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瀾(上)
光亮的大廳,衣冠楚楚的客人三五成群,美貌俊秀的年輕侍者來回穿梭。優雅輕快的鋼琴曲回蕩在耳邊,門內與門外的世界反差太大,讓周離在一瞬間產生了來到天堂的錯覺。
謝泯然的到來明顯吸引了廳中大多數人的注意,周離跟在他身后邁入大廳,然后在下一刻,感受到了一下集中過來的帶有敵意的視線。
你帶來外人是什么意思?”
周離向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那是大廳東部的一個角落,在幾名看上去就不是善類的男人中央,一個帶著與謝泯然相同平板面具的男人翹腿坐在那里。說話的人就是他,當周離看過去的同時,男人也微微抬起頭,與他對視了一眼。
“我可不記得,你有什么部下啊,
男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探究的意味。謝泯然會與人同行,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充滿了值得玩味的地方。周離移開目光,簡略的掃了一眼大廳內其他人的反應,就立刻乖順的低下頭,認真扮演保鏢的身份。
“他不是我的部下。”
在原地站定,謝泯然昂然扭頭看向發話的男人,目光森冷。
“是所有物。”
啊咧?
周離聞言心下一跳,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總覺得謝泯然這句話一說出口,眾人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就有了某種微妙的轉變。雖然他也覺得謝泯然這句話說的很有歧義,但對方既然那么說,必然有某種目的。他與謝泯然至少在逃出這座監獄之前都還是暫時的同伴,所以他現在能做的,也就是配合對方。
提著大刀的周離從外表上看很過的去,不,可以用很有男人味來形容。他和看上去稍顯瘦弱斯文的謝泯然站在一起,有種莫名的協調感。毫無疑問,謝泯然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立刻將他歸類為謝泯然的人這一角色。
“原來如此,NO.13,我倒不知道你喜歡的這種類型,剛好我手下也有幾個不錯的人選,一個人換三把那小子手上的刀,你換不換?”
直到這時周離才確定他沒來錯地方,這里確實關押著極惡之徒的監獄,也只有在這里,才能把人命和東西相提并論。
“沒興趣。”
冷淡的扔下一句,謝泯然轉過頭邁步走到不遠處一張空著的沙發上坐下。周離跟在他身后,看到他坐下,也就非常符合身份的自覺站到了他身后。
“坐下來。”
拍拍旁邊的沙發示意周離坐下,這一舉動毫無疑問又為周離搏來了諸多曖昧的視線。稍微有點僵硬的在沙發上坐下,周離閉上眼呼了口氣,半晌才把心里剛剛不由自主升起來的糾結感壓回去。他扭頭發現謝泯然已經閉上眼開始養神,猶豫了片刻,還是把自己的問題問出了口。
“我說,我能抽煙嗎?”
被打斷了沉思,謝泯然不悅的睜開眼瞥了周離一眼,用極度不耐煩的口氣告訴他。
“隨便你,只要不打擾到我。”
這什么態度?周離悻悻然從懷里摸出根煙低頭點燃,他是考慮到現在自己扮演的角色,不想出什么錯才處處小心。咬著煙提起放在身側的大刀,周離像撫摸自己的戀人一般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冷硬的刀身。這柄刀,他是越看越喜歡。
【名字你自己起。】
他突然記起謝泯然的這句話,撫摸著刀身上細膩的金屬紋路,周離腦海中一瞬間浮現了無數詞語,卻沒有一個讓他覺得與這柄刀相配。起名字這種事情從來都不是他的強項,當初決定了結一切的時候,為了自己到底改叫什么就讓他糾結了好幾天。像他這種缺乏文藝細胞卻偏偏有點完美主義的人來說,起名字這種事情實在是天大的難題。
“真是柄好刀啊。”
耳邊突然傳來的陌生聲音,把周離從沉思中驚醒。他抬起頭才發現,不知何時旁邊的沙發上已經坐了一個人。看上去還未成年的少年,像貓咪一樣把整個人蜷進了寬大的沙發里。他指著周離的刀,目光清澈。
周離先是扭頭看了看謝泯然,確定對方不會被這種音量的交談所驚擾。然后才對著少年友好的一笑,他注視著自己手中的刀,目光溫柔。
“我在給它起名字。”
少年‘誒’了一聲,手腳并用的爬到周離這邊沙發的扶手上,將大半個身體都湊到了周離身前。用鼻子在刀上認真的嗅了嗅,少年點點頭,露出與外表不符的老成神色。
“的確還沒見過血,這柄刀才剛剛生出來啊。”
將一直舉著的刀放下,周離伸出左手,無比自然的揉了揉抵在胸前的少年的腦袋。于是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諸多詭異的視線,最近的一道,就在身旁。
有點僵硬的回過頭,周離發現謝泯然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正用意義不明的目光注視著他那只放在少年腦袋上的手。還沒等周離開口,他又突然閉上眼,重新陷入了沉思。被搞得一頭霧水的周離把視線收回,卻正對上掌下少年仰視過來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知道可能是自己的手惹出來的問題,周離把放在少年腦袋上的手收回來,用長輩的口吻問道。
“黑貓,你就叫我黑貓好了。”
少年回答的倒是爽利無比,他的目光始終像可以見底的河水一般清澈,讓人見到就不由得心生好感。他對自己的稱呼倒是引起了周離的思考,不得不提,他最近遇到的人用動物來稱呼自己的真不少。先是有鐘琴的‘毒寡婦’,再來是唐堯的‘餓虎’,還有那個‘瘋狼’。這個少年叫‘黑貓’,也許這其中有什么聯系也說不定。
“我是周離,離別的那個離,很高興認識你,黑貓。”
用最正常的交往模式向少年伸出了手,周離此舉毫無疑問又為他贏來了無數詭異視線。不過這一次,他身邊的謝泯然倒是毫無反應。少年明顯愣了一下,接著笑的更加爽朗。他伸出手,與周離握在一起。
“我也一樣啦,大哥哥。”
在手掌相握的同時,周離過于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周圍眾人發出的抽氣聲。他還沒來得及研究這其中包含著什么意義,就被一柄槍頂上了后腦勺。
說是頂上也不確切,那個黑洞洞的槍口距離他的后腦勺還有不到10公分的距離。身后傳來的濃郁至極的殺意在一瞬間凝固了周離周身的空氣,他握著刀的右手微微一緊,而在他旁邊合目沉思的謝泯然也慢慢的睜開了眼。
“NO.13,你的人兩次動了我的人,第一次我可以算作他不懂規矩不予計較,但是第二次就說不過去了吧。”
一個尖細森冷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周離慢吞吞的轉過頭,終于看到了拿槍指著他的人,不,是一群人。
“隨便你們,要干嘛離我遠點,別打擾我思考。”
謝泯然這句話說的分外瀟灑,與此相對應的是周離心里咯噔一下巨響。他以不確定的眼神看向那個正打算閉上眼繼續沉思的男人,結果得到的就是謝泯然更加絕情的回答。
“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己解決。”
噢。周離可能這么回答嗎?答案是,當然不可能。把嘴上咬著的煙頭取下來在桌子上的煙灰缸中碾滅,周離提著刀,慢慢的站起來。本來幾乎湊進他懷里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經遠遠離開了危險范圍,躲在不遠處一張沙發上笑瞇瞇的看戲。低下頭深深的嘆了口氣,周離提腳走向不遠處的一塊空地。在空地中央站定,他一揮手中將近一人高的大刀,將刀身豎著立于身前。
“你們上吧。”
鋪天蓋地的雪花悄然落下,淹沒了水泥制成的街道,和上面人類留下的痕跡。這場‘最后也是最初’的雪不知疲倦的下著,就如同人類的爭斗一樣,無止無休。
“砰!砰!砰!砰!砰!砰!”
幾把槍同時開火,全部命中了周離的身體。他把要害部位藏在寬大的刀身之后,沒有閃避,連身體都不曾斜一下,就這么任由子彈穿透了他的身體。這種結果明顯超出了旁觀所有人的意料,本來以為能看到一場很有意思的打斗,沒想到這么簡單就結束了。
就連開槍的那幾個人也有點難以置信,他們中甚至有人卸下彈匣,查看剛才那顆子彈是否真的發出。周離除了被擊中的瞬間全身一震之外,就一直保持著矮身藏于刀身后的姿勢,一動不動。
他死了嗎?
那當然不可能。
中了這么多槍被理所當然認定為死亡的周離,突然動了。他伸出左手,野蠻至極的□□自己的右肩,把嵌在骨節里的一枚子彈取了出來。被震驚的眾人中有細心的人發現,在周離取子彈的過程中,他的傷口始終沒有流出哪怕一滴血。只有那兩只夾著子彈的手指上染著的鮮紅的血液,才證明周離身體中確實有血液存在。
周離為什么不躲?
答案很簡單,他不知道該怎么躲,也不知道躲開子彈的攻擊之后該怎么做。雖然謝泯然曾經用那個‘新人類專用’的記憶傳承器給他傳承過戰斗技巧和知識,但他直到剛才為止還沒有時間進行過哪怕一丁點的吸收。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用刀身保護住要害,然后用這短暫的時間對腦海中存儲的戰斗技巧進行吸收。
雖然時間太短,吸收的知識只有一丁點,但也足夠了。
對于擁有幾倍于正常人類身體素質的周離來說,這么一丁點,就足夠他擺平圍在周圍這群人。
“他是怪物嗎?”
對于周離受了這么多槍居然不死,不僅不死,還像沒事人一樣的表現,令對他發起攻擊的幾人產生了驚懼。旁邊在圍觀的人也都在竊竊私語,大概是感到了部下的膽怯,剛才跟謝泯然說話的那個像是他們頭目的人,用那種刺耳尖細的森冷聲音再次發話。
“他不過是NO.13造出來的改造人罷了,也就是再生力更強一點,你們把他給我切成肉沫,我倒要看看他還再生不再生的了。”
這番話明顯取得了成效,只見他那幾個部下士氣一振,紛紛把槍插回了腰間,拔出刀具就向周離齊齊撲了上來。周離倒是求之不得,如果是槍的話他還要考慮躲避,而且敵人也是分散的,他還要各個擊破,這對于剛剛才吸收了一丁點戰斗技巧的他來說確實有點難度。像現在這樣,純粹拼近身肉搏,對于他倒是輕松的多。
一偏頭讓過迎面而來的一刀,周離任由對方劈上他的左肩,在那里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刀口,而以此為代價,對方被他一刀劈掉了半個腦袋。背上一痛,這是另一個從他背后攻擊的,周離以右腳為軸,用背部肌肉夾住對方的刀,利用這一瞬間,反手一刀捅穿了對方的胸膛。力量提升到正常人類十幾倍的周離掄起還插在敵人胸膛里的大刀,連人帶刀的猛地一個橫掃,把沖到眼前的家伙直接腰斬。鮮血和內臟在半空中飛舞,這一刻的周離,宛如惡鬼。
蠻橫,直接,缺乏技巧。
這就是周離的戰斗方式。他不是缺乏技巧,是根本就沒有技巧。如果非要給他找個比照,那毫無疑問就是狂戰士。像是發了狂的瘋牛一樣橫沖直撞,毫不躲避,一刀換一刀。我不死就要你的命。
當場中還剩下周離與最后一個敵人還是站立著的時候,戰斗也到達了尾聲。周離看著對方狀似瘋狂般的沖上來,兇狠的一刀刺向他的心臟。微微向左一側,周離稍微皺了皺眉,他雖然讓過了心臟,卻還是讓對方的刀刃傷到了脊椎。對方這一刀速度太快,他躲避的有點遲。不過,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致命傷,對于周離來說卻不算什么。就算是被刺穿了心臟,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專心進行再生,他就死不了。
刀刃刺入身體的同時,周離的大刀已經揮下,然而這一次,卻意外的沒有取得應有的成果。大刀的刀鋒被某種看不見的屏障擋了一下,讓敵人有了退后的時間,結果只是劃開了一道不大的傷口。
這是,超能力?
記起對方似乎在發起攻擊的同時做了一個張開手掌的動作,周離想起唐堯曾經跟他說過,這座監獄之所以是特別的,就是因為里面關押的也都是特別的犯人。有古武者,有瘋狂科學分子,有變異人,還有異能者。
看來,這就是所謂的異能者了吧。
不容周離多想,對方又是一刀刺過來。他這次提前向左避開了這一刀,這也是周離這場戰斗中第一次對敵人的攻擊做出了規避。因為超越常人的目力反應力和速度,周離對于單一一個敵人的攻擊躲避的很輕松。他一邊在小范圍內輕巧的躲避著,一邊在腦中思考著解決對手的方法。因為有強大的精神力做支撐,他即便分心二用,也完全沒有吃不消的感覺。
周離沒有進行過任何戰斗技巧的訓練,因此即便腦海中存儲著無數精妙高明的戰斗技巧,他也用不出來。這就像學習寫字的時候一樣,即便有寫好的字帖任他描摹,也無法做到寫的一模一樣。
除非是,絕對控制。
周離躲過迎面而來的一刀,在對方重整姿勢準備再度發起攻擊的同時,停下了腳步。他提著已經被鮮血染透的刀,大腦在瞬間開始飛速運轉。調出他剛剛看過的威力巨大的一招招式,進行動作分解,在腦海中模擬動作指令發出后的路線圖,再然后,組合。
上身平俯,兩腿分立,右臂慢慢提起舉刀橫于身側。周離的眼中沒有焦點,有的只是一片無光的漆黑。將全部的心神都投注在腦海中那張線路圖上,下達指令。
無形的,無法形容的壓迫感從擺出攻擊姿態的周離周身溢出。這是他在戰斗中第一次正式的擺出攻擊姿態,在前面的戰斗中,他就像是個把刀當玩具一樣胡亂玩耍的孩童一般,根本沒有絲毫戰斗技巧可言。而在這一刻,周離所擺出的攻擊姿態,確實無人可以反駁的正宗而標準。
這不是模仿,是只有經歷過無數死戰之后,才會擁有的真正的強者的戰斗姿態。
那個異能者在這種氣勢面前不可自抑的感到恐懼,他心里的恐懼隨著周離身上的氣勢一同上升,終于到達了臨界點。狂吼一聲,異能者失去理智一般咆哮著向周離沖了過去。
一瞬間。
在所有旁觀者眼中,從那個異能者向著周離沖過去,到兩人交錯分開,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感覺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周離與那個異能者背對背相隔幾步,維持著進攻的姿勢。
周離動了。
他慢慢的直起身,將右手提著的大刀立在身側支撐住身體,然后抬起左手,有點苦惱似的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嘭!”
沉悶的一聲爆響,這是血肉炸裂開來的聲音。那個異能者徹底化成了肉沫,就像他的BOSS要求他對周離做的那樣。
鮮血和肉沫在空中飛舞,因為離的最近的緣故,周離后背的衣服被徹底染成了血紅色。他抹了一把臉上在剛才戰斗中粘到的血,結果是讓血液分布到了整張臉。抬起頭,看向正向他看過了的謝泯然,對著那雙寫滿你真會惹麻煩的眼睛,周離無奈一笑。
沐浴在鮮血中微笑的惡鬼此刻尚未意識到,從這一瞬間起,他已然踏上了一條鮮血鑄就的不歸之路。
人與人是不同的。
這其中其決定因素的不是后天的培養,而是打從出生起就隱藏在各人血脈中的基因鏈。有些人天生是異類,他們或許在存活的絕大多數時候都表現的與平常人無異,但一旦到了緊要關頭,就會閃爍出與常人相異的光芒。
這種人在和平年代很少出現,因為沒有能夠使隱藏在這些異類血脈中的力量覺醒的狀況。正所謂亂世出英雄。但無論他人是否知曉,作為異類的自己,是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異常的。
而在和平年代,這些察覺到自己是異類的人往往會做出隱藏的決定。不僅是社會大勢所趨,也因為在和平年代生存的人被世俗的道德理念束縛的太深。
只有在時代變更之時,方才是這些異類肆無忌憚的解放自己之時。
周離如此,謝泯然也如此。
他們毫無疑問都是人類這個群族中的異類,只是兩人卻選擇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周離就如同大多數的異類一樣,選擇在這個和平的年代封藏住自己的異常。而謝泯然則選擇掀翻這個舊的時代,用自己的手開創新的時代,從而為自己搏得解放的時機。
雖然做法完全不同,但在時代的洪流中,這兩人終究還是被卷到了一起。當選擇不同道路的兩名異類相遇之時,名為宿命的靜止之鐘,鳴響。
“地龍,夠了,現在不是找樂子的時候。”
周離與那名有著尖細嗓音的敵人頭目對峙之時,一個粗厚的聲音打破了場中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那個長得跟他的聲音一樣尖細的男人似乎很懼怕說話這個人,因此即便臉色很難看,還是乖乖的一轉身走開。周離向著剛剛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這次是大廳西部的角落,一伙穿著迷彩作戰服的大漢正湊在一起喝酒。
這個監獄里果然是臥虎藏龍,人才濟濟。
只需要掃一眼,周離就知道那些人必然是軍人,不是正式軍人,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雇傭軍。他們身上的殺意即便有所收斂,也依舊濃郁的讓人看了都發寒。
“離我遠一點。”
周離走回剛才的座位,正準備在謝泯然身邊坐下,就被對方冷聲制止。
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血液和肉沫惹起了對方的不快,周離走到謝泯然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有點苦惱的扯了扯自己破破爛爛的作戰服。
“從那邊那個通道過去有單獨的洗浴室和更衣間,衣服可以跟侍者要一套。”
抬起手為周離指了方向,謝泯然想了想,還是從褲兜里掏出手帕,伸長手臂將周離臉上的血跡擦干凈。雖然不明白他突然這么做的理由,周離還是配合的把身體向前俯,方便謝泯然給他擦拭。
“別給我惹麻煩,速去速回。”
這關心雖然表現的十分別扭,但毫無疑問周離還是順利接收到了。他點點頭,對著謝泯然一笑,就起身向著那個通道走了過去。而在他身后的謝泯然,則將手中握著的被血液染透的手帕重新疊好,塞回了褲兜。
周離這個澡洗的順利異常,沒有出現任何意外,也沒有預料中的找茬。他站在蓮蓬頭下面,將整個身體都貼靠到冰冷的瓷磚墻壁上,任由溫暖的熱水從頭流淌到腳底。
肉體再生消耗的能量很大,但這并不是他感到疲倦的主要原因。絕對控制,雖然只是初始版,對于現在的他來說,還是太勉強了。直到現在他的腦袋還在嗡嗡的響,視線也有點模糊,就連噴頭噴水的聲音都聽不真切。
在腦中回想剛剛的戰斗過程,周離雖然也知道自己的表現只能用拙劣來形容。經過仔細的分析,自己表現的拙劣程度還是超出了周離的接受范圍。
心中所想的與實際上身體做出來的,完全是兩碼事。想著要劈中對方的脖子,結果對方在運動,自己也在運動,最后的結果就是砍中了對方的肩膀,雖然因為超常的力量還是達到了殺死敵人的目的,但沒做到就是沒做到。還比如揮砍時用力過猛,結果導致收勢不及,把背部亮出來給敵人砍了兩刀。
慘不忍睹,真是太他媽慘不忍睹。
強自忍耐著捂臉的沖動,周離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開始戰斗技巧的練習。他不可能每時每刻都依靠‘絕對控制’,這對他的精神力消耗太大,而且稍有不慎就很可能落得腦死亡的下場。戰斗技巧的知識儲存在腦子里,但終究不是他自己的,知道不代表就能做出來。他必須要讓自己的身體盡快適應戰斗,必須要切身實際的掌握住腦海中海量的戰斗技巧。
抱著一腦子的各種念頭,周離沒有發覺,關于剛才那場戰斗,他什么都想了,卻獨獨沒有思考關于他剛剛殺了人這一事實。或者說,在他的腦海里,殺人這種事情連思考的必要都欠奉。
這就是異類,無論他想不想承認。
換上新的作戰服,周離就算在洗澡的時候,也把他的寶貝大刀帶在身邊,提著刀全身清爽的回到謝泯然身旁。周離稍微猶豫了下,還是坐回了緊挨著謝泯然的位置。
“安靜。”
擴音器傳出的聲音把周離嚇了一跳,他抬起頭,發現大廳上方的天花板正在向兩邊打開,露出一個巨大的顯示屏。
火焰染透了整面屏幕,周離瞳孔不自然的收縮,他見過這景象,就在不久之前。
炎獄之民的攻擊已經開始了。
影像短暫的可憐,僅僅只是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能看到的只有不斷倒塌的建筑物和染透了半邊天的火海,還有滿屏幕的死人。可以看的出來,這是從不同位置的攝像頭錄下的影像,周離對于這個監獄城市沒什么了解,但從旁人的低聲驚嘆中多少知道幾乎一大半個監獄城市已經崩毀。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目前還沒有侵入到城市內,這些摧毀掉大半監獄城市的火焰,僅僅只是他們在突破‘蛛網’系統時放出的火焰的余波而已。
這種驚人到了極點的破壞力,讓人難以抑制的感到絕望。
“地上的影像播放完畢,現在聽我分配任務。”
影像的播放被暫停,那個聲音又從擴音器中響起。
“NO.13,NO.28,攜所屬開始發動對‘蛛網’系統的攻擊。NO.2,NO.4,NO.5,攜所屬在第一通道口待命,NO.3,NO.6,NO.7,攜所屬在第二通道口待命,其余人依照標號先后順序在第三通道口等待脫離指令。”
相當干脆簡潔的命令,而且從大廳中諸人立刻按照命令四散行動的狀態來看,下達命令這個人在囚犯中的威信相當高。周離提著刀沉默的跟在謝泯然身后,在離開這座富麗皇堂的大廳之前,他再次回頭看了天花板上的那面大屏幕一眼。
攝像頭受到了破壞,屏幕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白小點,但依舊可以分辨出來的是——
那一片鋪天蓋地的紅。
作者有話要說:PS:這是緩解章= =不僅是劇情人物緩解緊張,某自己也緩解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