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心的驚、痛漸漸被安夏壓制,緊握雙拳,木著一張臉。眼底,暗影重重,內(nèi)心波濤涌動。只有臉上依舊端著那種不悲不喜的樣子。目光怔怔落在林嘯的身上。脣角牽一牽,想,原來,他早就在六七年前,就開始在她身邊布棋,已在安家安排了這樣一枚舉足輕重的棋子。
原來,自己和父親,都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上的傻子。
原來這麼多年的靠近,全是他精心鋪設(shè)開來的一個局!等著自己這個傻瓜入網(wǎng)。而自己還笑話一樣,在他設(shè)置的棋局中白癡的以爲(wèi)找到了通往幸福的路……
安夏不自知的,靜靜的自緊緊咬合的脣齒間溢出低低一個笑來。
“林嘯,你終於出現(xiàn)了,”她說,“我在等你來,好和你說一聲再見。”安夏失去血色的脣哆嗦著,輕輕啓合,一張失去悲喜的臉,蕭蕭然的蹙出一個讓人心疼的笑。
輕輕的言語,出口,林嘯不覺後背一凜。“再見?怎麼突然想起跟我這樣一個人道別?更何況,這聲再見似乎來的晚了點(diǎn)吧,好像也沒有那個必要了。”他說。
“我以爲(wèi),我以爲(wèi)我們之間,無論如何總需要說一聲再見的。”她扯扯脣角笑的悽蒼。
“林嘯,你贏了。贏了我們所有人,贏了所有……”她低頭,十分疲憊的樣子,撩起額角的頭髮。
原來,原來她自始至終都未相信過我。林嘯插入褲袋的手不覺的輕輕一抖。不論我爲(wèi)她做過什麼,做到什麼程度,她看到的始終是我最初的掠奪。林嘯抿了脣,給自己一個嘲諷的笑。凌厲的眉角低垂帶出一絲蒼涼。
安夏靜靜的,站在一側(cè),絕望的目光中緩緩?fù)赋鰸鉂馄砬蟮奈兜馈P牡滓槐橐槐榈恼f,林嘯,求你說點(diǎn)什麼。辯解或者斥責(zé),說趙鳳儀都是胡說,說她和你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係。說你對我這六七年來的好和靠近全是真的。說,你愛我……
現(xiàn)在,不論你說些什麼,我都會相信你。求你,說點(diǎn)什麼!求你!!
內(nèi)心的張皇失措和深深的恐懼,讓安夏緊握的雙拳更加用力,骨節(jié)都泛白了,尖尖的指甲鑲?cè)肫と狻KΦ目刂浦约海幌胱屪约涸谶@兩個女人面前太過失態(tài)、難堪。
而眼前,這個一身黑衣的人,沉靜的似一塊冰。那樣一副清寒無情的姿態(tài),側(cè)身對著她,目光始終未曾在她的臉上停留一刻。一張薄冷鋒棱的臉,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低頭柔聲逗弄著身邊的孩子。
那麼溫柔的語聲,那樣親暱的姿態(tài),落在別人眼底,就是一個真正的,慈愛的父親!!
而安夏還記得,在幾個月前,他們曾經(jīng)在那個小巷碰到這個被鐵鏈栓在石柱上的孩子的時候,他那樣目不斜視的樣子,堅決的,拉著她轉(zhuǎn)身走。
那時候,我還是他手上用以剋制司立興的一個重要棋子啊,他還不想暴露。而此刻司立興死了,我對他,也已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他原來是這樣一個未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孩子,感情,所有所有在所不惜。
這樣一個卑劣冷血的男人,爲(wèi)什麼自己曾經(jīng)會覺得他溫暖溫柔?
“是,我贏了。”他聲音淡漠,垂著頭,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很細(xì)緻的樣子,給鼕鼕翻整好衣領(lǐng)才緩緩回過頭來。一隻手依舊插進(jìn)褲兜裡,對住她一臉冰冷倨傲的笑,說“我用六七年的時候經(jīng)營佈局,贏,這不是當(dāng)然的嘛。”安夏,這不就是你心底的我嗎?
他說完,回頭,對住靠在他身側(cè),一副冷眼旁觀的蘇麗微微一笑,輕聲說“你們先進(jìn)去等。”
蘇麗聳一聳肩,眉頭一挑,擡眼掃過安夏,長長風(fēng)情的眼,衝她微微一笑。指尖的菸灰輕彈著,散在風(fēng)裡。欠身湊到林嘯的耳邊,姿態(tài)狎暱,對他低語“沒事別往自己心口戳刀子,她看不見。即便你將自己弄的血肉模糊,她依舊會說,林嘯再見!”揚(yáng)脣,臉上又展開一個嫵媚的笑。手上挽著手袋,姿態(tài)妖嬈的走,身體擦過趙鳳儀,鄙夷的皺了皺鼻子。
原來,站在這裡的,只有我,才真正是他的外人。安夏身體微微一晃,向後猛然倒退一步。
“恭喜!!林嘯。還有,再見!”安夏眼底沉著那麼濃重悽蒼的笑,轉(zhuǎn)身離開的動作,那麼僵硬緩慢,就如同電影裡的慢鏡頭。緩緩的,那抹傷而絕望的目光,讓冷冷立在一邊的林嘯突然心驚。內(nèi)心閃過一絲不安。“安夏——”
自己真是個白癡啊。安夏笑著走,手指突然抖的那麼厲害,輕輕撫過小腹。笑著笑著,臉頰就溼了。
這個孩子,孽緣而來的孩子,自己曾那麼珍惜寶貝的存在。原來,也只是騙局中的一個可憐而可悲的笑話。
她脣角始終噙著笑,小巧白皙的面孔,睫毛輕輕的顫,淚光瞇了眼。前路蒼茫,雙目似突然失明一般的,整個世界都空了,那麼空茫茫的一片。每行出一步,都驚恐似走向深淵。
孩子,孩子,我要拿你怎麼辦纔好??她手指始終輕輕落在小腹上。
走,就想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他的視線,逃出這樣難堪的境地,逃出自己這樣一片悲涼卑微無助的心境。
“我送你。”林嘯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聽起來飄渺異常,聽在耳裡,只覺得遙遠(yuǎn)。身後的腳步聲急速向她靠近過來。
送,他要送我去哪裡?
安夏想,我還能去哪裡?腳步急急,心底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一點(diǎn),快一點(diǎn),自他的眼前走開。
“安夏——”那樣驚恐急切的聲音,安夏聞聲忍不住回頭,耳邊只聽“砰——”的一聲悶響,身體便飄飄然飛了出去。
她依舊保持著那樣看住他的姿態(tài)。他怎麼了,方纔那份傲慢冰冷怎麼都不見了,爲(wèi)什麼那樣急切的奔跑著向這邊衝過來,雙手向前伸展著,放聲大叫,他在叫誰,在叫喊什麼?爲(wèi)什麼耳邊聽不到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世界也黑暗一片……
終於,一切都靜下來了。
她看著另一個自己在飛,飄飄的,虛渺的,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