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常有自己所希冀的某種情況出現,我們常常望著蒼穹思索著夜空爲什麼如此深邃,我們常常問我們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永遠到底能有多遠,我們常常因爲一件不經意的小事的忽略而斥責失望,我們甚至寧願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不願意相信或寧願不相信事實。
因爲我們,而使這世界變得複雜。
也因爲變得複雜,所以我們不知所措。
所以,也因此,我們變得那麼地容易不快樂。
所以,也因此,我們纔會珍惜那難得的平靜。
“不是我不願意好好地遺忘,而是我不能,”當我躺在病牀上,全身繃滿紗布的我這樣苦笑地向劉嫣解釋,而她似乎有所不甘心,沒有聽進去我的看似安慰自己的堅持,蹙起眉頭,瞪著我。我不忍地抱著她,望著外面逐漸暗下來的屬於我的世界的到來,我感受到了自己發自靈魂的孤獨,就像時間繼續從血液中倒退而後定在某個時間點,意識在轉移,但時間並沒有流動。“又怎麼樣呢?”我還是苦笑地自言自語,好象孤獨始終是我一個人所單獨擁有的世界。
劉嫣沒有動,我依舊沒有對她說出我曾有過的幻想。如果有一天,我和她逐漸長大到自己可以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許可以互相安慰。也許,只要看著她在某處,只要她在某處,我便可以找到慰藉,但誰說得準呢?
“你還是那麼多的心事藏在心裡,”劉嫣轉過頭對我說,她輕呵的氣透過我的耳朵,“知道麼,那幾個混混死了兩個,”她又輕聲呵了一口氣,像沒有表情的時間,輕輕穿過我的靈魂,直接釘在我的意識中。“儘管圍觀羣衆的解釋和說明,你還是存在了誤殺罪,而且有件事情我想必須讓你知道,”她溫和地撫摩了下了我的受傷的肩膀,儘管她是如此輕柔,可我還是顫抖了一下,劉嫣似乎沒察覺,“由於那幫小混混幕後的那姓嚴的能量,儘管他的犯罪行爲已經覈實,但他還是用錢打通了關節,找到了一個替罪羊,而且,我們沒有證據。她褐色的淚痔閃過一絲悲傷,沒有上訴的機會,因此,你要判五年,也不知道怎麼的,那個姓嚴的後來竟然要求他的手下,堅持是他們先出手的,他真是個怪人。你和他認識麼?”
我輕輕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什麼,但我還是沒有問,我只是那麼默默地看著她,想從中找出是沒端倪。
“怎麼了。”她有些慌亂。
“沒什麼,”我回過頭,望著外面的夜景問,“什麼時候執行?”
“一個星期後,”劉嫣回答說,“你在醫院昏迷了幾天你記不清楚了?”
“不知道,”我彷彿忽然清醒,“錢呢?我記得當時我自己拿著的。”
“你就知道錢,”劉嫣也意識到自己的口氣過重,聲音緩了緩,“警察覈實後,已經交給我了,我也拿給了售樓處,估計沒問題,其實,你不必……”她看了看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你說吧,”我嘆了口氣,“在我面前你還那麼不自在麼?”
“好吧,其實你不必把錢看得那麼重的,”劉嫣竟有些呢喃,“我只要有你啊,你這樣,我怎麼辦?”她竟帶著一絲哭腔。
“錢是你的”或許是聽到我把‘你的’字腔咬得重了些,劉嫣幽幽地說“你還是不能忘懷嗎?這五年,我該怎麼辦?”
我沒有回答,嘆了口氣,“你走吧,我想自己休息一會,我累了。”
“好,林影,我等你。”劉嫣有些堅決,奇怪的是,她語氣中似乎有些解脫。“你好好照顧自己。”
臨走,她有轉過頭,補充了一句,“你父母我會好照顧的。”
一個星期的時間很快,而在這個星期中,我都來不及養傷,而且失眠了一半時間。警察來帶我走之前,劉嫣來看了我一次,那一次,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看著我,看著我的傷口,隨後嘆息一聲走了,我想她並沒有通知我的父親,而這讓我很感覺和欣慰。
我被帶到一個守衛十分嚴密的監獄,這明顯是個重點監守區域。四周望而卻步的高圍牆給了越獄者一個高不可攀的打擊,每個角上都有荷槍實彈的武警看守,而裡面還有一個小型圍牆,由一個鋼鐵焊接的大門連結。每個角落都有攝像頭,與電腦連接,由專門控制的人監視。我還沒有看到其他罪犯時,就被關在了一個封閉的屋子裡,屋子裡很簡單,只有一張窗,一張小桌,一把椅子,當然還有一些日常用品。和我以爲的牆壁不同,四面是白的牆壁。我甚至能看到前任在這裡住下留著的**美女的照片。可能是考慮到我的傷勢還沒好,我住的是單獨的一個房間,沒有其他人,甚至在平時都沒看到其他的犯人。包括在平時方便的時候都是隻能看到其他受傷的犯人出入,終於知道這是醫院提供的監獄醫院。
而這單獨的一個人,單獨的一個房間,卻給了我一個孤獨的機會。我第一時間把牆上的照片撕掉了,其餘時間都是在這沒有窗,只有一張鐵門內的小屋子裡度過。每天只能在屋子裡看著天亮看著天黑,偶爾只能聽到看守在這一層邁著悠閒的步子,皮鞋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回聲。其餘便是吞吃這監獄難吃食物每天兩頓飯的時間,望著面前黑糊糊的食物,一杯水,我苦笑,這就是病號飯?早就聽說監獄的犯人過的生活比較簡單和乏味,我還一度以爲是精神上的煎熬,原來連衣食住行都如此地限制。
正當我在第九天吃著已經習慣的難吃的食物時,外面傳來冷漠的聲音,“2046,外面有人探監!”
等我挪著步子想著如何面對劉嫣該說什麼話的時候,看到眼前的人,我一下子愣住了。
“是你?”
我還是一下子便認出了面前的女孩,依然還是那樣憂鬱的眼睛,只是當年的稚色已經褪除,相反,眼角帶有一絲成熟女人的睿智。
“沒想到你會來看我,”我苦笑搖了搖頭,“沒想到我會變成這樣子吧。嚴然……”
“我更沒想到你會在這裡,如果不是那天遇到劉嫣,偶爾問起,我還真不知道你會在這裡。”嚴然帶著一點震驚,“這世界還真是太小了!變化也太快了。”
“你不會是單單來看我一眼那麼簡單吧。”我看著眼前這個我曾找朝思暮想的女子。
“你說呢,說不定我是來大赦天下的呢?”嚴然難得地笑了一下,牙齒還是那麼白,燦爛地眩人眼睛。
“說真的,你來有什麼事嗎?是不是劉嫣有什麼事?”我接過她的話,轉移了話題。
“她還好,難道我就不能來看看你麼?”她幽幽地說。
“打住,”我忙說,“你別說那麼幽怨好不好,我已經是坐牢的人了。我們已經是不同世界的兩類人。”
“犯人怎麼了?”嚴然有些生氣,“犯人也是人吶,犯人也有啊人啊。”
“算了,不說這些了,還好麼?”當我們同時說出這一句的時候,我們不由相視一笑,好象都把握住了對方的一根弦。
兩個熟悉的人就是如此,不管相隔多遠,想隔多久,有時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好麼’或者‘還好麼’,這簡短的一句話代表的含義往往是衆多話語所不能表述的。
“還好。你呢?”
“那就好,也還好。”
望了半天,我們都沒說話。
嚴然緊盯著我的眼睛,只說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
“恩,”我下意識地回答,“你也一樣。”
“會的,”嚴然咬了咬嘴脣,像是想說什麼似的,考慮了好一會,還是沒說,才站起來說,“我走了。”
“恩,”我坐在位置上沒動,好半天才看了前方空無有人,站起身,隨著早已等得不耐煩的看守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