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玉沖向山洞口的那一剎那,劉涚感覺自己全身的皮膚都繃緊了!
而因為皮膚繃緊的緣故,以至于全身上下的汗毛也都豎了起來!
“嚓!”
反手抽出三棱刺,劉涚憋著一口氣,兩眼微微瞇起,死死的盯著山洞,眼角余光將整個洞口都納入視線范圍,哪怕是一只蒼蠅此時飛進來,怕都會引發劉涚的進攻。
因為有板車堵著山洞,將這個并不開闊的山洞大半的門戶都遮了,所以劉涚需要防守的空隙并不大。而此時狼王小玉則是緊貼著早已經濕透的板車轱轆,一半的身體在山洞外面,一般在里面。
低沉的咆哮聲在持續,那是小玉在警告,警告踏入它勢力范圍內的敵人!
可這荒山野嶺的,怎么會冒出敵人來?
劉涚緊張的正是這點,可不要又遇上一群散兵游勇,有時候這些戰場上的逃兵,并那占山為王的強人還要可惡!
“喲,哪里來了怪東西?還有個小不點,怎么,老樵我避風遮雨的窩被你占了,你還沖樵夫我咧嘴啊?”
爽朗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了進來,劉涚一聽那內容,心中微微松一口氣。
老譙,那就是砍柴為生的樵夫,既然是砍柴為生,那進入這山嶺當中也就說的過去了。
“小玉,進去!”
輕聲低喝,將狼王小玉攆回楊再興身邊之后,劉涚右手一翻,三棱軍刺頓時隱于身后,他側身將半個頭探出山洞,正好看見一件高大的蓑衣,還有頂闊大的斗笠!
淅瀝瀝的水珠子正從那蓑衣和斗笠往下滴,當那斗笠微微抬起時,劉涚看見了一張溝壑縱橫的臉。
“老爺子砍柴啊?不好意思,內人雙腿受傷不利于行,外出問醫不想半道遇上這大雨,若是占了老爺子山洞,還請老爺子見諒啊!”
劉涚彎腰躬身,算是對那老樵夫行過禮數。
“有什么好見諒的,這山這水又不是老樵家的,是老天爺留下來與人方便的。既然里面有家眷,老樵我還是不進來了。”
劉涚可是看過,附近除了這山洞再沒有什么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而這雨一時三刻怕也停不下來,看那老樵年紀不小,若是風雨之下受了風寒才真正是麻煩。
“沒關系,沒關系的,老爺子還是進來吧,這附近怕是找不到第二個山洞,萬一風寒入體就是我的罪過了,請進請進!”
聽劉涚這么一說,老樵也不矯情,跨了一步站在山洞前面,卻是將斗笠蓑衣都摘了,才鉆進山洞里面。
小玉又是一陣低吼,楊再興此時也醒過來,揉了揉眼睛,低聲道:“干爹,怎么多了個老爺爺?”
“沒禮貌!”劉涚瞪了眼楊再興,又將高玉娘介紹了一下,他直接就說是內人,倒是讓高玉娘臉上飛了半抹紅霞。
那老樵倒是笑瞇瞇的好像跟誰都好說話,然而當他整個人站進山洞之后,劉涚卻沒有放下手中的三棱刺——只因為他感覺有些不對勁。
既然是老樵,怎么沒有背著柴火?說是下雨沒有背柴火也就罷了,劉涚前前后后的看了,這老樵身上也沒有斧子,倒是粗布皂衣的腰帶上,系著一個竹籠子。
“老爺子此番進山沒有收獲?”
引領著老樵在火堆邊坐下,劉涚就開口問道。
“怎么會沒有收獲呢,其實老樵我這次進山,倒不是劈柴,而是采藥!”老樵一手捋著頜下的三綹長須,一手輕輕拍打著腰間竹籠。
看來倒是劉涚自己誤會了,人家那竹籠是用來裝草藥的。
“沒想到老爺子竟然是位大夫,失敬失敬。”
劉涚口中這般說,心中卻沒有完全相信老樵說的話。
“你家眷可是傷的不輕,流了不少血吧?老樵這里正好有些補氣血的草藥,趁著這兩天行不得路,就著火趕緊熬給她喝吧!”
很顯然老樵并沒有注意到劉涚的神情,這種坦然的舉動讓劉涚心中警惕少了幾分,他兩眼瞅著老樵將竹籠蓋子打開,細細分辨之后抓出一味草藥來,心中卻暗暗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輕易給高玉娘喝下。
篝火上架著罐子,那是劉涚在竹籬笆山寨里搜出來的戰利品,用來燒燒熱水,煮煮湯什么的大有用處。劉涚覺得老樵應該是看見了那罐子,才會拿出草藥給他熬。
“老人家,這草藥叫啥名字?”
草藥才過手,劉涚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苦味,一般來說有苦味的往往是無毒,而毒草的味道反而會比較誘人。
“這個啊,說來話長了,其實老樵我原本不是個大夫,只是好幾年前在山中砍柴摔了腿,原本都要等死了,誰知道卻遇上過路的神仙,不僅治好老樵我的腿,還教了老樵一些辨識草藥的能力,這才成了半個大夫,平常時候寨子里有誰頭疼腦熱或是被蛇蟲所傷,老樵我就死馬當成活馬醫,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老樵當成大夫看了!”
“神仙?”
聽那老樵說的話,劉涚眉頭微微一皺,望向高玉娘。
高玉娘也是在搖頭。顯然,他們兩人都不相信這個世上有神仙,如果不是神仙的話,那老樵遇上的,應該就是一個進山采藥的高明大夫。而一般大夫不會也沒有那種能力親自進入深山采藥,那就是說,老樵碰見的大夫應該還是個武藝在身的高人?
“還沒請教老爺子怎么稱呼啊?”
“雙木林,嘿,這還是神仙教我的,老樵我一輩子斗大的字不識一個,知道自己姓林,還知道怎么寫,已屬不易啊!”
“林老爺子,當初你的腿傷,比我家眷如何?”
此時劉涚基本上已經相信這個姓林老樵夫的話,一道靈光在腦子里閃過,劉涚突然開口問道。
“你家家眷。”那林老樵微微一愣,隨后搖頭道:“老樵我不便查看,但若是說傷重,老樵我記得當時老神仙一摸,就說老樵這腿骨摔成了七八塊,錯非是遇上他,否則這輩子就只有躺在床上等死,想來你家眷不會傷到那般程度吧!”
摔成了七八塊,這種說法在劉涚翻譯之后,那就是粉碎性骨折了,也就跟高玉娘的傷勢不相伯仲。
而剛剛看老人家行進間步履穩當,證明那“老神仙”的治療是相當有效,由不得劉涚不開口問道:
“林老爺子今年貴庚啊?”
“貴庚?”
“哦,老爺子今年多少歲了?”
說出“貴庚”兩字后林老爺子的茫然讓劉涚確定這老樵剛剛該是沒有說謊,真屬于那種大字不識一個的人,心中警惕再度下降的同時,也改口用通俗易懂的話問道。
“差不多七十了吧!”
人生七十古來稀。而幾年前,那豈不是六十多歲將腿摔成粉碎性骨折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個“老神仙”的醫術未免太驚世駭俗了吧?
“林老爺子,你現在可有把握治療那種程度的腿傷?”
神仙之說過于飄渺,而那大夫或許真是過路人海茫茫也沒有個線索,劉涚倒是將高玉娘雙腿的希望寄托在這老樵的身上,都說久病成良醫,萬一這林老樵真學到了本事呢?
“那種程度?你是指老樵我曾經摔斷的腿那樣?”
“嗯!”
劉涚點點頭,他轉頭過去望了眼高玉娘,而高玉娘也是眼巴巴的在望著他,雖說自那姓林的老樵夫進山洞后高玉娘幾乎沒有開過口,但實際上林樵夫的每一句話,高玉娘都是聽得清清楚楚。
此時林老樵跟劉涚談話的內容涉及到她高玉娘的幸福,她有豈會放過,只是女人的矜持,還有內心的緊張,讓她不敢開口說話。
林老樵砸吧砸吧嘴,瞇著眼睛,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遲疑。
“這老人家干啥呢?不會是想趁機敲竹杠吧?我這個樣子可不像能夠敲出幾個蛋的人啊,他可不要想歪了,真要是有了打貓的心腸,我可不會管你是老人家還年輕人,一樣拳頭伺候!”劉涚心中默默的想著,再次轉向高玉娘,卻見高玉娘一雙秀眉微微皺起,雙唇翕張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眼神略顯發直,顯然整個人也是處在緊張狀態。
不僅僅高玉娘緊張,就連楊再興也都是張著小嘴,兩眼一瞬不瞬的盯著那林老樵。
“還是不成!”
半晌之后,像是在瞑目沉思的林老樵終于開口了。
三人一狼的眼神,在林老樵開口之后,頓時從希冀變成了火氣,你要不行早說啊,偏偏是調人胃口半晌,最后卻沒米下鍋,這不是氣死人么?
小玉昂著的腦袋猛然耷拉下來,楊再興兩眼一紅,像是管束不住眼淚,至于說高玉娘,雖然臉上神情平靜,但劉涚看得出她眼中濃濃的失望!
希望之后的失望,有時候比完全沒有希望更傷人。
看著高玉娘的眼神,劉涚突然感覺自己的心好疼!如果不是因為他從林老樵的話中聽到一層別的意思,恐怕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心思都有了。
“真是不成!”
林老樵像是沒有嗅到這山洞空氣里飄蕩的火藥味,竟然還攤開雙手,又將話給重復了一遍。
“別。別說了!”高玉娘終于忍不住搖了搖頭,隨后低頭下去,只是怔怔的盯著雙腿,誰也不看!
“林老爺子,你不成,但是你一定知道誰成吧?”
瞇了瞇眼睛,劉涚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是呀是呀,老樵我雖然不成,但總有人能治呀!”林老樵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擠出一抹不知道是苦還是笑的表情,眼角的皺紋擠做一團,猛沖劉涚點著頭!
“那他究竟是誰?現在身處何方呢?”劉涚迫不及待的開口,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真希望自己能夠肋生雙翼,抱著高玉娘去找那絕世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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