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坦卡蒙剛走不久, 季語韻也醒了過來。她坐起來,把薄薄的被子單披在身上,窗外的天色是還未褪盡的淺藍, 空氣里是那股黎明特有的清冽的味道。
她屈膝坐著, 下巴枕在膝蓋上。
昨晚, 他摟著她沉沉地睡去的時候, 她看著她右側的他, 腦海里,又想起當初那個小村莊的夜晚。當時,他還是亞迦……
她輕輕地說:“亞迦, 會有這么一天,你會想起我么?”
可是他沒有反應, 均勻的鼻息說明他正沉浸在夢鄉(xiāng)之中。
想到這里, 季語韻嘆了一口氣。又發(fā)了一會兒呆, 她突然覺得不應該這么被動下去,她決定了要告訴圖坦卡蒙, 當初她曾在安荷森娜夢的身體里!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消化她所說的,但她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她要賭一把!
可是,要怎么開口才不覺得突兀呢?她總不能一上去就跟他說“我曾經是安荷森娜夢!”這樣子吧!
她有個壞習慣,那就是一到關鍵時刻說話就完全失去邏輯,嚴重的時候還會語無論次, 想想就覺得汗!
她有了把一切都攤開來講這個想法之后, 心情就開始迷茫起來, 到底要怎么才能理清那個思路去跟他說清楚呢?在思來想去, 變換了多個坐姿嘆了無數次氣之后, 她終于都想出一個方案----一個比較保險的方案!那就是,再做一次“果肉奶昔”, 然后送去給圖坦卡蒙吃,看他能不能順著那思路想到她曾經就是安荷森娜夢這個事實!
匆匆地洗漱,用了早膳之后,她就讓侍女們去替她準備。她仔細地磨好冰碎,切好水果粒,然后便是糖漿……每一道工序,她都放上全副心思去做好,為求達到最好的效果!
當一切都準備妥當的時候,天氣已經大亮。她讓亞莎去把圖坦卡蒙之前送她的透明玻璃碗取來,把果粒放下去勻好,淋上牛奶和糖漿,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松了一口氣。端著這個裝自己的希望的玻璃碗,蓋好蓋子準備出發(fā),突然又覺得少了點什么……她認真地想了想,重新折回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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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話是怎么說的?好事多磨!
看著在半路上遇到的安荷森娜夢,季語韻總算是深切體會到這四個字的深刻含義。
“韻姐姐,這么早就給王送早膳,真是有心啊。”安荷森娜夢穿著淡紫飾金邊的卡拉西斯,脖子上戴著“夜月冰心”含笑地站在季語韻面前。
看著那笑,季語韻這一刻腦海里只有四個字:蛇蝎美人!她沒有忽略掉她頸間的那一塊溫潤的天青石----那是跟了她十幾年的東西啊!現在掛在別人的脖子上,怎么看都刺眼……她一定會把她的“護身玉”拿回來的!
“怎么也不及你特意等在這里有心。”季語韻淡淡地說完,錯開身便要繼續(xù)向前。她才不信自己跟這王后這么有緣,不過她現在只想快點見到圖坦卡蒙,沒心情跟她在這里耗。
安荷森娜夢卻變了臉色:“放肆!對著王后也不用敬語!”說著便一個巴掌過來。
季語韻穩(wěn)穩(wěn)地接住她揮過的手,冷冷地看著她,也不說話。這女人,她看著就來氣,要不是現在在別人地盤上,她不介意和這沒大腦的女人打上一架!散打,雖然很久沒練了,那底還是在的。
安荷森娜夢卻是嫵媚一笑:“韻姐姐真是開不得玩笑。”
季語韻看著一陣惡寒:“韻真是十分佩服王后。”這女人鐵定是心理變態(tài),就算不完全變態(tài)也應該是扭曲了!松開手,她便不再理這個腦袋構造奇特的女人,快步向圖坦卡蒙的宮殿走去,身后的侍女連忙跟上。
安荷森娜夢扯開一抹冷笑,幾步便追上季語韻,走在她前頭。
……
基本于自己是個在現代人,她決定不和古埃及人計較,尤其是一個在思覺及行為上都失調的古埃及女人!于是她讓侍女們停了下,看著安荷森娜夢一步幾搖地搖向圖坦卡蒙的宮殿。
搖吧搖吧,最好把那小腰枝兒也搖斷!
好不容易跟在一個花孔雀一樣的女人后面到了圖坦卡蒙的宮殿,一股十分不安的感覺卻涌上季語韻的心間,悶悶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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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語韻輕輕地拍拍自己的臉,季語韻,沒什么好緊張的!再向安荷森娜夢,她擺了副圣母的樣子出來,坐那兒輕輕地啜著侍女端上來的椰棗汁那叫一泰然!她身后的侍女竟也提著一個和自己的侍女提著的一模一樣的雕花鏤空的木食盒。
她還來不及對這種巧合作出任何驚疑或者擔心的反應,安荷森娜夢已率先站起來俯身下去行了俯身禮。
季語韻看著這個正款款向自己走來的男子,心情緊張到極點,他,會相信她嗎?安荷森娜夢還在這里,她是要現在說還是等她走了才說?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她竟覺得呼吸都很費力。
圖坦卡蒙只是淡淡地讓安荷森娜夢起來,便走到季語韻面前捏捏她的臉:“怎么發(fā)呆?”
季語韻還在糾結要不要馬上說清楚,安荷森娜夢嬌滴滴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王,妾今早一早便起來,為王做了些早點,望王原諒安荷森娜夢過去的無知。”說著便招招手讓她的侍女遞了那個食盒過來。
圖坦卡蒙愣了,顯然是沒料到。季語韻也愣了,這還真是巧了!
安荷森娜夢含羞地看了圖坦卡蒙一眼,繼而又垂下眼簾,伸出纖纖玉指便去揭開食盒。季語韻看得一陣反胃,她以為她是瓊瑤劇女一號么!
“王,我也做了早點,你嘗嘗。”季語韻決定忽略安荷森娜夢,正事要緊啊!
只是,安荷森娜夢那食盒一揭開,季語韻便感到一陣暈眩,瞬間窒息!她倒希望自己此刻是因為中毒而眼花了!那食盒里,靜靜的躺著一碗透明玻璃裝著的甜點,里面細碎的水果粒粒均勻,牛奶的乳白與糖漿結合得恰到好處,色澤誘人;旁邊,也是甜點,那是一小碟被炸得金黃的圓圈狀點心,上面還灑著白糖。
果肉奶昔和甜甜圈?!!!
她連忙從自己的侍女手中拿過食盒打開一看----里面也是甜品,只是那是個陶制的盤子,盤子里堆徹著多種水果……埃及果盤?!她猛地抬起頭,安荷森娜夢嘴角的笑與她頸間的“夜月冰心”交錯著眩目的光,刺得她的眼生痛!
她只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迅速地沸騰起來,然后一剎那又冷卻下去!
可笑,古埃及版貍貓換太子?怪不得剛才安荷森娜夢要擋在半路!太可笑了!她卻笑不出來。
這一刻,她有種天旋地轉的錯覺,一口氣噎在喉間,抒發(fā)不得,吞咽不下。那種感覺,就像你辛辛苦苦地把自己的孩子撫養(yǎng)成人,寵他疼他,結果另一個人突然就跳出來把你的孩子帶出去跟人炫耀說“這是我孩子”的感受一樣。
她再看圖坦卡蒙,卻只見他癡癡地看著安荷森娜夢手里的食盒,眼里泛著柔和的光。
“王……”季語韻被自己發(fā)顫的聲音嚇了一跳。圖坦卡蒙,你不要相信她啊!那是我做的!這句話她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在心里轉了幾轉,還是沒能說出來。她要怎么說?
圖坦卡蒙這才注意到她的食盒,眼里也是溫柔:“韻做的埃及果盤也不錯啊。”
“我……”她的眼睛好痛,亞迦,你相信了她嗎?她看著這個俊美的男子,心痛無可抑止……是啊,她都差點忘了,他是王,不是她的亞迦。
“王,妾有緊要事要單獨跟王說,可以么?”安荷森娜夢的聲音柔得都快滴出水來了。
季語韻屏住呼吸,她在等著看圖坦卡蒙怎么回答。其實她心底是希望他說“不”的。
然而圖坦卡蒙只是凝望著那兩樣季語韻親手完成的,卻被安荷森娜夢換了的甜品,點點頭。他轉過身,輕輕地摟了摟季語韻,在她額間落下一吻:“韻,你先回殿里去,我晚點去看你。”
“王……我今天一定要告訴你……”季語韻全身都在抖,氣到發(fā)抖,說話都說不利索,她努力地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卻越發(fā)顫得厲害。
“韻姐姐好像不太舒服,不如先回殿里休息可好?”安荷森娜夢微笑著說。
“韻,等會兒好不好?等會兒我就過去,到時我們慢慢說,嗯?聽話。”圖坦卡蒙小聲地哄著她。
她看著圖坦卡蒙,濃濃的失望瞬間便爬遍每一寸肌膚。她看著他,那樣熟悉的眉眼,那樣熟悉的語調,怎么聽起來感覺就不一樣了呢?眼睛痛得厲害,但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哭,至起碼不能在安荷森娜夢面前哭!
“韻姐姐……”安荷森娜夢挪了幾步,伸手就要牽她。
季語韻還在不可置信地看著圖坦卡蒙,斜眼看見她走來,她頸間的“夜月冰心”晃得她心浮氣躁,一股血氣便涌上腦間……
“韻姐姐……”安荷森娜夢擺出很擔心的樣子,心底卻早就笑開了。姘婦,你也嘗嘗不被相信的滋味!
“誰是你姐姐!”季語韻沖上去死命地扯著“夜月冰心”,“把我的東西還給我!為什么要搶我的東西!!!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
安荷森娜夢嚇得去推她的手,她從沒想到一個女子的力氣也能這么大,脖子被季語韻肋得都喘不過氣來。
“韻,別胡鬧!”圖坦卡蒙連忙抱住已經什么也聽不進去的季語韻,好不容易才分開兩人。
侍女和侍衛(wèi)們聞聲也沖了進來,安荷森娜夢一脫離季語韻的手,立刻一個反手就刮了季語韻一耳光。
“啪!”的一聲格外響亮。
圖坦卡蒙立即轉過頭去狠狠地盯著安荷森娜夢。
季語韻怔住,看了看緊緊箍著自己的、圖坦卡蒙的雙手,眼前便開始模糊,她吸了一口氣,聲音還是有些許顫地道:“王,放開我,我回殿里去。”說完便自己掙脫開來,慢慢地向外走去。
圖坦卡蒙,為什么,箍著我雙手讓人打的那個人,是你……
他撫向她臉頰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侍女跟在后面,擔心地道:“韻小姐,奴婢幫你準備冰塊敷臉……
季語韻面無表情地道:“你們不要跟著我……”她回過身,半邊臉都紅腫了起來,“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