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后,我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躺在了客廳的地板上,兩眼正對吊頂,水晶燈散發著迷人的光芒,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夢。我看了看手背上的血口,然后條件反射似的摸了摸上衣口袋,居然真掏出了那張來歷不明的紙條。看來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哎呀,你小子終于醒了,現在的年輕人體質真是差得要命,遇見點頭疼感冒就得歇菜好幾個時辰。”話聲未盡,一個油皮紙包突然落在我面前,隨之出現一個瘦不成形的男人,他指著紙包,一臉不屑道:“餓了吧,里面有一只醉笑天的芝麻烤雞和半包軟兜長魚,快吃吧,那軟兜要是涼了就不夠味了。”
“你……”看清這個人的模樣,我急忙起身,“你就是鬼三?”
“臭小子,真是沒大沒小的。你死鬼老爹就沒跟你說過我這個拜把子兄弟嗎?你得叫我聲老鬼叔!”鬼三不客氣地拿起旁邊桌子上的茶壺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老鬼叔。”我見鬼三笑得比鬼還難看,忙低下頭不敢正視,“我,我這是怎么了?”
“你還好意思問怎么了?”鬼三將茶壺往桌子上一放,臉色頓變,“你個小娃子,你是真心不知道,還是在跟我裝蒜呢?小命差點丟了,還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撓頭道。
“我告訴你,你中了琉璃人偶的劇毒了。”鬼三從懷里掏出一包藥粉,扔到我面前,“那是解藥,你還不快吃了它,晚了神仙也沒轍。”
我盯著這包不知什么成分的藥粉,心想保命要緊,拆開之后,也不多想,一口吞下。片刻之后,我感覺身體恢復了許多,體內像是注入了一股活氣,精神漸漸開始變好。
“老鬼叔,什么叫琉璃人偶?”我艱難起身,“這東西聽著挺邪門,估計不是本地的。”
“就和那些被施了詛咒的巫毒人偶基本上是一個種類,不過……”鬼三欲言又止:“我說大侄子,你身體也大礙了,去開門做生意吧。”
我去開鋪門,剛拉開一扇門,就像麻大拎著早點走了過來,我問他今天怎么來得那么早,麻大說是鬼三安排的。這時,鬼三從里面晃晃悠悠地走出來,一見麻大就問:“老大,都準備好了嗎?”麻大點了點頭,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心想,麻大不會是有什么把柄落在鬼三手上了吧,怎么看他都像是被鬼三脅迫了,也不對啊,鬼三為什么管麻大叫老大?
“麻大,你們要干什么啊?”我擺明態度道:“你們有事說事,不準瞞我。”
“也該是時候告訴你這個秘密了。”麻大坐到我平時坐的冷板凳上,心平氣和地對我說:“其實我也是你爹的生死兄弟,你長這么大了,難道就沒懷疑過你爹的死因嗎?”
“想想想!我做夢都想知道!記得那年他出去一個月不到,回來人瘦了一圈,幾天不到就死了。”我無奈道:“我也早猜出這里面有問題,可爺爺一直不讓我多問這件事。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就爺爺那倔脾氣,誰敢去惹他。”
“老大,你就把二哥的事告訴給大侄子吧。”鬼三也一旁著急道。
“你爹那次,就和你爺爺一樣,失蹤了。”麻大似乎還在忌諱著什么。
“哎呀,急死我了,還是我來說吧,我告訴你,你爹是因為盜南山的祖墳不得法門,誤中了尸毒才死的。”鬼三說得倒是明白了,卻把我給弄愣住了。
我以為偷盜祖墳這樣的缺德事,只有那些十惡不赦或者家里窮得實在揭不開鍋的人才干得出。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的親爹就這么干過。
“那什么,咱們家不會就以老祖宗起家的吧。”我感到有些不適應。
“胡咧咧,你爹那點家當我一清二楚。光是我給弄出來的那些,就足足占了你家的一大半庫存。”鬼三見我不明白,伸手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你娃還真傻呀,我的意思是說,你爹從沒有想過要掘自家的祖墳。”
“那他為什么要進去?”我不解道。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不過,我跟了兩位東家幾十年了,多少也知道一些內幕。”鬼三忽然變得輕言細語,“我曾經聽你爺爺對你爹說過,南山快要不太平了。”
“難道爺爺也有什么苦衷?”我自言自語道:“不太平是什么意思?”
“或許吧,不過老爺子交代過我在這個月的15號,帶著你跟大哥,一起去南山。”鬼三靠近些對我說:“恐怕真要不太平了。”
“啊,不會吧,真讓我去南山,自從我爸失蹤之后,爺爺一直不讓我去。”我納悶道:“鬼叔,我們去南山哪里?”
“這是老爺子的意思。”麻大撓撓頭:“天機不可泄露,去了你自然會知道。”
“還有幾天到15號啊?”我數著手指計算。
“15天,剛好半個月。”鬼三和麻大不約而同地說到。
“啊,那不剛好是我爸二十年的祭日。”我的嘴巴一閃而過,連忙擺手,“兩位叔叔,你們就饒了我吧。要不,你們就把事情說清楚,我可不想這樣不明不白下去。”
所謂行有行規家有家法,干我們這行的,忌諱更多,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一直教導我,盜自家祖墳的人,輕者缺胳膊斷腿,重者當場死亡。這事后來一直影響著我,讓我覺得我爸可能就是做了不該干的事情。
“這是你爺爺的主意,我們沒有選擇。”鬼三一口否決。
“是的,他說你不去,讓我綁也把你綁去。”麻大在一旁提醒道。
“那,那倒不必了,南山不好爬,我怕累著你們,我跟著就行。”我半開玩笑道。
“這才對嘛。”見我同意,鬼三有些欣慰,轉身對著麻大說:“大哥,東西都備齊全了嗎?”
麻大點點頭,大步走到柜臺前,從下面拉出一個大包。鬼三走過去,輕輕拉開拉鏈,往地上一倒。地上滿滿的都是東西,探燈、匕首、火折子、密封袋、尼龍繩、登山扣;干糧、急救用品、防毒面具、百寶盒……我一看這都趕上人家專業探險的家當了,心里不由一驚。
“鬼叔,這是什么東西。”我指著地上一個散發著特殊香氣的石頭問道:“怎么從來沒見過,是防蚊蟲的嗎?”
“這叫薰香石,等到了地,你自然會知道用途的。”鬼三一件一件仔細清點起來。
我偷偷觀察著鬼三,他的眼睛里散發著餓狼般的光芒,卻不知,他在為什么而激動。
“行,沒錯,東西都齊備了,我那邊也都準備好了。 午時三刻,咱們準時出發。”鬼三一臉邪笑地看著我,“大侄子,你先回去睡一覺,別到時候犯困失眠,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話在理,這可不是一兩天的事情。”麻大邊收拾東西邊說:“你現在多睡會,保存點體力。”
“好,那我先去休息。”我轉身向后屋走去。
我回到臥室,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逼自己也睡不著,滿腦子想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起身想出去走走,怎料鬼三似乎知道我想出門,一個人坐在門口,嘴里叼著根香煙,寸步不離地守著。我見出不去,只好又躺床上,閉著眼睛,胡思亂想起來。迷迷糊糊之際,我又做起那個奇怪的夢。
迷霧中,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向我飄來。
“你又來了。”
“我來找你討債,你爺爺欠我們家的,總是要還的。”
“我爺爺到底欠你家什么?你是誰,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我不會殺了你,游戲才剛剛開始。呵呵,呵呵……”
我被女人的笑聲驚醒,大叫一聲,從床上滾了下來。鬼三見情況不對,一腳將門踹開,跑到我面前。
“看把你嚇得,是不是做夢了?”鬼三將我浮起來,見我滿頭大汗,半開玩笑道:“尿性,你小子還能被夢嚇醒。”
“還用問,鬼都知道我做惡夢了。”我坐在床上,伸手擦了下汗水,“這個夢真是說來話長。”
“呦呦呦,還說來話長,快跟你老鬼叔說道說道,你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夢了? ”鬼三哈哈大笑道。
“這個夢我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我回憶道:“夢里有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女人,總是說我爺爺欠她家什么,還讓我還。我問她叫什么吧,她又不說。最后就是笑,陰森森慘兮兮的那種。”
“哦,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多大年紀,臉盤子如何? ”鬼三湊近道。
“老二,瞧你那點出息,遲早有一天,你得毀在女人身上。”麻大走進來,搖著頭道:“少爺,你的春夢也該做完了吧,時間差不多了,清醒清醒,咱們要啟程了。”
我穿起衣服,推開窗戶,外面已經漆黑一片,再一看時間,已經是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