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這小子竟然把陣前單挑當成打架?
柳惠握緊了手中的短槍,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在一側幾丈遠還‘插’在地上的另外一柄短槍。只要把他引到旁邊,雙槍合擊,就算是那個杵‘門’也跑不了,更何況是這個小子了。
剛才敬衫那一擊重擊,根本不能稱得上是什么武藝,只靠的是蠻力和速度,而且所用的方式和街上那些地痞流氓打架沒什么區別。這種小魂魂,柳惠一只手就可以擺平四五人,但為何自己還偏偏被擊中了?還正中‘胸’口
敬衫仰頭看著烏云漫天的空中,嘆了一口氣。
大哥呀大哥,你把我派到這里來到底干嘛?明明知道我是那種遇到什么不平之事就絕對不會放任不管的人,況且我好不容易才‘花’了兩年的時間在蜀南王府中靜下心來,看看書,喝喝茶,逗逗那些‘侍’‘女’,不再去街頭打架,這一下又不知道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使自己徹底靜下心來。
這可是‘亂’世呀,‘亂’世之中要平靜下來本就不容易。
柳惠挪動了下步子,靠右側那柄短槍要稍微近些,心中盤算先將敬衫從所站位置‘逼’退,然后一直攻其正面,‘逼’他退到那柄短槍的前方,然后就可以一舉擒殺了,這次一定要做到一擊必殺,絕對不能再失誤。
敬衫依然抬著頭看著天空,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
遠處,城樓之上,遠寧有些焦急,開口道:“敬衫到底在做什么?很容易被偷襲”
對,偷襲柳惠臉上笑容浮現的同時,已經揮動了手中的短槍,拋向敬衫同時按動槍身上的機關,短槍分成兩截,槍頭直直地刺向敬衫的肩頭。
只要肩頭中了,那就好辦了。
柳惠還在空中的時候,那槍頭就已經刺進了敬衫的左肩頭。敬衫身子一震,向左側一偏,目光從天空中的烏云移動到已經到眼前的柳惠身上,同時右手抓住了槍頭后的鎖鏈……
在城樓之上的我、遠寧、尤幽情都不自覺地貼近了城墻,為敬衫捏了一把汗。
敬衫右手抓住鎖鏈的同時,左手竟突然抬起將柳惠一把從半空中拽下來,同時用右手的鎖鏈將其脖子纏住,速度之快,我都沒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好像只是一瞬間敬衫就完成了那一系列動作。
怎么可能
被擒的柳惠,還有他身后所有的反字軍如今腦子中都只有這四個字。
宋一方從戰車猛地站起來,本要高舉的一只手又放了下來,兩軍對壘,武將單挑,生死自負,旁人不得‘插’手,這是規矩。可柳惠是從來沒有失手過的先鋒官,怎么會敗在一個小伙子手中。
“將軍,我說過,我從前可是打架打出名的,在我眼中,不管是一般人,又或者是三軍上將,都是一個樣,落在我手中,只有四個字。”敬衫看著已被按倒在地的柳惠,已經緩緩舉起了自己的拳頭,“往——死——里——揍”
話音剛落,敬衫的兩個拳頭就已經在柳惠的臉上招呼開來,雨點一樣的拳頭落在柳惠的臉上,開始柳惠還硬撐著,正臉面對敬衫,想保持最后一絲武將的尊嚴,但逐漸地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有些模糊,甚至感覺敬衫的拳頭就沒有離開自己的臉。
這是人的速度嗎?
兩軍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就如同在城中百姓圍觀普通流氓打架一樣,一個人將另外一人按倒在地,揮舞著拳頭在其臉上招呼著,一直打到自己‘精’疲力盡,對方暈倒,這才罷手。
同時,武都城上所站的守軍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所有的鼓聲隨后幾乎是同時響起,鼓聲的節奏伴隨著敬衫的拳頭的“啪啪”聲。
敬衫終于停下,直起身來,順勢將柳惠也一同拽了起來,隨后右手的拳頭揚在空中。
“最后一拳,是替我娘給你的,因為你罵我是小咋種”
柳惠臉上挨了敬衫最后一擊重拳,身子竟飛出幾丈遠,在地上翻滾了幾圈之后終于停下,四肢還在‘抽’搐著,整張臉已經變形,滿臉血污,咳嗽了一聲,嘔出一大口血來,血中還魂著早已被打落含在口中的牙齒。
我竟然輸在一個孩子手中。柳惠用盡最后的力氣轉過頭去看著陣前的那些部下,部下都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他。柳惠將四肢展開,放平,努力睜開已經臃腫的眼睛,盯著滿是烏云的天空。
我以為陽光又一次能照耀到自己的身上,將從前的榮譽給找回來,沒想到卻讓我的武將生涯從今天開始就徹底結束了。
武將,在戰場上一敗,可以以自身失誤,身體不適等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推卸戰敗的責任,但第二敗,你已經沒有辦法再找任何借口,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這是事實,況且兩軍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會離開對陣的兩人,想掩蓋住這個事實都不行。
真他**的愚蠢,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皇族中還有這種使用地痞流氓打架方式的人?真給皇族丟臉呀,對,丟臉,但我畢竟輸了,丟臉的是我。
柳惠躺在那一動不動,本應該等著被軍士抬回陣中,等待著最終命運的來臨,但他卻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戰敗,被一個‘毛’頭小子給打敗。
敬衫肩頭的傷口還在冒血,他隨手將里衣扯下來,簡單地將雙肩的傷口給包扎完畢,隨后將周圍剛才自己扔下的東西都撿起來,在‘摸’到那把黑皮龍牙刀時,自己手中還殘留著的鮮血滴在了刀身之上,刀身在那一刻同時如同被一陣光照過一樣,反‘射’處一片光芒。
光芒轉瞬即逝,但敬衫卻清楚地看到了刀身上寫著的那二十字銘文——無偏無黨,無偏無頗,無或作好,無或作惡,取民有道。
此時,在遠處的柳惠已經掙扎著起來,用力的同時已經將嘴里還剩下的幾顆牙齒完全咬斷,他抓起手中的短槍對準了敬衫的腦袋。
“糟了”尤幽情叫道,同時將長工取下來,搭弓上箭對準了舉起短槍的柳惠。
我伸出手抓住她已在弦的那支羽箭,搖頭道:“不合規矩。”
尤幽情怒道:“他已輸了還想暗箭傷人。”
我道:“他只是倒下了,倒下但未認輸,兩人還依然在對陣之中,你如果發箭,你才是暗箭傷人”
柳惠已經高高舉起了短槍,艱難地邁著步子慢慢地靠近敬衫,同時我感覺到尤幽情握弓的手也在微微發抖,我知道如果自己一松手,尤幽情那支羽箭就會立刻‘射’向柳惠,取了他的‘性’命。
同時,一個身影已從城‘門’下突然竄出,以飛快的速度奔向敬衫,與此同時柳惠也已經大吼一聲,將手中的短槍刺向了敬衫。
還在低頭的看著刀身的敬衫聽到柳惠那聲怒吼,猛地抬起頭來,卻看到飛向自己的短槍,甚至已經看到槍頭在破風而過的閃出的那絲鋒芒,如今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避過這短槍了。
“啪”
一只手緊緊地握住了刺向敬衫的短槍,而槍頭離敬衫的眉心只有幾尺。
“嗖”
兩支匕首死死地‘插’在柳惠的兩只腳的腳背之上。
抓住短槍的卦衣,緩緩側過頭盯著柳惠道:“剛才我只是手滑,才刺到你的腳背,下次我就會瞄準一些了……”
完了。
柳惠心中只有兩個字,他向后倒去,伴隨著失望的笑聲,老子的武將生涯徹底完了。
一匹馬,一個人從反字軍陣中躍出,那匹馬剛好落在柳惠的身后,正好穩穩地將柳惠的身子給接住,靠在馬身之上。
柳惠仰頭看著馬身上的嗣童,笑了笑,合上了雙眼。
嗣童盯著遠處的已經扶起敬衫的卦衣,喊道:“你是二次出陣之人嗎?如果不是,你已經違反了規矩”
卦衣沒有回答,只是將敬衫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緩緩地向城內走去。兩人走過那匹騾子前的時候,敬衫還伸出手去將騾子的韁繩給拉住,笑道:“坐騎怎么能丟下呢,嘿。”
嗣童見兩人根本沒搭理他,又喊道:“聽見沒你們已經違反了規矩”
卦衣沒有停下腳步,只是說:“閉嘴否則馬上宰了你滾”
卦衣的聲音不大,但嗣童卻聽得真真切切,連他身后那些軍士也都聽得無比清楚,有幾個小兵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嗣童死死地拉住馬,因為卦衣那聲音穿到馬耳中之后,胯下的馬匹竟然也晃動著腦袋,顯得有些不安。
嗣童低下頭去盯著死死‘插’入柳惠腳步的兩把匕首。
這種手法不是刺客,就是殺手武都城中的能人看來不止一個下一個出陣的又是何人呢?
卦衣攙扶著敬衫走到城‘門’下的時候,已經看到牽馬從城中走出的尤幽情。
三個人擦肩而過時,卦衣低聲說:“下一個就‘交’給你了。”
尤幽情微微點頭,隨后翻身上馬,拍馬向陣中跑去,馬蹄揚起一陣灰塵,就如同一條灰‘色’的羽箭劃破空中帶出的痕跡……
江中,建州城一百二十里外,牧地沼澤。
牧地沼澤,建州城治下唯一剩下還可以適合牧民放牧的地方,但當最后一批牧民遷移去了納昆草原之后,這里便成為了一片死地。原本被牛羊不停啃食,不會生長得太高的沼澤草,因為牧民的遷移,如今已經長到半人高,后腳落地,前腳根本不知道即將要踏上的是硬土或者是沼澤陷阱。
一隊三十人的反字軍前探緩緩地行走在沼澤地之中,所有人都下馬,小心翼翼地牽著身后的馬匹,用手中的長矛在前方試探之后才敢下腳,生怕落入沼澤之中。
為首的隊長拉停身后的馬匹,翻身上馬,小心翼翼地站在馬鞍之上向后望去,走了近一個多時辰,竟然還能清楚地看見沼澤地外入口處的那顆巨大的枯樹。那枯樹長得奇怪,整個樹干只有兩根巨大的樹枝,一根樹枝指向建州城的方向,另外一根直指沼澤地之中,就猶如立在那里的路標一樣。
隊長又從馬上跳下,突然感覺右‘腿’腳下一軟,忙閃身跳到一旁,死死地拉住馬的韁繩,剛才那篇軟地一定是沼澤陷阱,稍不注意就會落進去。隊長倒吸了一口冷氣,揮動著馬鞭對麾下的軍士喊道:“都小心一些,落進去可命都沒了。”
這片沼澤幾乎成為了佳通關與建州城之間最佳的屏障,無論是哪支軍隊來到這里,只能望而生嘆,根本無法前進,只得從旁邊的高山之中繞個七八天,當初宋一方揮軍攻打佳通關,采取速戰的策略,便是將手中的軍隊分成兩批,一批繞山而行,另外一批從沼澤之中緩緩前進,這樣一來,不至于在沼澤之中行進的大軍在剛到出口處就會被佳通關守軍給剿殺。
隊長看著遠處一望無盡的沼澤地,長嘆一口氣,這如今大小姐宋忘顏調遣了一萬‘精’銳,自己親自領兵就在沼澤地外駐守著,就待自己這支人馬趟過沼澤之后,哪怕是尋得一條可行的小路,也可以縮短行軍的時間,避免帶著一萬余人行走那崎嶇的山道,那樣所‘花’的時間至少是走沼澤地的數倍以上,且一萬余人要完全翻越大山,至少要‘花’十來天的時間。
沼澤地之中還有不少毒物,一些原本沒有帶毒的青蛙在這沼澤之中生息過久,身上都自帶了一種瘴氣,不小心沾到,輕則失去意識昏‘迷’幾個時辰,重則從此就變成一個只會癡笑的傻子,當然如果誤食了那青蛙,結局只有死。更何況這沼澤之中還有毒蛇、蟾蜍、萬足蜈蚣等毒物,有些不知道為何身子已經長得如羊羔一樣大小。
照這個速度行走下去,即便是走到天黑也走不到沼澤的盡頭,難道晚上只能在這滿是毒物、陷阱的沼澤地中宿營?隊長想到這,打了個寒戰,突然身旁的草叢之中劇烈地抖動了一下,那隊長忙用手中的長矛對準了那草叢,凝視著一動不動。
隊長身旁的幾名軍士也忙用長矛對準那草叢,許久之后那草叢中終于探出一支手來,隊長一時心慌,舉起長矛就刺了下去,矛身卻突然被那只手給死死抓住,此時一個腦袋從草叢之中探出來……
隊長先是一愣,隨后立刻阻止了就要揮動長矛刺向草叢中人的軍士,高喊:“住手”
因為從那草叢中鉆出來的竟然是宋離,那隊長曾經多次見過宋離,當然認得那張俊俏的臉,只不過身邊的下級軍士卻不認識,誤以為是什么怪物揮矛就要刺。不過如今宋離這模樣也可怪物沒有什么區別,發髻已‘亂’,長發批在雙肩上,從武都城中逃出所穿的盔甲已經丟棄,只剩下里面破破爛爛的長衫,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名受過重傷將軍安謙。
“二公子?”隊長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離躲在草叢中,本也有些緊張,在看到那些軍士身上所綁的白巾之后才認是反字軍,當幾天以來的逃亡讓宋離已經變得疑神疑鬼,若不是那隊長叫停周圍的軍士,他還會以為這批在沼澤之中的軍士也是來追殺自己的。
宋離微微點頭,身子一歪,終于倒在草叢之中,隊長忙上前將其扶住,叫身邊的軍士拿來清水給宋離喂下,宋離喝了一口,緩過勁來之后問:“你們是建州軍?”
隊長點頭:“都是顏將軍手下的軍士。”
宋忘顏手下的軍士都稱呼她為顏將軍,只有‘私’下才會叫她大小姐,因為宋忘顏從不認識自己有小姐的身份。
“太好了。”宋離臉上終于出現笑容,“我姐現在在哪兒?”
隊長用手一指,指向沼澤地另外一面,他們來時的地方:“顏將軍親率一萬大軍在沼澤地完駐扎,就等我們探明了沼澤之后再遣大軍趟過沼澤。”
宋離奇怪地問:“你們要去什么地方?”
隊長回答:“武都城下,去接應大將軍。”
去接應父親?宋離心中覺得奇怪,宋忘顏怎會知道軍中有變,這么快就揮軍前往武都城?說到這,宋離才想起來草叢之中還躺著的安謙,忙對隊長說:“安謙將軍還在草叢之中,命在旦夕,趕緊將他帶出沼澤,找尋最好的大夫給他治療。”
隊長和幾名軍士立刻去了草叢之中七手八腳地將安謙扶出來,安謙臉‘色’已經蒼白,本應早就死在路上,但不知為何某個清晨醒來之后,好像有些好轉了,而且在盔甲之中還藏著一張‘藥’方,上面詳細地寫著二十四味‘藥’的名字,留下‘藥’方的人還在背面寫著用煎‘藥’的方法,服用的時間,還告知安謙即便是在路上不服‘藥’,也大概能撐到建州城。
宋離本覺得奇怪,但一想到既然能救安謙一命,那也算是好事,便沒有多想,可一路上總是能看到有人給他留下的路標,開始他還懷疑這是陷阱,但走了一段之后發現沿著路標前行,遠比自己在山中瞎走要來得快很多,所以只‘花’了從前計劃中時間一半不到便走到了沼澤之中。
宋離帶著安謙,和那隊長本要調頭回去,此時就聽到沼澤地中回‘蕩’著一個男人的聲音:“二公子,回到大營之中見到宋忘顏將軍,請轉告她,白甫不日內便會前往大營探望。”
白甫?白甫怎么會在這里?宋離和其他所有軍士一樣四下在沼澤地中觀望,但草叢實在太高,大風一吹,草叢就會左右晃動,根本查看不出到底白甫在什么地方,只能從聲音判斷他離得并不遠。
對那‘藥’方還有路標
宋離此時高喊道:“白先生請問‘藥’方和路標是否都是你留下來的?如果是,宋離在此拜謝了。”
白甫沒有說話,只能聽到大風吹到草叢發出的“沙沙”聲。隊長看著宋離,吞了口唾沫道:“二公子,這個白甫是不是就是那個可以引‘陰’兵現世之……之……人?”
隊長本就不愿意稱呼白甫為人,因為軍隊里‘私’下都盛傳那白甫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鬼,因為人怎么能調動‘陰’兵呢?必定只有鬼才能有這樣的能力。
宋離沒有任何表示,又高喊道:“白先生,宋離拜謝你的救命之恩,雖然不知道你這樣到底為何,但搭救之恩,來日見面之時我再報答了。”
依然沒有人回答,宋離沖那隊長點點頭,示意他繼續引領大隊前往,離開沼澤,因為他已經無比心急要見到自己的大姐宋忘顏,將軍中發生之事全部告知,再商議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