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如雪,凄美了離別,
我焚香感動了誰,
邀明月,讓回憶皎潔,
愛在月光下完美。
你發如雪,紛飛了眼淚,我等待蒼老了誰,紅塵醉,微醺的歲月,
我用無悔,刻永世愛你的碑……”
眼前的男子,容顏依舊年輕,青絲卻已經成了白發,那樣純凈的,沒有一絲異色的,欺霜賽雪的白,照亮了她的眼,也刺痛了她的眼,那痛,隨之入心……
是他,竟然是他!
她依舊坐著沒動,睜著一雙晶瑩美目,看向對面之人,張了張口,仍是發不出聲來,一時之間,卻是把在緊張恐懼。
——那男子,身著青衣,面目沉靜,只那一雙眼,瞪視著她,亮的像天邊的星辰,散發著耀目的光芒。
直直盯著她,癡迷地看,不敢眨一下眼睛,慢慢地,有了一絲微微的顫抖,那樣定力的男子,那般沉穩不驚的男子,從未有過的顫抖著,漸漸地,整個人都是猛烈顫抖起來,不只是身軀,甚至,是整個靈魂。
“公子……”男子終于喊出一聲,那一聲,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樣的震動人心,那樣的飽含深情。
聽到這樣的聲音,她嫣然一笑,一滴珠淚不由自主落了下來,身子似乎有了一點知覺,小手伸出,努力伸向那熟悉的身影,櫻唇開啟,一合一張,無聲喊出那個名字:“若——塵——”
“公子,是我,是我,是我……”那曾經惜字如金的男子,喃喃回應著,緩緩低頭下來,雙手相握的一剎那,驟然一震,接著便是一下子緊緊握住,往自己身前一扯,將一身喜服的女子擁進懷中,緊緊抱住。
一觸到那溫暖的懷抱,忐忑不安的心,終于安定下來。
擔心良久,恐懼良久,不曾想到,這秋菊口中的穆大哥,卻是若塵!
將于她洞房花燭的人,是若塵……
思及方才所見到的情景,那白發如雪,那聲情并茂,心中卻是大亂。
——難道,那滿頭銀絲,竟是為了她么?
若塵,一直少言寡語,內斂與心,他不說,她也不會問。
但只是不問而已,并不代表全然不曉,并不代表懵懂無知,她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看不出,他眼中偶爾閃過的情意,畢竟不是圣人,那隱藏的極好的心思,在不經意間,總有泄漏的時候,即使,只是一瞬。
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魅力,足以吸引身邊的所有人,但是,對于若塵,卻是最不敢觸碰,不敢傷害,在她心中,親人一樣的感覺,才可以天長,才能夠地久……
所以,他隱去心思,她也就忽略感覺。
所以他不說,她也不問,永遠,都不會問。
而此刻,柔軟無力的身子,被他緊緊抱著。
生平第一次,他將她抱得那樣緊,那樣情緒外露,那樣忘乎所以,就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又將消失不見一般。
那具因為常年練武而強健有力的身軀,不若以往的清冷,卻是火一般的炙熱,烤的她的身子漸漸有了知覺,有了生氣,逐漸暖和溫熱起來。
“若塵……”心底有絲困惑,有絲不安,身上的力氣開始慢慢回來,嘴巴張了張,還是沒有發出聲響來。
但是這無聲的呼喚,卻是讓他微微一震,瞬間回神,有些不舍地,輕輕放開她一些,低頭詢問道:“公子,你……“上下檢視一陣,心有所悟,手指疾出,凌空一點,結了她的啞穴。
一旦嗓音回復,慕容襄便是低低道出:“若塵,你的頭發……為什么……“勉強伸手過去,握住那一縷如雪銀絲,糾纏于指尖,那耀目的白,惹出最深的心疼,一時間,珠淚不住滴落,在那白發之上,生出艷美的波光。
“公子走后,憑空消失了,若塵便是死了一回,第二日清醒過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莫若塵直直望著她,目光如水,聲音漸漸沉靜下來:“公子的容貌,還是一點沒變,但是若塵,已經這樣……若塵這副模樣,公子會掀起么?”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怎么會!”慕容襄含淚道:“這發絲,是為我而白,不管變成什么樣子,都是我家的若塵,都是我最親近的人……”
珠淚,一滴一滴落下,帶著重逢的喜悅,帶著深深的感動。
眼前的男子,為她,一夜白頭,這份心意,這份癡情,今生今世,已是無以為報。
“公子,我等了那么久,以為公子再也不回來了……”燭火之中,男子的眼,逐漸變得迷蒙無助:“我找遍了這點蒼山脈,每一座巔峰,每一條河流,每一個山洞,哪里都沒有公子,都沒有……”
“傻子,我被帶去了另外的地方,你怎么會找到呢?”感動于他的執著,也不知該再說些什么,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你與這家人,是怎么結識的?”他們說他姓穆,這里的口音,莫和穆,很是相近……
“我去年在山里轉悠,遇到鐵牛被一頭熊瞎子追趕,我無意中救了他,還幫他在山崖上拾到給大娘治病的藥草,他就帶我回家來,大娘非要認我做了她的干兒子,就此結下緣分……”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大娘那么喜歡你,什么好事都想著你……”話未說完,忽地低頭瞥見自己身上的大紅喜服,猛然想起自己此時的女兒裝束,一下子反應過來,身子一震,立時呆呆望著他,嘴唇嚅囁著:“若塵,我,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是,我是……”
“公子是女子。”莫若塵靜靜看著她漲紅的俏顏,聲音仍是波瀾不驚:“……我早知道。”
什么?早知道?
慕容襄睜大了眼:“什么?你知道?你何時知道的?”
“剛到云山的時候,師父他們告訴我的。”他淡淡說著,唇角已經忍不住微微上翹,一臉向往神情。
這樣的話,卻是讓她愣在當場。
云山?
他在云山學藝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別?
一開始,就知道?
想到最初重逢的時候,她受傷昏迷之際,還不忘叮囑他別脫自己的褲子;想到幾回葵水來臨,騙他說是舊疾未愈所致,而他,還將手貼在自己小腹之上,注入內力,幫她緩解痛楚……
跟他朝夕相處,對他全然信任,并且,為了這性別身份,千方百計隱瞞,煞費苦心,卻原來他都知道,一開始就知道,卻什么都不說,任她演戲,任她說謊,自是靜靜待在一旁,看盡風景!
原來,被蒙在鼓里的人,從來,只是她自己。
撅起櫻唇,想要埋怨幾句,無奈一見那深沉的眼,那滿頭的銀白,剛剛硬起來的心思,瞬間瓦解。
“你早就知道,為什么不早些跟我說,害得我那樣辛苦遮掩……”還是忍不住,軟下了口氣,低低說道,總覺得如此一來,女裝的自己,對眼前的他,卻是一點氣勢都沒有了。
“我心里知道就行了,公子過的那樣瀟灑自在,我說出來,只會讓公子心里有顧慮,瞻前顧后,反倒是壞了公子的大事!”他淡淡一笑。
咦,若塵轉性了嗎?
“還有一個問題,若塵,今晚的你,果真是你嗎?”慕容襄疑惑問道。
他說了那么多話,還幾次流露笑意,這哪里是昔日那個冷漠沉穩的青衣侍衛?整個一個話匣子,一個笑彌陀!又或者,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她家若塵,根本就是個悶騷男!
“公子在懷疑什么?”莫若塵又笑了笑,說道:“若塵等了三年,也憋了三年,巴不得把心里所有的話,一口氣向公子說完!”
大手忽然伸過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朝那床榻走去。
“若塵,你做什么?”聲音有一絲顫抖,最是含蓄無害的若塵,怎么會對她做出這樣的動作?
可是,除了一絲詫異之外,一絲悸動之外,心中,卻是一點不害怕。
跟若塵在一起,除了安心,還是安心,永遠都不會擔憂他的傷害,他的褻瀆,他的背叛。
那些,永不可能!
“公子穿女裝的樣子,真的好美!從來都沒想過,跟若塵進洞房的人,是公子……”他的聲音溫柔若水,眼中滿蘊深情:“公子,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屬于我與公子兩個人的洞房花燭,若塵會銘記一輩子……”大手輕輕將她放在床榻上,溫柔給她蓋上喜被,凝視著那一張絕艷的嬌顏,那是一種怎樣的美麗啊,如云山頂上的雪蓮,不畏風雪,全然怒放!
那樣的美,越看,便是越是沉醉其中:“明日一早,我就帶公子離開這里,今晚,請讓我留在房中,守著公子,呆在公子身邊……”
“若塵,你明知道,我愛的人是……”有些不忍,但還是要說,她不想傷害他,真的不想。
自以為,已經是給了他最好的,卻原來,遠遠不夠……
“我知道,公子愛的人,一直都只是風公子。“他很直接,幫她說出來。
“那,你又何必如此?何苦如此?”
“若塵能有這樣一夜,今生今世,別無所求……”大著膽子,手指顫抖著,撫上她如墨一般的長發,溫柔說道:“睡吧,公子,養足精神,等到明日天一亮,我們便出谷去……”
“睡吧,若塵會守著你,目不轉睛守著你,不會再讓公子離開了。”
聽著他從未有過的軟軟細語,也許是迷藥藥性的關系,漸漸有了困意,朝他笑了笑,喃喃道:“謝謝你,若塵……”
眼皮合上,安心入睡。
男子安靜看著她的睡顏,一夜無眠。
明日之后,一切都成為他最深刻的記憶,印在他的心上——與公子,只此一夜,與他,卻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