣一帶集結了四萬多兵馬,大局渡河,朝著萊州方面進軍。
當這個消息被送到劉香手里,他判斷出現在正是出兵的好時機,膠萊河以西的官軍有四萬多,萊州城有一萬多,還有其他散落各地的兵馬,加起來得有六萬多人。
這個時候,叛軍必然會集中兵力,應對前來圍剿的官軍,那么后方必然空虛,他們就可以乘虛而入,直接拿下登州城。
當然,單單憑借他們自己的力量還是不夠的,他們雖然在海上所向披靡,但是在陸地上的戰力就大打折扣,還真未必能夠拿下從登州城,所以必須要找一個強力的盟友,一個有著足夠陸戰實力的夢游。
于是劉香想到了長州藩的大名毛利秀就,毛利秀就算是日本比較大的諸侯了,手下軍隊接近兩萬,而且跟劉香他們有過一些往來,有些時候劉香搶到的貨物,就拿到長州藩去販賣,算是比較熟絡。
于是他派徐文儀去跟聯絡,希望他能夠提供一部分兵馬,當然也少不了他的好處,對此,毛利秀就也是很有興趣的,發財的事兒誰不愿意干啊。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后雙方達成了協議,毛利秀就提供五千軍隊給劉香,用于陸地上的戰斗,武器裝備由毛細秀就自己提供,不過糧草輜重由劉香負責。
至于他能獲得的好處,那就相當多了。
首先便是繳獲,只要是倭軍自己繳獲的,那就歸他們自己的,等回去之后如何分配,就是毛利秀就自己的事情了。
其次,就是出動一部分戰船,幫助毛利秀就拿下濟州島。
濟州島現在是朝鮮的地盤,距離長州藩也不算很遠,毛利秀就對濟州島垂涎已久,但遲遲沒有動手,主要還是打不過朝鮮水師。
壬辰倭亂過去還不到四十年,露梁海戰中,在大明水師提督陳璘的指揮下,鄧子龍和李舜臣率領著兩國艦隊幾乎全滅日本艦隊,現在日本的那些大名還記憶猶新。
毛利秀就手底下雖然有船,但是要跟朝鮮水師打還不夠格,盡管朝鮮水師現在已經遠遠不如那兩次大海戰的時候,但吊打他毛利秀就的幾條船還是問題不大的。
有了劉香的幫助,拿下濟州島就沒那么難了,劉香幾乎一直在跟鄭芝龍還有大明水師交戰,戰斗經驗豐富,戰斗力強悍,對付朝鮮水師還是問題不大的。
再者,一旦劉香在山東半島站穩腳跟,對日本的貿易,優先照顧他長州藩。
相比于前兩個條件,這一條才是對毛利秀就最重要的,海貿的利潤有多大,他們知道的很清楚,盡管大頭都被劉香拿走了,但是那些貨物運到長州藩,毛利秀就當二道販子也能賺的盆滿缽滿。
達成協議之后,雙方都在籌備著出兵,毛利秀就也對麾下的軍隊進行了一番操練,等到五月初,進攻的時機到了,郭懷一就帶著船隊,將五千倭軍接到登州東南的島嶼。
他們不光跟倭寇達成了協議,還和這些韃子達成了協議,畢竟他們也擔心什么時候被官軍消滅掉,現在有棵大樹,自然想要抱緊了。
按照協議,他們派人上岸偵查刺探情報,而且也參與到進攻行動當中,等到海盜們拿下登州城,他們愿意被收編,成為劉香麾下的一支兵馬。
就這樣,三方協議達成,并且制定了突襲登州城的計劃,卻不了跟尚可喜帶領的東江水師遭遇,最后只能先撤回來,直接從東南的成山衛靖海衛開始,一路打到登州城下。
至于后來的事情,孔有德也都清楚了,他們被張東和阻攔在威海衛和文登縣一縣,想要從海路突襲福山,超后路拿下文登和威海衛的計劃,也因為與孔有德帶著的三艘蓋倫船遭遇而破產。
“在下說的這些,就是我們的全部計劃了!只是未曾料想,大人的軍隊如此強悍,大人又是如此妙招頻出,我們敗的不冤!”
說完之后,郭懷一深深地出了一口氣,這一次他毫無保留的將計劃和盤托出,沒有絲毫的保留。
整個敘述過程中,孔有德都沒有打斷他,哪怕有所疑問,也都留在心里,等到他說完再提出來。
對于他們的這個計劃,孔有德還是很吃驚的,沒想到他們居然能夠想出這么龐大的計劃,而且膽子這么大,敢想敢干。
說實話,這個計劃可信度真的還蠻高的,而且成功率也不低。
只不過他們錯誤的低估了天策軍的戰斗力,以為天策軍大部分都和那些衛所兵一樣,而且也沒有想到,孔有德為了防備登萊東南一帶的韃子,在文登一帶部署了這么多的兵力。
還有當時他們第一次進攻登州城,實在是太過不湊巧,居然和黃龍的水師撞上了,否則那一次五千倭軍加上兩千海盜,一戰而定登州城也不是不可能。
郭懷一說的很詳細,包括很多細節都說了出來,比如劉香的嗜好,長州藩的情況等等,至少依照孔有德的推斷,找不出什么破綻。
不過他并沒有全信郭懷一的這些話,而是抬頭看了看朱大勇,后者也不是笨人,知道這次帶著他一起,就是確認郭懷一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
這些事情朱大勇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雖然一些高度機密的事情,比如他們這一次行動的目的,他都不知道,但是可以通過他知道的一些事情,來驗證郭懷一有沒有說假話。
“大人,據小人所知,郭船主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其他不知道的情況,小人就不敢保證了!”
朱大勇開口道,不過還是顯得很謹慎,不敢打包票,萬一出事情了他可擔待不起。
孔有德示意朱大勇退下,然后盯著郭懷一,思考著怎么處理這家家伙。
毫無疑問,郭懷一絕對是個聰明人,不光從他能擔任這次行動的總指揮,還有他剛才的話語,就能知道他是個很識時務的人。
他知道現在這條命落在自己手里,想要活下去,單單之前的主動投降還不夠,必須要表現出他足夠的價值,他有被利用的資格。
“既然之前答應過,你們投降就可以繞過你們不死,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但你們給等登州的百姓帶來了這么大災難,不懲罰你對不起這些百姓,接下來的一年,就你去挖礦吧!至于該怎么做,我想你應該清楚!”
“屬下毫無愿意,愿為大人效勞!”郭懷一連忙扣頭。
對于郭懷一來說,這個安置對他來說已經很不錯了,他也看得出來,只要自己這一年老老實實的,一年之后未必不能在孔有德手下混的風生水起。
至于繼續回到劉香手下,他已經不抱指望了,想要成功的從山東逃回大員,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回到劉香手下,最后也沒有什么好下場。
這一次北上的行動相當重要,劉香投入了大量的火炮,還有很多熟練的水手,雖然戰船數量不是特別多,但前期支付毛利秀就的一些開拔費用也不低。
可以說,這是劉香最后翻盤的機會,現在已經徹底失敗,而且全軍覆覆沒,得知劉香實力大損,接下來鄭芝龍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必然會窮追猛打。
鄭芝龍背靠朝廷,現在實力越來越強,當初分裂的時候,劉香和鄭芝龍還有能力抗衡,實力不相上下。
經過三年多的爭斗下來,現在已經完全處于劣勢了,可以說劉香的敗亡是注定的事情,只不過時間早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