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林密集,葉聲沙沙。
但這,不是風吹葉動的原因,因為,這兒是骨林。
有盤根虬枝的古樹,有硬如虎牙的劍樹,還有參天而立、高十丈之許的銅樹;但卻沒有一片葉子,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林層沒有,不知方向的腳下也沒有。
林中一樹干的棚底下,燒起一團柴火,火焰之下是劈啪咔嚓的響聲,蒼狼族的五個一等甲衛眼睛凝視著竄動的火焰,耳朵豎起,收集著這林間的每一絲風吹草動。
“塔,塔”,詭異的腳步聲傳在耳中,但五名甲衛并沒有任何回應。
“這是什么鳥林子,不僅沒葉沒皮,還連飛禽走獸的影子都沒有,找了半天,連毛都沒見著。”
說話的是另一名從外而來的是甲衛,身還未現,那塔塔的腳步聲和滿身的抱怨之氣倒是先鉆進了樹棚里。進來之后,他往四周掃了一眼,說道:“狼主還沒回來?”
“沒有。”六者中領頭的甲衛帶著點呵厲之聲說,“四郎,你安分點,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地方。”
話語中所夾雜的不悅很凸顯,但叫四郎的男子不敢多言一句,找了一個空位,挨著說話的領頭就地坐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火焰依舊在柴火中上躥下跳,但外面卻不再似先前那般沉靜,先是那林間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在空中來慢慢的回蕩著、撕扯著,越來越響,像是戰場中的號角一般;再是樹棚之外好像有成群結隊的活物在經過,腳步身震得地面‘咚咚’響,但當六雙眼睛齊刷刷往外面盯過去的時候,卻是什么都沒看見。
之后,就更加怪異了,有龍鳳泣鳴之聲、虎獅怒吼之聲、飛禽走獸亂喉之聲,聲聲相混,像是戰場上的嘶吼與狂殺。
“我就說嘛,這么大的一個林子,這么會沒有一只活物,這下好了,這林中的活物都出來了,你們等著,我現在就去抓倆只,給大家打打牙祭。”
行了一個多月的路,都沒開葷了,四郎的嘴實在是饞得很,說著他就要起身出去。
“回來,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是個什么地方。”先前呵厲的領頭加強了說話的口氣:
“大家把火熄滅,不準移動,緊閉呼吸,關閉神識,快。”
察覺到領頭話語中的不容抵抗和萬分危急,四郎立刻打消了自己的念頭。
……
隨著一絲金黃灑灑向大地,天際間放出了一絲光芒,這林中萬物的躁動在這瞬息之間又回歸了平靜。
關閉了一晚神識的六個甲衛這才睜開雙眼。
“刀叔,昨晚那些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四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問向領頭。
“什么東西?”刀叔怒瞪著他,顯然昨晚上對他的氣還沒有消,“萬尸同行,萬鬼同哭,你說什么東西。”
“萬尸同行,萬鬼同哭。”四郎在默在嘴中念了念,身體不覺地顫了顫,但還是有疑問“可我昨晚上聽到的,分明就是各種異獸亂叫之聲。”
“那不是異獸亂叫之聲,而是戰死的無數軍靈之聲。”刀叔說道。
“軍靈?這個地方怎么會有軍靈。”四郎不敢相信。
刀叔作為領頭,所聞所見自然比其余五個甲衛的都多,此刻就個他們說說這骨林的一些東西,也算是讓他們張張見識。
這骨林,以前并非如此,而是一片萬山層疊,姹紫嫣紅的世間美境,但由于地勢的原因,向來是各大族群的必爭之地,而這兒所經歷的每一場戰爭,都會血侵黃沙。
由此,那些身雖死,意為亡的士兵將領借自己的一絲精血,轉靈于這兒的每一棵樹木。而那些更為強大的亡者之身,則是將自己的英靈寄生在生長于這片空間的活物之上。而這些寄有英靈的的物體,全部都是不老不死,從此他們靜守在這片楛林之中,除非是生者打擾到他們的亡靈,否則,他們就在此等待自己的新主人,為他們自己的復族大業來召喚他們。
“既然是靜守,那么昨晚又為何出現萬尸同行,萬鬼同哭的狀況。”另一男子問道,四郎也隨口附和。
“不知道。”刀叔回說,眼光里暗藏這一絲憂色,“現在狼主都還沒回來,希望沒有出什么事才好。”心里想著,就立即說道:“你們五個,在這等著,我去外面尋找狼主。”可他話音還未落下,外面就傳進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用了,我回來了。”接著蒼隋就走進了進來。
“狼主”刀叔領著其余六者,一同對著蒼隋行禮。
“嗯,大家起來吧,以后在外這些東西都免了。”說著,蒼隋就去扶起刀叔,看到大家都在,先前進來時的急切之色也全然不見了。
起來后的刀叔叫大家準備好東西,待會兒就要上路,然后對著蒼隋使了個眼神,二者會意之后,來到了一片靜林之中。
刀叔對著蒼隋拱手說道:“狼主,昨夜的情況你也知曉了,萬尸同行,萬鬼同哭的現象在古林之中,自蠻荒紀以來,就出現過三次,而每一次都是大兇之兆,現在進無妄之境,怕是危險異常,要不我們先退出骨林,等過一陣,再行計劃?”
刀叔此言,全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而特別是蒼隋,一族之領,是千萬不能有任何危險的,否則,他們所隨六個,百死也難辭其咎。
而無妄之境,匯有天地之間的極兇之靈,且這些兇靈,隨便一個,比之這骨林中的軍靈,實力強悍十倍不止,生前多為雄及一時的風云修士,死后也要做威懾一方的亡者之王。
所以,無妄之境,就算是平時,都是生者勿進的大兇之地,更何況現在還出現了萬尸同行,萬鬼同哭的大兇之兆,如此一來,就是兇上加兇再加兇。
可是蒼隋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昨晚他出去是因為,‘黑袍’已經來到了這,如果是黑袍先找到那個‘無氏者’的孩子,并成功將他帶出來,那么,不僅是他這一個多月的各種努力都白費了,勢必也就不能完成蒼隋的遺愿。
蒼隋頓了頓,說道:“要不這樣,你先和他們出去,留我在這單獨行動即可。”
他也知道,現在進入無妄之境,的確是兇險無比,更甚平時萬分,與其大家一起擔這么大的風險,何不保全他們六者的性命。
可他這句話剛說完,刀叔立刻雙膝下跪,“我該死,我該死,不該隨意妄想更改狼主計劃,還請狼主收回口令,我等為蒼狼一族,唯狼主之令是從,但若置狼主于險境,獨善己身,豈不成了不忠不孝之輩,日后無顏面對蒼狼先祖,請狼主收回口令,我等寧做刀下亡魂,也不做棄主之徒。”
“什么棄主之徒,你言重了,快快起來,此次情況危急,我不能因我而讓大家身處險境。”
“為君死,為主亡,是我等的本分,也是榮譽。”
“這是命令,我的命令,命令爾等退出萬楛林。”蒼隋的提高了音量,族長之威立顯
“狼主,臣愿死在這骨林,也絕不后退。”刀叔同樣毫不退步。
“好,我現在已蒼狼之主的身份,最后為你下令,退出骨林。”
“我……”刀叔很想反抗到底。
但他知道,沒用的,他們這個主子,平時對臣子都是和顏悅色,也從不會以狼主的身份來勢壓他們,這些從他對他們的稱呼上面就可見一二;
但他一旦動用狼主的身份,那么他的命令,是不可能有任何更改的,也不是任何語言可以勸說的。“我,哎!”刀叔噓嘆一聲,只好無奈地說:“得令,我等這就退出骨林,靜候狼主,望狼主保重。”
說完,往地下死死地磕了三個頭,才躬著背退下。
蒼隋站在原地舒了口氣,“說道,出來吧。”
虛空中起了一道迷霧,待霧散開,才看到,是黑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