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馬蹄聲傳到了還在修固城墻的民夫耳中,杵‘門’直起身子,看著緩緩從東城‘門’駛出的馬隊,在城樓上叫喊“開城‘門’”之時,杵‘門’便已注意到,眼角的余光一直盯著城‘門’方向。
馬車駛出后,所有還在勞作的民夫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無一例外看著那一大隊馬車。站在杵‘門’旁邊的一個大漢道:“這車上不知道又運的是什么金銀珠寶。”
旁邊一人接茬道:“是呀,這要打仗了,這些當官的都先把自己這些年貪贓枉法的錢財運走,戰事一起,腳下就抹油開溜,受苦的可全都是咱們。”
“那你還來這修固城墻?不如趁早走了為好。”
“我還不是為了能吃飽肚子,現在是‘亂’世,‘亂’世就為了保命,吃不飽沒力氣怎么保命?不過,要真的開戰,我肯定跑了,誰愿意為這些個狗官賣命。”
“唉,先前看那位姑娘散些銀錢,先給傭錢,也不讓你寫什么契約,我還是第一次聽過,也就來了,沒想到這太守大人也是個怕死鬼,罷了,作完這幾日,就走吧。”
民夫們嘟囔了一陣后,又三三兩兩地拿起工具開始干活,杵‘門’眼睛一直盯著那些馬車,心中暗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三十輛馬車。
待馬車離開之后,杵‘門’抬頭看看巡邏的士兵,裝作去放水的模樣,走到馬隊剛剛經過的大道之上,接著微弱的光線,看到從馬車之上掉下的谷粒。
糧食?杵‘門’心中暗暗有些吃驚,這武都城中怎么還有這些糧草?這雙騎馬車,一輛都比普通的馬車長一倍,所載之物也定比平常馬車還多一倍,這三十輛馬車中如果全是糧草……不行,得立即回去告知主公
杵‘門’想到這,從地上有尋了些谷粒,從衣服上扯下來一塊布,小心包裹好,轉身便向城外樹林疾奔而去。
遠處,尤幽情蹲在一顆大樹之中,看著杵‘門’疾奔離開,轉身便跳下樹,向著糧隊離去的方向追去。
大道之上,馬隊緩緩地行駛著,倉司回頭看看后面綿延的車隊皺起眉頭,有些不安:“大人,這馬隊行進得如此緩慢,如今又是‘亂’世,要是出了岔子咱們可是糧錢兩空。”
張世俊倒也不著急,前面那領隊的將領轉過頭來道:“我有在此,哪個賊人敢有這么大的膽子?”
倉司忙拍馬屁道:“有將軍在此,肯定無人敢來劫糧,我只怕那反字軍……”
張世俊抬手制止倉司:“休要胡說,這反字軍離此甚遠,怎會知道我們今夜運糧出城?再者,你可知與我們‘交’易的是何人?”
那領軍將領和倉司都不知,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看著張世俊。
張世俊道:“納昆焚皇”
張世俊說吧,身旁兩人都吃了一驚,將領這時隱約感覺到一股股莫名的寒意。
將領道:“大人,怎會與焚皇……”
張世俊笑道:“你認為老夫當初接了京城的差事來這武都城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身后馬車上這些值錢的糧食而來,在‘亂’世,這些比兵器還重要,那焚皇麾下軍隊不管再厲害,也得吃飯吧?”
將領依然不安:“可是大人,聽聞那焚皇麾下的虎賁騎可是厲害無比……不知焚皇會派什么人來?”
“來的正是虎賁騎,還是其中的‘精’銳虎賁鬼泣。”
將領渾身一抖,胯下的坐騎也因為他緊張過于狠拉韁繩長嘶了一聲,停了下來。
張世俊看著那將領,罵道:“你好歹也是名參將雖不是大將,也有幾分手段,說出虎賁騎的名字讓你怕成這樣,這次我們是與他們‘交’易,又不是與他們‘交’戰,怕什么?”
將領遲疑了一下,理直了自己的舌頭才說:“我是擔心萬一這些虎賁騎反悔,拿了糧食就……就……”
張世俊喝道:“閉嘴不要胡言‘亂’語”
倉司在一旁左右四下地看了好幾圈,低聲問張世俊:“大人,我們這到底是去往什么地方?”
“‘激’腳村,虎賁騎就在村內等著。”
“啊?‘激’腳村?”
張世俊不耐煩道:“該知道的你們都知道了,‘交’易完成,老夫也不會虧待你們,答應你們的一定辦到,該得的銀錢也不會少你們一個字兒,從現在開始,把你們的嘴都閉上”
大道一側的樹林中,北落和麾下的鬼泣隱藏于此,眼見那糧隊出了武都城,便悄然行走在那樹林之中,一路尾隨。北落深知,這距離武都城太近,不是‘交’易之地,再者,自己所帶的那大批的龍鼎金如今也不可能隨身帶著,故這里根本不是‘交’易之地,還是回到‘激’腳村再現身與張世俊‘交’易,‘交’易完成后立刻率隊與張世俊所派的護糧隊一同返回。
就在虎賁鬼泣十丈之外的樹上,尤幽情皺著眉頭看著遠處的那些身著青黑薄甲的鬼泣戰士,又‘摸’了‘摸’自己很少穿上的夜行刺殺服,這身鎧甲雖然穿著輕便,能防些普通的暗器,那些鬼泣雖然所穿的是青黑薄甲,倒比自己這一身要堅固許多,況且眼下也不是硬拼之時。
先前,卦衣在擒那鬼泣之后,便告知尤幽情,鬼泣并不是普通的戰士,五官比常人靈敏不說,戰斗力也強上百倍,硬拼只有死路一條,如要智取也必須單對單。
尤幽情盡力將自己的氣息隱藏起來,在這毫無生氣的樹林之中,稍有不慎,就會被十丈外的鬼泣發現,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
同一時間,距離武都城五十里的升寅山口,一隊重騎由遠寧剛剛趕到,遠寧還未下馬,一名斥候便跨馬飛奔而來,在距離遠寧幾丈外便飛身從馬上跳下,單膝跪地抱拳道:“將軍發現反字軍大隊輕騎”
遠寧一驚:“什么?反字軍大隊輕騎?距離此地多遠?”
“不遠不出一刻便會到達”
“所有人將馬趕入樹林之中,切勿發出聲響,弓馬手箭搭上弦,沒有我的號令不可發箭”
遠寧話罷,所有騎兵紛紛調轉馬頭進入樹林之中,潛藏起來。遠寧蹲在樹林最靠外面的地方,注視著反字軍即將出現的方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反字軍怎會這么快就來到?尤幽情還未將虎賁騎藏覓地點探明,也未趕來會合,為何反字軍便已出現?難道是已經覺察到謀臣的計謀?不能,除非是這軍中出了反字軍的細作……
遠寧剛想到這,就聽到臨近的馬蹄聲,忙手握拳狀,向身后的大隊重騎示意保持絕對的安靜。
宋史一馬當先跑在輕騎的最前,臉上掛著笑容,這一路上他都保持著這種笑容,他知道雖然這只是普通的‘騷’擾戰,但父親卻將如此重要的差事落在他的身上,足以看出在兄弟三人其中父親是最看好自己的,將來如果父親君臨天下,自己也將會是皇位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今夜,就看我宋史如何一戰揚名立萬
什么謀臣不過是會耍著‘花’招的,有些小聰明的書酸秀才罷了如果今夜那謀臣要是敢現身,我必砍下他的人頭
宋史想著,又抬手‘抽’了胯下戰馬一鞭,同時又問身旁同行的副將鰲戰:“現在距武都城還有多遠?”
鰲戰道:“看此處地形,應是到了升寅山口,距離武都城還有五十里,不過只要走出這山口,就是平地,輕騎應該很快兵臨武都城下”
宋史笑道:“那好,傳令下去,加快行軍”
鰲戰向身后的參將傳令后,拉馬停住,宋史卻還領隊向前疾奔。
鰲戰環視這個山口,喃喃自語道:“要是有人在這布下伏兵,我們這一趟可是有去無回了。”
鰲戰雖然這樣說,但自己卻沒有真的將剛才的自語放在心上,隨后拍馬追上宋史,向武都城疾奔而去。
待那大隊的輕騎跑過山口,遠寧這才起身從樹林中慢慢走出,看著反字軍輕騎遠去的方向,還有最后的軍士扛著的那反字軍大旗,心中隱約看到一絲不安。如果這軍中有細作,這隊反字軍肯定知道我們在此設伏,不會就此明目張膽地離去,看樣子他們是直接殺往武都城下,如今城中守軍雖然不多,但足以應付這隊輕騎,不過這倒是將謀臣大人的計策給完全打‘亂’。
遠寧抬頭看著天上浩瀚的星辰,長吸一口氣,干脆坐在地上靜靜地等著。
同一時間,武都城大牢。
我走到大牢入口處,遠遠便看見一個身著獄卒服的人正埋頭吃著酒菜,哼著不知名兒的曲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我走到獄卒面前的時候,他似乎都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繼續哼著歌,詞中帶著一些我從未聽過的方言,好像是北陸話,又像是商地話。這些話在他嘴里含糊著,根本聽不清楚。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輕聲道:“老爺子,難不成你已經喝多了?”
那獄卒嘿嘿笑了兩聲,抬起頭來,看著我:“主公吩咐的事情,我張生怎敢耽擱呢?這是大牢的鑰匙,里面的人都已經睡著了,不到明日清晨,是不會醒來的。”
我結果鑰匙,在手中晃了晃,又問道:“那鬼泣呢?”
張生一指里面:“在里面躺著呢,比誰都清醒,這傻子還以為張世俊今夜會放他離開……不過,主公,你找他作甚?”
“我編了個故事,想講給他聽聽。”
我說完,從腰間解下卦衣給我的那只葫蘆放在桌上:“這里還有些敬元城的十里米釀,雖然勁頭不如這些獄卒喝的燒酒,不過味道也著實不錯。”
張生拿過葫蘆,我轉身向大牢內走去,聽見張生在背后贊道:“好香的酒”
對,好香的酒,喜酒之人都知這十里米釀依然香飄十里,卻不知如今這酒中卻包含著敬元城中千萬條百姓的‘性’命。
每一個美好的事物背后,都會有一段你絕對不想知道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