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回來了,后面還跟著個黃頭發女孩。
秦小軟知道后,高興得不得了。
周巧絲對秦小軟說:“人多了,鄉下就更好玩了。”
秦小軟笑瞪著大雙眼說:“要不要把城里的人都喊到鄉下來?”
“要啊……”
周巧絲“啊”還沒完,笑著給了秦小軟一個粉拳,嬌罵道:“死小軟!別跟我耍滑頭!喂,我們去找牛牛,商量下這一帶還有哪兒好玩?”
誰都知道,九月已過了幾天了,好玩的周巧絲即將上大學了,她好像還樂呵呵的不知道,秦小軟也不提醒,拉著她的手說:“去吧,跟爺爺奶奶講一下。”
周巧絲歡跳著幾步去了灶屋,喊道:“奶奶,我跟秦小軟又出去玩了。”
“丫頭,別走遠了哦,早點回來。”
“要得。”
牛牛見著秦小軟和周巧絲,忙對黃頭發女孩說:“香馨,去把屋里板凳端出來。”
坐在太陽壩里的牛二娃,看了這幾個從城里回來的年輕人半晌,嘴巴里叨著的葉枝煙桿上,順溜著從牙齒間里流出來的口水,一滴滴地滴在地上。
牛牛趕回來是時候呀!田里的谷子熟了,該收割了!你看這一沖田的谷子,黃橙橙,金燦燦,跟黃頭發女娃兒脖子上戴的項鏈差不多。耶!怪了!牛二娃的兩個眼珠子轉動了幾下,牛牛這痞娃兒,大學都畢業好幾年了,一年掙的錢花到哪里去了?掐指算算,真還沒有寄幾個錢回來孝敬老子。哎,這啥年頭哦,沒有結婚就開始穿金戴銀的,這痞娃兒啷個要找個這樣愛慕虛榮的女娃兒嘛?以他牛二娃的家底子,就算砸鍋賣鐵,也娶不起這種女娃兒呀。這女娃兒手上居然還戴著個金戒子,……簡直太不靠譜了!是哪個媒人亂點鴛鴦譜?害苦我們家啦。難不成老子牛二娃為這痞娃兒讀書炸鍋賣鐵,幾年都不吃過年豬,現在為了給他娶個媳婦,還要再炸鍋賣鐵一次?聽說城里物價漲得“唰唰唰唰”,廢鐵不值錢了,把家里的幾把鋤頭、鐮刀都賣了,也湊不起幾個錢啊!那黃燦燦的東西,一定很貴吧?看樣子,還真沒有田壩里的谷子好看。這不是“搬起石頭砸各人的腳”嗎?這是……
人都來家了,就算再后悔又啷個?可這痞娃兒喜歡,上代不管下代事,省省吧!還不曉得這黃頭發女娃兒會不會割谷子?那姓周的女娃兒,一看就不是這塊料,倒像是從電視里走下來的演員,乖得很。你看她的眼睛會說話,眼神兒會說話的女人是活菩薩。
聽姓周的那女娃兒說:“牛牛,你們看,我們現在有四個人了,我們到哪里去玩?”
牛牛聽到周巧絲說,明白了,秦小軟太不懂得照顧女人了,聽爸媽說,秦小軟回來快兩個月了,瞧周巧絲那猴急樣兒,秦小軟肯定成天忙寫他的狗屁小說去了,把個周巧絲甩在一邊了。
“秦小軟,人家都市大美女陪你到鄉下,你也該帶她出去好好玩玩才對呀!一天只曉得埋頭寫那些,管個屁用,一部小說能值幾個小錢?”
牛牛又轉身對周巧絲說:“不要理他了!他就是塊木頭!還是朽木那種。不要再陪他到鄉下來玩了!”
秦小軟故意做出一幅委屈的樣子說:“牛兄,別亂彈琴好不好?你問問她?這兩個月里,這竹峰方方圓圓幾十里,有名的地方都去了,搞得我筆就沒動。”
周巧絲瞧秦小軟那滑稽樣,用手使勁兒掐秦小軟穿著短褲露在外面的大腿,嘴里罵:“還亂不亂說?盡亂說。牛牛,他這一天老欺負我了。”
秦小軟仍對牛牛說:“還說我欺負她?你兩只牛眼也看到了,她經常欺負我。”
牛牛回頭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香馨,說:“周巧絲,你該不會叫我們帶你去小三峽,還有妙峽去玩吧?
周巧絲突然來了興致,問:“離這遠不遠嘛?”
“也不是很遠,如果坐飛機也就幾個鐘頭。”
“秦小軟,給我打牛牛,把他的兩只牛角扳下來當酒盅。”
周巧絲有點失望地對秦小軟喊。
“別下命令嘛。你這個女神怎么也變得如此強悍?哎,現在的女人真還沒有一盞是省油的燈。”
香馨笑著插了一句話:“周巧絲,我們女人現在升級了,不吃油了,一天靠電,電你……你們懂嗎?”
“你來湊什么熱鬧?那我們到土碗湖去劃船。”
牛牛說。
“劃船有什么好玩?”
周巧絲慢慢地嘀咕,卻突然嚷道:“我們可以在船上野炊!”
惹得香馨笑了,她覺得,這女孩比她個子高,頭發也比她的長,就是智商,有點像小女孩,可這女孩很美很天真很活潑。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如約來到了竹峰間的土碗湖。
九月的朝陽,紅紅地捕灑在水面上。水岸邊搖晃著黃黃野草,有一座山峰落在湖水中央,其它的山峰看起像四根粗莽莽的冬楠竹筍,竹筍分別呈東南西北分布,煞是好看。
竹筍般的山峰下,土碗湖的水清清,泛藍滾綠。
周巧絲光著腳丫來到岸邊,看著水,水里映照著她。
“上船了!快點!”
秦小軟摧促道,腦子里卻在想,倘若在這山峰間,牽線搭橋,幾對男女走上去唱上幾句山歌,喊上幾聲號子,或者吹幾聲口哨,該是一件多么多么美好的事情呀!哎,只可惜……這些年,這片可愛的“竹筍”仿佛經不住歲月這雙手的剝離,已遠見不少筍殼殼在紛紛脫落。
一艘大鐵船,四個人坐在其中,顯得很寬松。
周巧絲上船,對秦小軟吼:“喊什么呢?沒見我在顧影自憐嗎?”
秦小軟笑了:“喂,喂喂,你可別‘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那倒不會。有那么傷感嗎?我只會……”
秦小軟嘴巴歪了:“輕點,別擰我,疼!”
“這家伙,真是出口成屎呀。一坨多么營養豐富珠圓玉潤的屎呀。哇塞!這年頭連拉坨屎也如此詩意豐富啊。”
牛牛在船頭上握著木漿,聽到,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樂不可支,竟然撒手放了船槳,捧起他那牛肚子笑起來了。成了傳說中的笑羅漢?
可船東搖西擺了起來。
“你再笑,你再笑,我們大家都要落水了,你……你牛牛,我是來看你媽老漢的,你媽老漢我倒看了,你總要讓我帶你回去看下我媽老漢噻。”
牛牛這下才收拾起那幅樂不可支的樣兒,抓住船槳把手,穩了穩船,說:“知道就好。巧絲你別像只小兔子歡蹦亂跳好不好?沒有坐過船吧?看你那樣兒你就沒有坐過。香馨,你坐過嗎?”
“別小看人,我再怎么說也是喝長江水長大的,你說呢?”
“呵呵,我還是喝嘉陵江水長大的呢。”
周巧絲盯著秦小軟說。
“這個地方的風景真不錯。”
船慢慢地行駛在水面上。
風吹散了周巧絲的頭發,一絲絲飄揚了起來。
不知怎么?周巧絲今天卻穿上了那套白色連衣裙,兩個月來,第一次見她穿,有點久違的感覺。
周巧絲站在船頭,放眼四望,她看著這山看著這水,仿佛她自己也變成了那山那水。
“秦小軟,你過來下。”
“想干嘛?”
“過來嘛。”
秦小軟來到船頭,問:“你在看什么?”
“我看到了你和我,……”
“你說什么?”
“真的,我看到我們身在這青山綠水中。”
秦小軟回頭望望,笑著用手指道:“呵呵,你不會看我們身在這青山綠水中,背著個小背簍,小背簍里哭著個小胖娃吧?”
“呸!呸!你想到哪里去了喲?”
“你不會說我是那座山峰?你是挨到我的那座小山峰?”
“你美嘛你!才不是呢。”
“什么都不是。那你就自個兒再看會兒,我去看土豆煮好了沒有。”
秦小軟說,側身要走,被周巧絲拉著,說:“我要吃豇豆。”
“還不曉得煮熟沒有哦?”
“我來煮。”周巧絲又喊著香馨道,“你來欣賞風景,讓我來做好不好?”
船已停了,牛牛坐在船頭,也一陣亂看,還莫說,這山這水,一旦有了幾個鬼精靈般的年輕人加入,像一幅畫突然靈動、生動了起來。
香馨走了過來,挨著牛牛坐下。
風搖著船一晃一動。
“瞧你張牙舞爪的樣兒,你今天不會從水里抓條魚上來吧?”
秦小軟問周巧絲。
“魚”未吐完,嘴里就被周巧絲從鍋里抓出的一坨土豆堵住了。
“燙啊……”
秦小軟嚼了一下,喉結一動,咽了下去,然后才拍著心坎說:
“還是香,有泥土味兒,喂,你們洗干凈了沒有?”
“嘿,真是的,你這人不是很厭倦城市生活嗎?我們這次回來就是啃泥巴的,城市里的那些東西表面看起是干凈……”
牛牛說。
周巧絲側臉望著被燙手洋芋燙到心底的秦小軟露出囧樣兒,喉嚨里估計就還在冒著熱氣,哈哈!他當然想從左手拋到右手,可這是在心里,他不可能從左心房拋到右心房吧?她心里開心得像惡作劇似的舔了口蜂蜜,那個甜啊,那個膩呀,才喊道:“快叫他們吃土豆了。”
牛牛聽到了,過來,見秦小軟忙用手抹嘴巴,小鍋里裝著土豆和豇豆,笑著問:“這年頭,你們還偷嘴呀?真是對饞鴛鴦!遇得到你們喲!香馨,快點過來!等下就只有吃桌子腳下的了。”
“瞧你說得,我們又不是非洲饑民。”
周巧絲說。
香馨卻問:“煮熟沒有哦?難不成你們都是生猴子的后代?”
“秦小軟已吃了一砣了。”
“牛牛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們這次回來是啃土,難不成還要吃生?”
秦小軟問。
“對呀,沒錯,原滋原味,原生態呀。”
周巧絲卻望著秦小軟壞壞地笑。
吃完豇和土豆,牛牛又開船了。
周巧絲和秦小軟才從口袋里拿出臘肉灌腸,昨晚奶奶洗干凈了的。
水沒燒開,周巧絲就把一大節臘肉灌腸丟到了鍋里。
……
玩到太陽落入了山里,土碗湖上的清水變成了黑漆漆的顏色,四人才動身回家。
回家還得爬一段山坡,周巧絲耍懶了,拉著秦小軟說:“我走不動了。”
“我背你,好吧?”
“不好,抱著我走。”
“你就別鬧了,像個小孩子樣,你聽,牛牛跟香馨在笑我們呢。”
“抱不抱?”
周巧絲一屁股坐在了路旁的一草叢上。
“好,來!來!你這小妹妹,大人不在家嗎?一天老往外跑,耍到天黑了就還舍不得回家。”
秦小軟抱著周巧絲邊說邊爬山坡,還背了一段平路,才到家。
秦震漢見孫子回來,忙對曾傳美喊道:“老婆子,把東西給丫頭。”
剛坐下的周巧絲問:“爺爺,是什么呢?”
“不知道,用信封裝的。”
曾傳美把信給了周巧絲。
周巧絲拿著信,拉著秦小軟到了房間。
秦小軟拆開了信,笑著說:“是錄取通知書,恭喜你!巧絲。”
“你看是什么大學?”
“是電影學院。”
“什么系?”
“表演系。”
“oh my god!”