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時,我已經筋疲力竭,懶得動,也沒有沖澡,像蔫了的太陽花一樣一頭扎進被窩,腦袋里全是他看向天際的樣子,我不明白已經兩年了,他為什么要那樣做。
我自言自語道,“為什么會是你,為什么我總躲不掉你啊?”
“我們才認識不到兩天,你就煩我了?”
“什么兩天,是六年。”
我稀里糊涂的回過話,才發現剛才的聲音是個女人的,可門是關著的,哪來的女人啊,莫不是鬧鬼,我不禁后背一涼,翻過身子,只見宮哲站在床邊,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笑得很暖。
我驚訝的問,“你怎么進來的?”
宮哲一個勁的笑,“聽見你開門的聲音,我就知道你回來了,便想著給你買的蛋糕送過來,見你門沒關,我就進來了。”
我總算舒了口氣,有氣無力道,“放那吧,我要休息了,出去把門帶上。”
我的做法雖有些不盡人情,可我真的很累,加上他的出現,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宮哲回了聲‘哦’,輕輕的放下蛋糕,朝門口走去,我突然看見她失望的背影有種莫名的心酸,又喊住了她,她轉過身時,燦爛的笑容重現在臉上。
她問,“還有什么事?”
我說,“這就對了,笑起來多美,干嘛拉著一張哭喪臉。”
她明知道我在諷刺她,可她笑得更美,像是我在夸贊她一樣。
我又問,“你進來時,有沒有聽見我說了其他什么話?”
她撓著頭皮,想了想,“聽見了,聽見了兩句為什么?”
我白眼道,“廢話!”
她指著我,“瞪什么瞪,說,那個你是誰?”
我從來沒有遇見她這樣的女孩,感性又理性,還自來熟,我故意翻了身子,背對著她,裝傻,“不認識。”
她看似瘦弱的身子骨竟蘊藏著巨大的能量,一把將我從床上拽起,瞪著我,“說,到底是誰?”
我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懼,她清澈的眼神里透出的那股厲氣讓我明白她不是在開玩笑,是認真的。
我憨笑道,“別鬧了,真以為在演戲拍愛情狗血劇呢。”
她方才放開我,坐在床邊,情緒失落道,“我沒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很好奇像你這樣優秀的人還是單身的原因,而那個你就是原因吧。”
我特別詫異她為什么對我單身的原因如此好奇,做為一個優質女青年,事業有成,有男友疼愛,這種羨煞旁人的生活,難道她還不滿足,但我始終未能想明白,也沒開口問過她。
我嘆了口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想再提了。”
這時,她聽見了我的肚子饑腸轆轆的聲音,她又笑了,還是那么暖,我不好意思的說,“一天沒吃東西了。”
“吃吧”,她把蛋糕取來往我身前一推,“我也餓了,我陪你吃。”
我用力的“嗯”了一聲,我們吞咽起來,她吃蛋糕的樣子賊可愛,眸子里含著淚光,我的眸子也是淚光閃爍。
我不知道那天在她身上發生了什么,但我可以確定那天她過的并不好,她時不時的嘲笑我吃個蛋糕都會哭,說我哭的樣子就和我的名字一樣柔美,我也沒有生氣,我往她的臉上涂了很多奶油,她也回應了我很多。
那晚,我們各懷心事,又同病相憐,躺在一張床上睡了過去,第二天醒來時,也未覺得尷尬,從那時起,我把她當做了好朋友,她把我當做了好哥們。
隨后幾天,宮哲請了假,陪我逛變了整個西安城,站在小寨的天橋看霓虹閃爍,川流人海,橫掃了鐘樓開元里鐘意的物件,驚嘆穿梭地下飛馳地上的地鐵三號線沿途風景。
假期的最后一天下了雨,我們沒有出門,呆在酒店里,吃著外賣叫來的華萊士,看著安妮海瑟薇和吉姆·斯特吉斯主演的愛情電影‘OneDay’。
夜色再次來臨時,我們臨時決定去品嘗回民街的美食,一頓胡吃海喝,心滿意足的往回走時,宮哲問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我說在雁塔的雨中散步,她二話不說,拉著我去了大雁塔,因為下雨,大雁塔的人很少,她牽著我的手走在雁塔的雨中,笑得像個孩子一樣,我不知不覺間將他以及和他談合作的事拋在了腦后。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夢中,李哥打來的電話擾了我的覺,他是我在南京公司的老板,我猶豫了很久接通了電話,本以為他會沖我發火,出乎意料的是他像往常一樣詢問了我的生活狀況,然后才問我是不是合作遇到了困難,我堅決的否定了,說合作很順利。
李哥似有話要說,又沉默了。
我便問,“怎么了,李哥?”
自認識李哥那天起,他就讓我這樣稱呼他。
李哥的聲音很沉重,“木木,別逞強了,我都知道了,不想見他就回來吧,我和涂涂在家里等你。”
涂涂是李哥男朋友的昵稱,我說了謝謝,賭氣道:“我不回去,我一定要談成這個合同。”
李哥笑了,“傻不傻,你是在擔心合同黃了,我就會失去董事長的位子吧,實話告訴你吧,不管這個合同成不成,我已經和涂涂決定轉讓股權,退出公司經營,打算在南京開一家酒吧。”
我震驚他們的決定,畢竟放棄的是一筆巨款,我說,“這么做,你們當真不后悔?”
李哥心態很平和,“不后悔,這些年,我一直忙于工作,很少有時間陪涂涂,現在是時候回歸家庭了,錢吶,這一輩子都掙不完,夠用就行,要不是你那晚勸說我,我們可能真的走不到現在。”
我認同了他的話,兩年前我回到南京時對自己的人生已經看到了盡頭。有一天晚上,我去了三山街的一家酒吧,在那里碰到了他,他正和相戀了十六年的男友鬧分手,因為涂涂想要的陪伴他給不了。涂涂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大叔,小他兩歲,他們都是事業有成的中年男人,涂涂為了他從公司辭職,他卻認為涂涂很傻。最后,我們喝的稀巴爛,是涂涂接到酒吧老板的電話匆匆趕來,將我們帶回家的。第二天,我就搬進了他們的公寓一起生活,他們待我像弟弟一樣。
我說,“李哥,希望你們能一直幸福下去。”
李哥說了聲‘必須的’,又問,“你什么時候回南京啊,我和涂涂去接你。”
可能我心底還是很想見他,我回道,“等我見到了他,把合同談妥,我就回去,如果談不妥,我就從公司辭職。”
某個時刻,我腦子可能是被驢踢了,神志不清了,竟說出了這種犧牲大好職業前景的話來。
李哥呵呵笑了,臨掛電話前,說,“不管你做什么樣的決定,我和涂涂都支持你,回來記得打電話。”
我‘嗯’了聲,掛了電話,晚上,宮哲又帶著我出去吃東西,那是一家她最愛去的小吃店,店面不大,但客人爆滿,好不容易才找了座位坐下,我只記得我喝了很多酒,是怎么回去的只要問起宮哲,她總笑得合不攏嘴,死活不說。
大概,那晚我出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