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槿替楚維琳整理了衣擺,扶著她往章老太太跟前走去。
楚維琳福身請安,章老太太睨了她一眼,眉眼漸舒:“這塊料子瞧著不起眼,做成之后上身倒是好看,倫灃媳婦挑得不錯。”
何氏得了夸贊,臉上有了些笑容:“是維琳皮膚白,映色兒。”
后頭,屏羽苑里四口人正好到,楚維琛踩著腳踏下來,正巧聽見這話,臉拉了好長。
她身上是一件櫻草色緞子襖,配了條茶色柳葉裙,外頭罩了件杏黃色褙子,沉靜里帶了些許活潑,也是好看的。
只是她不滿意自個兒和楚維琳撞了色,又實(shí)在算不上皮膚白皙剔透,黃色在她身上怎么也沒有楚維琳穿著好看。
何氏抬眼瞧見了楚維琛的面色,心里不屑她的小心眼,面上還是一團(tuán)和氣:“維琛來了?快些過來。”
楚維琛冷著臉一一問安,又從后頭扶了神情呆滯的楚倫栩,三房眾人一塊進(jìn)了璋榮院。
聞老太太屋里正熱鬧,離得老遠(yuǎn)就聽見了笑聲。
小丫鬟掀開簾子,章老太太入了西次間,坐著的人紛紛起來行禮。
黃氏迎了上來,親自扶了章老太太入座:“三老太太,徐媽媽報(bào)與我了……”黃氏剛一開口,章老太太斜斜掃了她一眼,陰沉得讓黃氏背后一涼,她趕忙止了這話,只說旁的,“瞧我,我們老太太啊早早就備下了紅封,就等著姑娘和爺們磕頭了。”
楚維琳隨著一道磕頭,領(lǐng)了紅封。
章老太太打了個哈欠,聞老太太會意,道:“一夜未睡吧,到我床上歇會兒吧。”
沒有推拒,兩位老太太先后進(jìn)了內(nèi)室,留下一屋子的人。
楚維琳看了眼晃動的簾子,曉得她們是要說東跨院的事體,便規(guī)矩站著。
這西次間不算小,可擠了這么多人,到底不方便,又因?yàn)槌愯蛟谧桨l(fā)不好說些過年時(shí)的喜慶話了。
黃氏見此,沖楚維琬抬了抬下顎。
楚維琬笑著過來攬了楚維琳的手:“妹妹們?nèi)ノ夷莾喊伞!?
楚維瑚想陪著黃氏,楚維琛擔(dān)憂父母,只有楚維琳、楚維瑢和楚維璦隨著她去了梅苑。
一一落座,捧著熱茶喝上幾口,楚維璦的倦意就涌上來了,她也聽話,跟著丫鬟去了暖閣休息。
楚維瑢關(guān)切問楚維琳:“六妹妹要不要也睡會兒?”
“我倒是不困。”楚維琳搖了搖頭。
見此,楚維瑢也不再勸,只問起了昨夜的事體:“聽說,只尋到了兩個?”見楚維琳頷首,她凝眉又問,“少的那個是誰?”
這個問題,怕是這會兒人人都最想弄清楚的了。
半百的婦人,燒得辨不清容貌……
大過年的,又有哪個愿意仔細(xì)去分辨?楚家說小也不小,出入雖要對牌,可進(jìn)出的門有好幾個,正月里來往頻繁,混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維琳正思忖著,突然聽見楚維琬低聲問她,便轉(zhuǎn)頭去聽。
“我剛才看五叔那模樣,是在疑心三叔祖母?”
楚維琳不由嘆了一口氣,楚倫栩絲毫不掩飾情緒,家中上下哪個都瞧出來了,可章老太太的震怒亦是人人瞧見,絲毫不似作假。
是真?亦或是演戲?
若這事與楚倫栩無關(guān),那他即便是抱著楚維璂在看煙火,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也是情理之中,但這事,真的和他無關(guān)嗎?
這火,到底是怎么燒起來的?
楚倫栩和章老太太彼此懷疑,而章老太太還另有一個懷疑的目標(biāo),那就是夏姨娘。
無論少的那個是夏姨娘還是李媽媽,都不應(yīng)該沒有絲毫蹤影,就看能不能把人翻出來了。
“我若說,逃出來的那個是李媽媽,你信嗎?”楚維琬問道。
楚維琳愣怔,呆呆望著楚維琬,楚維琬的頭上插了點(diǎn)翠掐絲鑲紅寶石的蝴蝶釵,隨著她的動作蝴蝶觸須輕輕搖晃,攪得心思跟著起伏起來。
細(xì)細(xì)琢磨了楚維琬的話,楚維瑢亦垂下了眼簾。
不信的,自然是不信的。
楚維琳心里一清二楚,死了的那個不可能是夏姨娘,只會是李媽媽。
若李媽媽逃出生天,她不會消失不會一走了之,即便大火里她拖不動夏姨娘,她也能大喊能呼救,快些引來救火的人,不至于讓火在無聲無息里把東跨院燒成那份樣子。
可要是夏姨娘逃脫了,那這火不就和章老太太無關(guān),成了夏姨娘亦或是楚倫栩的杰作了?
不對,還有一種可能,是章老太太的障眼法?
這個念頭冒到腦袋里,楚維琳就緊跟著搖了搖頭。
章老太太作為正室,三老太爺又不在京中,她要收拾夏姨娘有的是手段法子,根本不用布這么一個局,反正無論死了兩個還是三個,楚倫栩都會懷疑她,但只要沒有證據(jù),庶子奈何不了她。
這霧里看花一般,著實(shí)叫人頭痛。
正月初一在壓抑之中過去。
初二一早,楚倫栩陪著李氏回了娘家,楚倫歆也和常家五老爺常恒晨過府拜年。
楚倫歆一進(jìn)頤順堂,抬眼瞧見角門的門板斜靠在墻上,里頭的東跨院燒得精光,不由唬了一跳,拉著渝媽媽問:“怎么回事?”
渝媽媽硬著頭皮,干巴巴道:“除夕夜里走水。”
楚倫歆還欲再問,正屋的簾子撩起,楚維琳探了身出來,笑著道:“姑母、姑父,祖母的脖子都等長了。”
叫楚維琳這一打岔,楚倫歆放過了渝媽媽,快步進(jìn)屋里去了。
饒是心里一堆疑惑,楚倫歆夫婦規(guī)矩地磕了頭,楚維琳扶了姑母在章老太太身旁坐下。
“母親,怎么走水了?”
章老太太聞言,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常恒晨通透,沖妻子展顏一笑,過去牽了楚維琮的手:“來,姑父考考你功課。”
等他們出去了,楚維璦也尋了個由避出去了,楚維琳正要走,卻叫章老太太留了下來。
“我懶得說,維琳,你同你姑母講。”
楚維琳站在原地,進(jìn)退不得,章老太太一句話,竟把這最難的問題扔給我她。
這事情她要怎么說?說多少?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