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等待著離開虛玄世界,而徐離明夷的狀態也逐漸穩定下來,眾人便不再圍著他,各自找了處合適的地方修煉去了,只留南紹行一人還守在那里。
其他人對心魔陣還算有所了解,可南紹行當真是一無所知了,他向伏幽詢問有關心魔陣的事。他們之間是用古語對話的,所以內容也毫無忌諱。
“這陣法是怎么回事?”
“心魔陣是個好東西,不過會消耗我的修為,要不是看他作為交換的東西還算有價值,我才不會答應他。”
心魔是個抽象又極具威力的東西,一般情況下沒人能徹底擺脫心魔。而心魔陣卻能將抽象的心魔具象化,想要從心魔陣中解脫是件很困難的事,不過一旦成功了,那這個人的修為會大大提高一個境界。
聽起來雖然有風險,但確實是個好東西。
“他現在看起來狀態不錯,什么時候可以醒過來?”
“看他愿不愿意走出來了。”
這句話的意思耐人尋味,難道心魔陣構造出了一副極樂世界來困住徐離明夷,怎么會不愿意出來呢?
“因為你們是人類,只有人類才會被許多無用的情緒拖累,這個陣法也是專為你們人類創造的。”
南紹行感覺出一絲不對勁,這個陣法源于上古三皇還未隕落的時期,應該不會是人類創造的。很可能是神鬼妖族中的某位大拿所謂,這個心魔陣又是特別針對于人族,是想做什么?
正說徐離明夷氣色越來越好時,卻見他忽然又皺起了眉頭,鼻翼不時地抽動幾下。
伏幽探頭看了他一眼,用一副“意料之中”的口氣說道:“從古到今也沒有多少人類能走出心魔陣,他年齡還小,看來是走不出來了。”
南紹行不解,這個剛破殼而出沒幾個月的家伙怎么知道這些的,有什么人走出心魔陣,他待在殼里也能知道?
其實,有機會進入心魔陣的人修為本身就不低,若能破解心魔陣,境界會提升數個檔次。這類人,對天地來說是類特殊的存在,他們的誕生或多或少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影響,像伏幽和小九這類高級妖族都是能感覺到的。
而在伏幽看來,徐離明夷不過是個十來歲的人族“小童”,和他們妖族漫長的壽命比起來,就像是個出生十來分鐘的嬰兒。活得少,閱歷便少,所以會看不開,以至于被許多事物所牽絆。在伏幽答應為徐離明夷施展心魔陣的那一刻,徐離明夷在他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了。
徐離明夷的狀況越來越差,在正對著他嘴的上方凝出一顆紫黑色的珠子。與此同時,他身上瞬間又多出了許多傷口。伏幽湊過頭來,在珠子上嗅了很久,最后頗為可惜地說:“就是這個珠子,我吃不了,你吃好了。”
南紹行皺起眉頭,這好像進一步驗證了他心中的想法,“這是什么?”
伏幽用一大堆他不明白的詞語解釋了起來,可
能意思傳達的有偏差,可南紹行刪繁就簡地提-煉出主干后發現,心魔陣的存在竟如同一個力量制造機!
伏幽也不清楚心魔陣是由三皇中哪一位創造的,不過他能肯定出自三皇,而且是鬼皇的可能性最大,因為這陣法多為鬼皇所用。隨著受陣者不斷地受心魔所制,會“孕育”出一顆珠子,他每消耗一分,珠子便會增長一分。等這顆珠子徹底“成熟”之時,也是受陣者神形俱毀之時。而這顆珠子集中了受陣者所有“消極”力量的精華,除了鬼族外,旁族是很難消受的。
人族歷史上有兩次興起,一次發生在三皇沉睡之后,那時得道的人類不勝枚舉,很快便將勢力擴展到了神、冥兩界;另一次則是發生在更早的時候,也就是鬼皇派遣的早期“人類”擁有自我意識之后。
人類的感情比其他種族要復雜許多,也因此,在他們與妖族爭戰時,積累了許多“消極”力量。這種力量使得人類更加強大,而且這種增強度是不可計量的,這使得人族也成為了鬼皇心中的隱患。所以那時,每過靈界紀一年,鬼皇都會對人族施展大規模的心魔陣。在珠子尚未“成熟”時,鬼皇便會中斷陣法,然后用獲得的力量來加固冥界,如此反復。
冥界中人對吸收這股力量自然甘之如飴,但其他種族就恰恰相反了。所以,伏幽即使再渴望這股力量也不會去碰它,而對南紹行來說卻利大于弊。
無論伏幽把吃下這顆珠子的好處說的多么天花亂墜,南紹行也不想去碰它。
“有沒有辦法幫他一下?”總不能坐在這眼睜睜看著他神形俱毀吧?
“辦法只有一個——終止陣法。”
“怎么做?”
伏幽搖頭道:“三皇可以做到,九只尾巴的九芒可以做到,化龍后的我可以做到,上古時期的···”
南紹行擺手示意他不用再列舉下去了,這么說來要中斷心魔陣需要極大的力量。
伏幽歪著腦袋說:“你確定不要繼續聽了?其實上古時期的十獄冥王也可以做到。”
南紹行眼皮一震,立即問道:“為什么要是上古時期的?”
“因為十獄冥王和其他從上古活下來的種族一樣,實力被削減得大不如前了。修羅獄的力量被完整保存了下來,后由你繼承,沒有被損耗。你要是想,可以試試。”
南紹行頓了頓,伸手去觸那顆珠子。這珠子很脆,就像排叉外面那層油殼,一碰便傳出破碎的聲音。南紹行立即收手也慢了一步,柱子上已經被他戳出了一個洞。之前想要介入的念頭立即煙消云散了,南紹行覺得這種事還是要靠他自己,既然他做出這個極具風險的選擇,若被自己打斷恐怕也違背了他的意愿。
伏幽認可地點點頭說:“你還不算太傻。”。放著這么好的力量不去吸收,反而要折損自己的力量去救個沒有價值的人類?在伏幽看來這完全是腦子抽了才做的出來的
事。
大多數人心中對南紹行多少都有些芥蒂,如今再聽他同伏幽用聽不懂的語言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竟產生了一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感覺。這樣一來,這部分人都無法靜下心來修煉了。
爻宗一人悄悄靠近風觀湛,向他詢問各家族長對南紹行的態度。畢竟風觀湛是嵐宗的準繼承人,應該知道的更多些。他這么一問,引來了其他那些無心修煉的人,幾個人將風觀湛團團圍住,非要從他口中問出些什么。
任他們怎么說,風觀湛理都不理,他很厭煩這種喜歡在人耳邊“嘰嘰喳喳”的人,虧他們還是修道者!
到最后,風觀湛被他們煩得脾氣上來了,只睜開眼瞪了他們一下,這些人便“灰溜溜”地離開了。
永無止盡的心魔,無法分辨的虛幻與現實。
在無數次自我傷害之后,徐離明夷突然停了下來。他定定地看著自己沾滿血的雙手,耳邊滿是來自那些死去戰士的、亡國同胞與死去父兄的、三百年游蕩遇見的孤魂野鬼的、七百年火懲經歷的罪魂的、今世相識的與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的、以及南榮濟的獰笑聲。徐離明夷漸漸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只是麻木地看著手中那浮現出眾多面孔的血液,輕輕地將手并攏。
“咔嚓!”
清脆而又不合時宜的聲音破空而響,徐離明夷緩緩看向聲音的源頭——西面的天空。天空中多了一個缺口,缺口周圍有許多裂痕,就像是被人從外面戳開的一個洞。天空與大地同時變為了半透明狀,徐離明夷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被裝在了一顆巨大的“玻璃球”中。
原來,自己真的只是一個幻影啊···而這幻影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思想便是自身的幻影,而自身又是這個世界的幻影,這個世界又是其他未知之物的幻影···恐怕到了最后,那層層遞進的未知之物又是思想的幻影。
世間無所謂真,無所謂假。因為要說它真,它只是個從“無”中而生的“幻象”集合體;可要說它假,現實與“非現實”都是一場幻境,又何來真假之分?
難怪莊生夢蝶,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看破這一切的人才能明白,原來那一切皆是夢境,又皆是現實。
長久扎根于人類心底的心魔,人們都想當然的以為那根源便是貪、嗔、癡、恨、愛、惡、憎。可是個人就會有這些,這是當年神皇加諸于人類魂魄中無法銷毀的一部分,只要魂魄存活一天便無法真正摒棄,心魔也無法連根除去。大多數入了心魔陣的人都找錯了方向,他們認為只要解決過去的因果便能破除心魔。可因還會再生,果還會隨之而來,又怎么可能全部了結呢?只有極少數的人才能明白,其實有便是無,無便是有,心魔的存在與否都是一樣的。
在徐離明夷頓悟的瞬間,一道金光自缺口射下,將他整個罩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